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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勒、阿莱城的姑娘和凡高的阿尔

 邹蓝茶座 2020-10-21

阿勒、阿莱城的姑娘和凡高的阿尔

法国罗纳河Rhone汇流入地中海的地方,有一座小城叫阿尔Arles,位于罗纳河口省。地中海港口蒙彼里埃Montpellier和马赛Marseilles正好在河口三角洲的两边。人口呢,不过五六万人,历史倒是很悠久,古罗马人留下的遗迹不少。经济上传统以养羊为主,因为风光很有特色,也是一个度假地。

法国以外的人们也许很少听说过这个小城。可是这个小城却与两个艺术大师的名字相连:凡高Van Gogh和高更Gauguin

著名传记作家欧文·斯通的《凡高传》的第六卷,是以这样的一段话开始的。

“阿尔的太阳突然照进文森特的眼帘,使他的眼睛一下子睁大了。这是个旋转着的柠檬黄的液态火球,它正从蓝得耀眼的天空中掠过,使得空中充满了令人目眩的光。这种酷热和极其纯净透明的空气创造出了一个他未曾见过的新世界。”

在斯通的笔下,这个小城在凡高的眼睛里是这样展现的。

“从拉马丁广场到市中心有两种走法。左边的那条环形路是马车走的,这条马路绕着城边缓缓盘旋到山顶,途中经过古罗马的广场和圆形竞技场。文森特选择了更简捷的路线,走这条路得穿过一条条迂回曲折、路面铺着鹅卵石的窄街小巷。他爬了很长一段山路之后,来到被阳光烤得梆硬的市政府广场。在向上走的途中,他经过了一些荒凉的石造庭院建筑。它们看起来象是从古罗马时代原封不动保存下来的一样。为了遮挡那能把人晒得发疯的太阳,这儿的胡同窄得只要文森特伸开手臂,指尖就能碰到两边的房子。为了避开法国南部海岸凛冽的西北风,这些街巷在山坡上故意弯来拐去,没有一段超过十码的直路,就象一座让人无法辨清方向的迷宫。”

“脚下的这座城市,就象一道飞泻到罗纳河的千变万化的瀑布。一幢幢房子的屋顶拼凑成一幅错综复杂的图案。房顶上铺的瓦原本是红土烧的,但是由于炽热的阳光持续不断地烧灼,竟变得五颜六色,从最浅的柠檬黄色到清淡的银粉红色,直到刺目的淡紫色和沃土似的棕褐色,应有尽有。”

“河面宽阔、水流湍急的罗纳河,在阿尔城所在的那座山的山脚下急转弯向着地中海奔流而去。河流两岸是石砌的河堤。特兰凯泰莱宛若画成的一座城市在河的那一边闪光。文森特身后的群山,高耸到一片明亮的白光之中。一幅广阔的画面在他面前展开:耕过的田地,繁花怒放的果园,蒙特梅哲山高高的山岗,肥沃的谷地上千万条深翻的犁沟伸向天边,聚集成一个无限遥远的点。”

“不过,促使他伸手去摸自己被迷惑的双眼的,却是乡间的色彩。天空是如此浓烈的蓝,那样凝重、深沉,竟至根本不是蓝色而全然成了黑色;在他下面伸展开去的田野是最纯粹的绿色,非常非常的绿;太阳那炽烈的柠檬黄色;土地的血红色;蒙特梅哲山上寂寞的浮云那耀眼的白色;果园里那永葆新鲜的玫瑰色-……这样的色彩是令人难以置信的。他如何能把它们画下来呢?即令他能把这些色彩搬到自己的调色板上,他又怎能让人相信它们的存在呢?柠檬黄、蓝、绿、红、玫瑰,大自然信手把这五种颜色摆在一起,形成了这种使人难受的色彩情调。”

文森特·凡高自己在18882月写给弟弟提奥Theo的信中是这么说的。

“今天早上,天气终于暖和了些。我也尝到了凛冽的北风的滋味。刮这种风,什么事也做不成。天空蔚蓝,阳光灿烂,冰雪差不多都消融了。但是这种风很冷,又干燥,令人起鸡皮疙瘩。但是我已找到许多美景—一座坐落在山上的旧教堂遗址,山上长满了高大的松树和橄榄树。”

“这里的大自然异常的美!整个天穹蓝得令人叫绝,太阳发出的光为淡硫磺色,柔和而又可爱。多么迷人的乡野风光。”

凡高在这里接待了老朋友保罗·高更,但是俩人都是倔脾气,彼此关于艺术的见解互不相让而吵起架来,又让两个人伤了和气。凡高自己割伤了耳朵;高更离开,最终在南太平洋的塔希提岛上找到了自己。凡高也是在阿尔找到了自己。他那有名的向日葵,都是在这里创作的。说来也有意思,这些向日葵,是凡高为高更来阿尔住的房间准备的装饰画。

凡高割伤自己耳朵后的自画像“抽烟斗的人”,在那之前的自画像“凡高眼中的自己”,“夕阳下的播种者”,“阿尔的吊桥”,“邮递员洛兰”等一大批名作,都是在阿尔完成的。

    阿尔小城本在法国小有名声,然而十九世纪八十年代一个穷愁潦倒的异端画家,以及他在这里与另外一个当时也没有任何影响的异端画家的交往,使得这个小城变得世界知名。因为这两位,都是身后声誉日隆,成为印象派的两大代表人物。

说到这里,其实这个城市还与另外一个艺术家的名字相关。不过这一个不是美术家,而是音乐家。

喜欢古典音乐的人,大致都听过以歌剧《卡门》而著称的法国作曲家乔治·比才Bizet的另外一部作品交响组曲《阿莱城的姑娘(LArlesienne)》。

这一组曲包括有音乐27首。比才先从其中选出4首作为第一组曲,他的好友吉罗在他身后又从中选出3首,另外再从比才的歌剧中选出一首小步舞曲编成第二组曲。因此“阿莱城的姑娘”有第一组曲和第二组曲之分。

这个阿莱城,说来也巧,只是法国这个阿尔小城的另外一个中文译名。而且这个译名只用在比才的这个音乐作品中。比才创作这个作品的时间是1872年,比凡高早一点,但是也算是同一个历史时期。我没有比才的传记年谱材料,很难考证比才是否到阿尔去过。为弄个明白,我通过雅虎和搜狐检索英文中文和法文资料,才知道,比才大概没有为创作而专门到阿尔。他作曲所依据的剧本,是法国小说家阿尔丰斯·都德Daudet的同名小说。而剧本,是都德本人从自己的小说改编的。这样一来,阿尔城还与一个文学大师的名字联系着。都德的小说集Lettres de Mon Moulin《磨房书简》里的一个短篇,就是“阿莱城的姑娘”。这是一个法国版的罗密欧朱丽叶的故事。

故事梗概是,乡村绅士的寡妇罗莎Rosa,长子费德里科Federico爱上了阿莱城来的姑娘。因为不明底细,罗莎要弟弟马科Marco打听情况。罗莎的教女薇薇塔Vivetta暗恋费德里科,听说此事心神不定。舅舅打听来的消息不坏。母亲只好认了。大家正在欢聚庆贺订婚时,罗莎的雇工梅迪菲奥Metifio求见。他说,他与阿莱城的姑娘相爱。女方父母都知道这个事情,可是见女儿有可能攀高枝,便翻了脸。为了证明,他还出示了两封信。母亲叫儿子看了信。费德里科痛心疾首,恼怒自己所爱的女人如此行径。

几经周折,薇薇塔终于如愿以偿,费德里科爱上了她,忘掉了阿莱城的姑娘。这时梅迪菲奥又出现了,他说去阿莱城呆了两天,打算骑马把阿莱城的姑娘劫持走。这话给正在这一带和薇薇塔散步的费德里科偶然听见了。他心里的妒忌被掀起,精神恍惚。一直在想象自己爱过的女人被劫持走的情景。他后来神经错乱中想象自己听见了她被劫持时的呼救,便爬上高楼。罗莎劝止也没来得及。费德里科爬上了楼,马上从窗子里跳了出去。

如此说,问题又到都德那里了。他创作这个故事,总得有所本。他与阿尔的关系是如何来的呢?到那里度假听说过类似的一个故事吗?还是仅仅听说?

都德是一个杰出的作家。他的短篇《La Derniere Classe最后一课》描写普法战争中法国失利后要把洛林省割让给德国,法语教学要停止时的最后一次法语课对孩子,教师和村民心灵的冲击。充分显示了作家的爱国主义情操。

如果不验证一下原文的名称,谁能弄清楚所谓阿莱城和阿尔,都是Arles这个地名的译音和派生词?当初任意的翻译者现在简直要把人给弄晕。而且,按照法文发音,这个城市应该翻译为“阿勒”才对。不过无论怎么翻译,都是这个小城。

一个不过6万人左右的海边山区小城,居然与凡高、高更,比才和都德这三个行当中的四个杰出大师的名字和作品联系在一起,声名因此远扬海外。这样的事情,好象世界上没有第二个。

小城实在有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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