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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日斜阳,温暖如初

 昵称C95uyiRv 2020-10-21

原题目:冬日斜阳,温暖如初

者:欧小飞

辑:小鹿

空俩我跟姐姐说:“我梦见奶奶没了。”

空俩我以为她会很生气地责备我,怪我没来由地说出这样荒唐不敬之言。
空俩但是她很淡然地跟我分析说:“那说明她还能多活几年。”我急忙点头表示认同,生怕再旁生枝节。
空俩我想起了好久以前,常常做着类似的梦,梦见外公突然走了,于是在半夜痛哭,醒来,然后拒绝再次入梦。照着迷信的说法,梦见老人去世,是要加寿的,所以我竟会以为自己在梦中的痛哭为他加了好几年的寿------我的外公确实活到八十几岁才离开的。

空俩现在想来,我之所以做着那样的梦,无非是对外公身体的一种担忧。先前是担心他,接着是外婆,现在轮到我的奶奶了。我去年过年回家,才从头到脚认认真真地打量了我的奶奶。那时是冬天,她一个人坐在院门紧闭的老宅子里。推开院门的时候,二三十只大大小小的鸡都像受了惊吓似的扑腾着翅膀奔散了。我的奶奶虽然老了,但是耳清目明,听见动静便探着身子向外张望。这栋老楼房已经盖了三四十年了,虽然陈旧,却没有坍塌的迹象,青色的砖墙像是默不作声的大象,静静地守候着屋里的主人。

空俩我的出现,对她来说绝对是个意外,但是她不知道怎样表达自己的喜悦,只能像是和普通人打招呼一样问道:“什么时候到家的?回来玩多久?”房子厅堂的地面上竖着摆放着几十颗捆绑着的大白菜,我的奶奶就在空地旁边,面向厅门,靠在一把红褐色的椅子上。整个村子,几乎已经找不出来像我奶奶这么大年龄的老妇人了。孩童需要同龄的玩伴,老人依然如此。世界很大,但在此刻,在这位老人身上却又如此之小。小到她常年累月只能窝在这安静的老房子里,陪着她的只有那些撒些食物就飞奔过去疯抢一阵的鸡。

空俩此刻,如果希望她能面带微笑的与人聊天,必然是种过分的苛求。在金庸笔下,但凡深居简出的白发老人,必定是性格古怪的世外高人。我的奶奶尚能与我温和地对话,实属万幸。奶奶确实老了,她的头发虽然只是灰白,却已稀稀疏疏,像是黄土地上铺散开了的秸秆。皱纹、斑痕,一切足以表明她年龄的东西,都在她的身上步步蔓延。外面的黑色储屋里摆着暗褐色又粗又壮的木材,我猜得是寿材,内心便忍不住一阵忧惧。奶奶却异常坦然地说:“嘿,都准备好啦,是你姑姑他们从山里买的,很结实的!”我想,等那一天真的来临,我会悲伤,但未必会痛哭。奶奶有六个子女,她最大的重孙已经八岁了,可谓儿孙满堂,这就是她垂暮之年如此安详的资本。

空俩二十多年来,在我的记忆里,奶奶似乎一直都是年老的模样,就好像是秋天里悬在枝头的树叶,由浅黄到深黄,再到枯黄,最后说不准在哪一天就突然飘零。
空俩我记事,大概是五岁时第一次与奶奶出了远门,到舅爷家喝喜酒。舅爷家在欧庙街道的西北角,要去他家只需沿着笔直的水泥走到小街的西端,再向右拐进去村子里就行了。奶奶领着我走出家门,走向街头。走到一半,到河渠上的水泥大桥以后,我就跟不上奶奶的步子了。越是跟不上,我就越不肯老老实实地走,后来干脆停下来去拔长在路边的毛茸茸的狗尾草。奶奶着急了,拉住我的胳膊低下头认真地跟我说,到街上可以给我买一支雪糕。我家隔壁的小卖部有的是雪糕,只要想吃每天都可以吃得到。我想起来之前跟妈妈上街时在小摊上看见的粉色的发卡,便跟奶奶说要买一支。一支奶油雪糕是两毛钱,而一支发卡需要一块钱,奶奶竟然毫不犹豫地答应了。有了她的承诺,我便像受了鞭子的小马,鼓足了劲儿往前奔。

空俩大概是走得太快,到达街口时,我的奶奶已经累得气喘吁吁。我指着前方跟奶奶说:“卖发卡的地方就在那里,不远。”奶奶拗不过,只好跟着我接着向东边走去。整条街道有五个十字路口,卖发卡的地方似乎在第三个交叉口。我在前面努力地找,奶奶就跟在身后追问:“到了吗?……到了吗?……”等真正到了,我却只知道欢喜地挑选漂亮的发卡,全然忘记奶奶的表情,忘记年近六旬的她早已力不可支了。
空俩仔细一算,奶奶大概出生于1930年,成长于旧时代的人,或多或少会有些迷信。小时候,我和弟弟最喜欢去舅舅家的梨园玩,整个梨园附近只有三户人家,通往梨园的小路上有两排高大笔直的白杨树。

空俩夏天,在这僻静的果园边,枝繁叶茂的白杨树就成了鸟儿天堂,我和弟弟就是在这里见到了样子奇特的猫头鹰。猫头鹰的脸圆得像只灰色毛球,它的眼睛又像是两片打开了的扇形贝壳,镶嵌在这毛球里,眼珠则像极了黑亮的珍珠。我们是听到它的叫声才发现它停在低矮的树枝上。能够在这里看见书本上见过的鸟儿,我和弟弟异常兴奋,竟忍不住想要去抓住它。这鸟儿自然是吓得展开翅膀就飞走了,但是它飞得并不远,飞几步就停下来落到另一棵树的枝头上。我和弟弟就一路追一路赶,跟着它跑了好远,直到它飞进远处的绿色棉花地里,才停了下来。我弟弟比我胆子还小,他不敢再追进去,我们便只好转身回去。

空俩从梨园回到家,我便赶紧得意地跟奶奶说:“我们今天看见猫头鹰了,可好玩了,我们追着它跑了好远呢!”奶奶一听是猫头鹰,立刻大惊失色地争大了惊恐的眼睛,告诫我们说:“要不得,要不得――那猫头鹰是死去的人变成的呢!你们不要被勾走了!”听她这么解释,我的心吓得直哆嗦,从此便再也不敢追着鸟儿瞎跑了。
空俩现在想来,当时令我害怕的,并不是长了一张猫脸的鸟儿,而是奶奶的表情。 她当时之所以那么惶恐,是不是在担心我和弟弟会迷失在田野里,再也出不来?所幸,二十多年来,我和弟弟一切安好。她对我们的这种感情,正如蓝色漏沙瓶里的纯白色沙子,在留不住的时光里,一粒一粒地流转回去。我确实是思念我的奶奶了,希望她和爷爷能够颐享天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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