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现代散文网精选集019】刘晓梅《一盆蝴蝶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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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盆蝴蝶兰

刘晓梅

她大大小小统共也就五六片叶子，大点的两三寸长，小点的还不到两寸。下面的两片半边发黄，一看就知营养不良。我是个小学生级的养花者，把这盆蝴蝶兰养活着实不易。几片叶子的中间，抽出尺把高的花茎，褐绿色，透着一股子向上的劲。花茎的顶梢，几个花苞怯怯地低着头。小的有黄豆大，酱紫色，油光发亮；大的已经像指头蛋大了，透出娇滴滴的半边粉。

单就看这花苞，就已经有蝴蝶在我的心头蹁跹起舞了。但这花儿能够得上开花，的确是经历了几番磨难的。

前年春节，我和家人去花房采购。很快，我们就将几盆花抱上了车。叶片壮硕的金钻，妖娆艳丽的杜鹃，清香扑鼻的米兰，透着潮潮的花香，个个精神得很。临出门，我发现了角落里几片浑圆厚实的叶子，半个手掌大，惹人怜爱。我认识，是蝴蝶兰。老板说，十块钱拿去吧，快开花了。十块钱！如果能一睹她的芳容，也很是划算了。于是，这盆花就跟着我进了家门。

起先，我似乎也还是用了点心思在这花儿上的，尽管我根本就是个粗枝大叶的人。我给她换了青花瓷的方形小花盆，给她找了个居于高处，尽可以显山显水的地方。我上网，详细了解了蝴蝶兰。这种花儿原产于亚热带雨林地区，分布在马兰西亚、泰国等地，有“洋兰王后”的美称。国外来的，怪不得娇气呢。从此，我便照顾她，像照顾一个幼小的女孩儿，不敢多浇水，每天拿喷壶喷一点儿水。当然还知道，这“小妞儿”喜欢偶尔晒晒太阳。可正是因太阳，这花儿遭遇了她的第一场灾难。

那天早晨，天空像是刚刚被擦洗了几遍，晴晴好好六月天啊。我万分勤快地将小花盆捧到了阳台上，让花儿和阳光来个亲密接触。而我自己，也坚定了不能辜负好日头的心思，吆五喝六，又是逛街，又是吃饭，乐呵了大半天才回家。到家了，看到了令人懊恼的一幕：蝴蝶兰墨绿色的叶子中间，居然像烤焦了的饼子一样，黄了鸡蛋大一片。叶片的头就像犯了错的小学生似的，低低地耷拉着。很明显，叶子被晒伤了。老公调侃地说：“当你啊？皮糙肉厚的，晒不坏？那怕是只有死路一条了。”我有些难过，有些自责，也不过只那么一点儿。心想，死了，就扔了，谁让她活得那么金贵呢！

后来，我开始不对那盆花儿抱希望了，从心底里，我觉得十块钱买来的，能开了花倒是奇怪了。拿价钱来衡量事物的价值，是明显的错误，但我还是这样错误地想了——为了给自己一个开脱的台阶。后来，那些高价买来的花儿，也一盆接一盆地，“香消命殒”了。当我把它们从家里扔出去的时候，居然没有半点儿心疼，半点儿可惜。人生不易，烦恼无数，又何必为几盆花草过于费心伤怀呢？

生活照旧，一切照旧。我像一个永不停止的轮子，旋转于每一个该去的地方，做所有该做的事情。那盆花的叶子，越来越黄，越来越干。那么丑陋的东西，占据客厅最显眼的位置，不是太煞风景？而且在哪里看到过，枯花留在家里是不吉利的。所以，扔掉她是唯一的打算。谁知她的不起眼，让我连扔也忘记了。偶尔给其他花草浇水的时候，顺手倒进一股子去，便很久不管了。我总是这样，一件事情做了一半的时候，却忘记了初衷。当初的那份激动与用心，早已荡然无存。可悲又可叹！

但这盆蝴蝶兰居然活下来了，而且，活了近两年。若不是前阵子突然发现她要开花了，我不知道可以无视她多久。她抽出花茎了，她挂了花苞了，她要开花了！我仔细地减去了旁的枯叶，用一块干净的布子擦去了叶子上的灰尘。然后，就痴痴地等待着她的开放。

可是，到底长期受不到优待，营养不良，花苞儿挂了几天，落了。她似乎使了很大的劲，也没能挣得到开花。半路夭折，算是她的第二场难吧。我的心像被虫子撕咬了几下，说不清是什么滋味。

如今，那几片褐绿的叶子闪着油光，抽出的花茎也越发高，越发壮。这一次，我坚信她能成功地开出美丽的花儿，她倾尽了所有，只为了开花！她用行动证明了，不屈服才是她真正的金贵所在。

有位作家曾经说过：“一个人，根本不知道自己的生命究竟有多顽强。”而有谁清楚，一朵花又究竟有过多少次念头：我要开花，我一定要开花！

从此，我再不敢轻视那些看似不起眼的生命！

本文为【现代散文网】2016年度精选散文集投稿作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