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现代散文网精选集038】徐和生《永不滑落的星星》

昵称C95uyiRv 2020-10-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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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了阅读别无他物

小时候在农村，晚上喜欢出去玩。尤其是在夏天，农村人都爱在屋外乘凉，或坐或躺，或一家人，或相邻近里，谈天说地，驱赶一天的疲劳，享受清凉的晚风。
我家门前有一块晒谷地，一棵老梨树和柿子树，高大的树冠可以送来更多的荫凉。傍晚的时候，在晒谷地上放一张竹床，摆上几张椅子，三五成群的聚在一起，天南地北的侃。那时候我还小，每到天快黑的时候就去抢占竹床，因为这个竹床是用大山里的土竹做的，夏天躺在上面冰凉冰凉的，很是舒服。即使是吃晚饭时间到了，我也不肯下床来，气得父亲抡起蒲扇就要扇我。奶奶见了，就赶紧过来挡在我前面。然后装上满满一碗饭，端条凳子，坐在竹床边上，一口一口的喂我，边喂饭还边给我打扇。

乡下蚊子多，奶奶怕一把蒲扇驱赶不过来，也怕自己打瞌睡了宝贝孙子会被蚊虫叮咬，就去树林里捡樟树籽，听说樟树也有公母之分，母的樟树会结一树青色的小果子，黄豆般大小，到夏天就变成黑色，成熟了就会落下地来。奶奶就挎着一只小竹蓝，去树底下一粒一粒的捡，每天能捡不足百粒，就这样积少成多，半个月下来也能捡拾半蓝。拿到榨坊去榨油，大半蓝的籽只能榨出一斤左右，还得交油租给榨坊。奶奶拿一个玻璃瓶把油装好，每晚就用鹅毛沾着油涂抹在我的手臂和大腿上。那种味道不好闻，我总是不肯搽，但实在是顶不住蚊子的叮咬，最终都是妥协。
我每天傍晚就这样躺在竹床上，等天黑了就数天上的星星，那时候天上的星星真多啊，满天都是，密密麻麻的，数也数不清。还有一滑而过的流星，有时东边滑过一颗，有时接着西边也滑过一颗，流星拖着长长的尾巴，美丽无比。长大以后我就去了苏南地区打工，不知道是因为空气中的漂浮物多了，还是自己眼睛变近视了，那满天的繁星已是很少再见过。

奶奶每晚就这样坐在我竹床旁边，挥着蒲扇为我扇风，一边讲着故事。她说天上一颗星就是地上一个人，如果地上的那个人死去了，属于他的那颗星星就会掉下来。所以那时候心里很矛盾，一方面想看到美丽的流星，可一想到将会死去一个人，又会为那个人的家人感到伤心难过。奶奶告诉我说：等她死了，那颗星星也会掉下来的。我问奶奶：“奶奶，哪一颗星星是你呀？我叫孙悟空把它藏起来，不让它掉下来。”奶奶说：“你找到自己的那一颗，旁边围着你的那一颗就是奶奶。”我于是找啊找啊，天天晚上数着数找，一直到如今都没有找到那颗属于自己的星星，反而天空的星星在我的眼里已是越来越模糊和稀少了。从此也没再看见过流星滑落。我就这样在满天繁星中寻找属于自己的那颗星，日复一日，慢慢长大，奶奶也慢慢老去。成年之后，我就远离家乡去苏南的无锡打工了，那段时间，奶奶隔三差五的就叫父亲打电话给我，叮嘱我吃饱穿暖，不要与人吵架斗气，每次通话都要念叨一遍。千里之外听到奶奶的声音，倍感亲切，尽管她不断重复的说着那几句话，我却一点儿也不觉得烦，仿佛奶奶离自己很近，就在身边，让初次远离家乡的我感到非常的温暖和安全。过年返乡时，我特意到服装店给奶奶挑了一件价格不菲的裘毛马甲，把奶奶乐的，穿着马甲满村子的跑，逢人就炫耀，直夸奖他的宝贝孙子乖，没有白疼。那几天我一出家门就是村里大爷大妈们赞许的目光，一个个都夸我懂事孝顺。弄得我反倒不好意思出门了。

如今奶奶离开我们已经整整八年了，往事历历在目，亲情永远萦绕心间。多少个夜晚，我仰望星空，依然在执着的寻找属于自己的那颗星。因为我知道，只要找到自己的也就可以找到奶奶的那颗星了。但岁月催人老，我的视力大不如前，再也很难见到满天繁星了，也没看见过属于奶奶的那颗星从窗前滑过。不，它永远也不会落下来。它会一直在我生命的天空里照耀着我，指引着我人生前进的方向。奶奶一直是那么的疼爱我，她在天堂也一定会保佑着我，保佑着我的家人健康平安。端午节就要到了，写下这些文字缅怀我亲爱的奶奶：奶奶，天堂走好，我们永远怀念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