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享

【现代散文网精选集082】何敬民《头发》

 昵称C95uyiRv 2020-10-21


头 发

直到不久前,已过不惑之年的我才真切地体会到拥有一头浓密、油黑光亮的头发竟也是一件值得自豪甚至骄傲的事情。

以前也曾听到不止一个理发师对我的头发夸赞,我都不置可否地一笑置之,总以为那都不过是些职业性的溢美之词罢了。然而,久违的同学、朋友和我身边认识、不认识的人,甚至是不相干的路人也发出同样地赞叹,且日渐增多,这就不能不使我感到诧异了!当目睹他们中的绝大多数头顶已现“森林草原化、草原荒漠化”之势,更有 “绝顶聪明”之人,耳闻欣羡之声叠叠,终于明白他们大多是由衷的了。

我对自己的头发可以说是不当一回事的。每日洗漱完毕,匆匆用手一拢了事,连镜子也很少照的,就更谈不上什么护理和保养了。听别人说得多了,自己不关注一下好像也说不过去。用心梳理一番后对镜仔细端详:山也还是那座山,梁也还是那道梁。值得欣慰的是山上植被的面积和密度和从前倒也没有什么两样,只是间或可见几丝闪亮的华发令我感到些许秋的悲凉,不过这种感觉倏忽而逝,随之而来的便是一种从未体味过的满足和释然。

在此之前,我对自己的头发可完全是另外的一种看法。

记得我从小头发就浓密粗硬,对我来说剃头是一件令人生畏的事情,以至于每次都如同上刑一般。那情景直至现在还历历在目:那时候,村里不论大人小孩理发,都得靠着一把剃头刀,具体步骤是先用手撩着热水把头发拍湿泡软,然后一手按着头皮、一手捏着剃刀一点点地把该刮的地方刮干净,只剩下头顶的部分,俗称“帽盖头”。这在夏天还不算什么,尤其到了冬季;本来就不多的热水倒在盆子里很快就凉了,头发倒是弄湿了,但并不一定能软,而剃刀又不一定很锋利,再加上我的头发又粗又硬,那结果就可想而知了。那种感觉就像是偶尔用不快的刮脸刀干刮胡子一样难受,头皮被扯得生痛。泪水在眼眶里打转,但也不敢动,因为一不小心剃刀便会在你头上留下一道血口子。记得当时给我剃头的曾祖母每次都半是玩笑半是认真地调侃我:“谁让咱的头比人家大,头发比人家稠,比人家硬呢!人家的头发是一窝一根,而你的一窝长两根,这要是庄稼就好了……”我当时不明就里,只是恼恨自己怎么就生了这样的头发。

可能是母亲的遗传缘故吧,我和弟妹们的头发都是很好。对母亲的头发我可是再熟悉不过了,那时母亲二十多岁,一头浓密油黑的秀发在脑后编成一条可盈握的辫子,直垂到腰下,我也还依稀记得小时候曾十分依恋母亲的肩头和幽幽的发香,这已然成了我对母亲记忆的一部分。母亲的辫子引人注目,以至于后来到村里收长头发的小贩竟尾随追至家里,硬是要用十块钱收购母亲的辫子。在当时,一个劳动日只值几毛钱,十块钱可不是个小数目!可以置办多少日常家用啊!!母亲动心了,狠了狠心拿起了剪刀。也许是弟妹们紧接着出生的缘故吧,从此之后,母亲再也没有留过长头发。

后来,家里买了理发的推剪, 我对理发的恐惧才正式宣告结束,曾祖母的剃刀也逐渐淡出了我的生活,变成了弟妹们的玩具,彻底无用武之地了。我们兄弟的头发都由父亲来剪,那时父亲唯一会剪的发式就是小平头,不知是我的头发长得太快还是头发刚性太强,总是时间不长便像猬刺一样桀骜不驯地满头支楞起来,害得我不知多花了多少理发钱!

及至上班以后很长时间,我才在同事的一再撺掇下留起了长发。这更是让我和理发师花费了不少心思,为了使其服贴,以前从来不用的发胶、摩丝、电吹风一齐上阵,总算使其慢慢就范。和我相熟的理发师开着玩笑说:人家的定型用梳子一点点往起梳,给你理发要一根根、一次次往下按才行,不只费料更费功夫,我这亏吃大了!

日月更迭,岁月荏苒。周围不少年岁大的和还不太大的一些人额头发际渐高、脑门渐亮,并且有人常自嘲曰:“热闹的马路不长草,聪明的脑袋不长毛。”说是这样说,但为了给人的印象不至于显得那么“老成”,大多数人还是想尽一切办法 “作假”予以弥补。于是,“地方支援中央”者有之,头不离冠者有之,但难免有欲盖弥彰之嫌;更有甚者不惜斥巨资,理疗按摩者有之,药物生发者有之,“以假乱真”者有之,形形色色,不一而足。但大多以失败而告终,真是“聪明”反被“聪明”误。由是可知,并非事事都人力可为啊!我自认为并非“聪明”,所以才不至有“绝顶”之忧,不禁欣欣然。

我于是顿悟:在人世间并非只有高官厚禄、隆名显位才令人驻足留恋,同样有一些微不足道、宁静闲适、荆门柴扉、粗茶淡饭也令人神往欣羡。失去才知道珍贵,但逝者已不可追。无论贵贱多寡,能拥有就是一种幸福。对我们现在拥有的一切应该知足,应该珍惜,更应该感恩!

原创作品 授权发布(公众号转载须授权)

    转藏 分享 献花(0

    0条评论

    发表

    请遵守用户 评论公约

    类似文章 更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