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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花落雨田 图：来自网络 我的叔叔，是我爸爸的二弟弟，他是一个退伍兵，复原回家后，他成了我们村里的一个赤脚医生。 我不知道乡亲们为何称呼他“赤脚医生”，我想，是不是说叔叔不是医学专业出身，是自学成的那种。 叔叔的诊所，就是他家收拾干净的东屋，每次给人看病时，他会在干活穿的衣服外面，罩一件白大褂，带着一个白色的没有帽檐的帽子，脖子上还会挂着听诊器。这样的做派和装束，和乡镇医院的医生，毫无两样。 叔叔比我父亲小两岁，我留意到他开诊所时，他那时大概是人到中年了，四十多岁，慈眉善目的。肤色白净，显得好像很会保养似的，不像我父亲那样，脸像树皮一样。 叔叔的小诊所，山高皇帝远的乡村，缺医少药，最初他既是全科大夫，还是兽医。有抱着几个月的娃娃来看病的，又拉着八十岁老人来的。也有抱着鸡鸭看看为啥不生蛋的，更有牵着牛十万火急让看看为啥不吃草的。 叔叔虽然是自学成才，但并不妨碍他医术上的钻研，平时只要有空，他就捧着珍藏的几本医学书籍翻看。功夫不负有心人，到我上小学五年级时，叔叔治小儿腹泻在周围十里八村颇有盛名。用现在的话来说，他是那个时代的良心医生。但凡吃药能治好的病，叔叔不会给打针，若是打针能治好的病，他绝不会给打吊水。 那时候的药也很便宜，乡亲们有个头疼脑热的，来到叔叔的诊所，一般只要花个几毛钱拿点药，差不多就可以治愈。因是在家里开的诊所，所以常年无休，二十四小时接诊，半夜被喊起来去出诊也是常有的事。 叔叔也会一些中医。在他诊所的墙壁上，挂着几副人体经脉穴位的图画，还有很多锦旗。什么“患者福星”、“妙手回春”、“华佗在世”、“德艺双馨”等赞扬之词。 叔叔给人看病时，也会遵循中医望闻问切之法，号脉时也尤为专注，三指压在人家的手腕上，凝神屏息地，一会是左手，一会还要右手。末了，再给人家量量血压，听听胸腔。之后，便在询问过程里，诊断出病人的病情。 那时候，对于头疼脑热伤风感冒这些小病，人们一般就是去他那拿个药，吃吃便好了。实在是难以医治的，叔叔也就先帮忙看看，重了，他还是会建议人家到大医院去看。 叔叔对于治疗跌打损伤有自己的妙方。大概是他看医学方面的书研究所得。他平时在家没事就捣鼓几种中药混合的药膏。谁哪里碰到了，一时不能动了，贴上那个膏药，一星期也就好差不多了。所以我们经常看见，有外村人来寻他救治。 叔叔还会针灸。我母亲有段时间，犯了风湿病，不时地就要到他那里针灸。那一根根细针，每次下去，都让人心惊胆战，都不知道中医是什么一个治疗方法。叔叔倒是一派自然宁和，专注地一个穴位，一个穴位地上针。 人们都说医者仁心，叔叔大抵也是这样，他治病救人，温润宽厚。记得我初中暑假时，一个炎热的中午，一位年轻的妈妈带着孩子来叔叔诊所就医。那孩子腹泻很严重，已经是脱水到几乎无力哭叫的状态，叔叔就责备那母亲为何不早点来给孩子治疗？ 叔叔说完，那位手足无措的妈妈眼泪簌簌的就下来了：家里穷，婆婆不管，丈夫脾气暴躁，孩子病了两三天，都不敢跟丈夫开口要钱看病。眼看着孩子越发的严重，只能抱着侥幸看看能否给孩子讨点药吃。 叔叔给那孩子治疗后分文未取，还留那憔悴不堪的年轻妈妈和他一起吃了午饭，当她端起碗时眼泪就像断了线的珠子。 在叔叔的抽屉里，我看到了基本厚厚的记账本，叔叔说，那是乡亲们欠账记录。那时候还不流行出门打工，所有的经济来源，全靠地里那点收成，于是很多来叔叔诊所看病的乡亲，大多采取赊账的方式，等收了庄稼卖了粮食，或卖了猪羊，手里有了钱，再来还账，有的积累很长时间，也不见来还。 后来我大学毕业时，和叔叔谈起记账本的事，他说，大多数人都给了，但也有确实很困难的村民，实在还不上，也就算了。 如今，叔叔已经75岁了，头发全白了，但身体还好。他的两女一儿三个孩子先后走出农村，在城市里安了家，他的医术没有孩子继承。由于收费便宜，如今，来他这里看病的依旧有很多的村民。 2015年，他的儿子在徐州市里安家置业，多次要他过去一起生活，但叔叔每次都拒绝了。 叔叔说，干了一辈子，哪能说不干就不干了，我走了，那些年迈生病的乡亲们咋办？ 我知道，叔叔他不舍的是，他生活了一辈子的土地和那些一起老去的村民朋友 们。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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