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雨夜文/刘荒田2011年06月27日，星期一是秋天了，城市裏有梧桐，有細雨，有黃昏，可是，馬路旁邊的候車亭，簷下滴滴答答，把冰涼的雨水注
進衣領內時，還是湊不起李清照詞酸楚帶甜的愁緒。我是為了那種古典的秋思才斷然離開友人的車子的，不料迎面撞來的，僅僅是亂——亂哄哄的
車和狼奔豕突的行人。雨水打得眼睛撐不開，我向亂哄哄的城市宣布投降，不在行道樹下邊走邊聽秋雨了，要攔下一部計程車。不料所有計程車
都已被落湯雞或不願當落湯雞的城市人佔有，我揚手無數次，均不見效。退一步，搭公共汽車。隔著雨網讀候車站旁邊的站名，有一路車經過離
家不遠的季華路。在水泥路上的雨水洇上褲腿五寸時，汽車開到。我上車，往投幣口塞進兩塊錢。車上儘是青年才俊，都站著。一側有兩個空座位
，我竊喜，多好的接班人！老人們沒上就預作優待了。一坐下，後面的小夥子拍拍我的肩膀，說：「濕的。」怪不得屁股下透進別樣的清涼。我站
起，向好心的後生點頭致謝。這才發現，座位上的水，不是從窗子打進來的，而是冷氣口吹下來的，帶上黑色，那該是機油。一路聽任座位浪費著
。雨稍停時，窗外的景物，我似乎認識，也就是說，離家不遠了。不料，噩夢這才開始。一進入季華路，交通便徹底癱瘓。從車前窗望去，雨線編
織的人間，是僵硬的笨拙的亂。司機和坐在一旁的休班同事聊天，說，這麼個堵法，從來沒見過。我問司機，離綠景一路遠不。司機說遠是遠，不過
-----。我明白了，這陣子，腳相對於輪子，擁有絕對的優勢。我跳下車，急急走路，在綠景二路轉右，馬上是海闊天空，原來堵塞的只是季
華路。一路上，黑黑的，靜靜的，燈光零落。抽油煙機專賣店裏，有人對著電腦發呆。我在馬路和人行道之間的小路上走。這樣的小路，是從馬路
切割出來的，有鐵柵欄保護，該是政府最新的德政，去年回來還沒見到。自行車鈴，黃鶯一般清脆，在身後。喇叭聲中背後，雨在背後，樹影
在前。秋意終於蘇醒，透過未幹的衣衫滲透進我的心。我想起了秋蟲和牆根下水牛嚼草的聲音。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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