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期节目，我们谈到了曹操给予刘备的超高礼遇，他的官位已经是许昌朝廷的第四人，在曹操统治区内，更是实权第二人的角色，而曹操本人对他也是出则同车，坐则同席，可谓面子、里子都给到了。 更难能可贵的是，曹操竟然允许他作为方面军统帅，带领大军去进攻袁术，也就是说，曹操对刘备还有不错的信任，这种信任甚至超越了郭嘉、程昱的劝谏，这种情况，当然和《三国演义》中曹操的多疑人设是完全不符的。 现实是，曹操这个人在用人上，还有他轻信的一面。 比如他对张邈，自认是托妻献子的交情了，在袁绍面前，反复为张邈说情，最后，张邈还是担心曹操会为了袁绍害自己，联合吕布、陈宫等人发动了反叛。 另一个就是陈宫了，曹操待他如“赤子”，把自己在东郡的主力屯兵交给陈宫带，而让夏侯惇领东郡太守，实际上是待陈宫比夏侯惇更亲，因为东汉的朝廷和地方都流行以亲近小官来监督外任的大官，或是武将。 结果没想到，陈宫不但自己反了，还鼓动三寸不烂之舌把兖州全境都说反了，就剩下三个县为曹操留门儿，在曹操还没回师之前，陈宫更和吕布一起去袭击曹操家属所在的鄄城，险些给曹操坑成丧家犬。 再一个就是魏种，这个人有意思，他是曹操亲自举荐的“孝廉”，也就是曹操的“门生”，而曹操则是他的“举主”，在当时的世风之下，这就和半个儿子差不多，而且曹操还自领兖州牧，等于魏种还是他的臣子，忠孝二字之下，曹操对魏种无比放心，他说：
翻译过来，就是谁背叛我都可能，唯有魏种不会抛弃我的，没想到，魏种也参与了叛乱，在兖州联军战败之后，逃亡到了河内郡，投到了张杨麾下，曹操的整个反应很有意思：
啥意思呢，原来曹操听说魏种跑了，暴怒诅咒发誓，只要你不跑出汉朝的国境，我饶不了你。等到曹操击败张杨旧部之后，占领了屯兵的射犬城，生擒魏种，却叹息他的才华，释放他并任命他担任河内太守。 可以说，曹操看人走眼，基本都集中在“丢兖州”这个时间段，各种老朋友吃他饭砸他的锅，偏偏他都还挺留恋，比如陈宫临死前，曹操劝了半天，魏种，当然隔了好几年，气儿也消了，直接任命为太守。 当然，他这辈子最大的一次走眼，还是“煮酒论英雄”时对刘备的摊牌招揽。 这个事儿必须得说明时间背景，那就是在曹操派出刘备领军要击袁术之前，升任车骑将军的董承拉刘备下水参与诛杀曹操。 而刘备的反应是：
这里的“发”，应该不是发动政变或是拔营出发的意思，而是没有同意董承的建议，没有打开衣带诏，也就是没有受诏，可以算作，没拒绝也没同意。 然而，紧跟着曹操和刘备吃饭时，曹操感慨了一句：
这里没有青梅，也没有煮酒，就是吃饭，而刘备听说，就你和我是英雄，袁绍啥也不是，反应竟然是：
刘备正吃饭呢，听了这话，勺子和筷子都掉了，《华阳国志》里记录了一段他借天雷掩饰失态的话，也被《三国演义》借用。 这些其实都不算新鲜，无非是比《三国演义》省略了很多细节，值得注意的是曹操说话的语态，“曹公从容谓先主曰”，这个“从容”二字，说明曹操是有意为之，他的目的究竟是什么呢？ 过往的讨论，常常说什么试探、猜忌、恐惧，其实，这句话涉及了三个人，搞清楚，为什么是这三个人同时出现，才能明白曹操的用意。 曹操说这句话的时间，肯定在袁术死前，也就是建安四年六月之前，而董承当年三月才升为车骑将军，时间范围就落在这四个月间，而曹操当年四月还在河内郡攻射犬，也就是说，曹军班师屯兵敖仓，再回许昌，这个时间就落在了五、六月间。 在此之前发生了什么呢？ 建安四年二月，张杨的部将杨丑杀死了张杨，响应曹操，眭固又杀死杨丑，带兵马投靠了袁绍，屯兵射犬，此时的袁绍仍在易京楼围攻公孙瓒，到三月，才攻克该城，抓获公孙瓒，此战之中，史书中说：
也就是袁绍把所有兵马都拉出来，要一次性灭亡公孙瓒了，而曹操曾和袁绍亲如一家，此时号称要去增援袁绍，在《献帝春秋》中的说法是：
这段话与陈琳所作的讨曹操檄文内容近似，意思都是曹操带兵到黄河边，名义上说增援，其实想着偷袭邺城，增援公孙瓒，赶上公孙瓒完蛋，袁绍也觉察了，就撤军到了敖仓。 这个事儿既然是增援公孙瓒，只能是在杨丑杀张杨时，即建安四年二月，张杨与吕布交好，反对曹操，曹操让杨丑杀张杨，恰恰打开了河内郡的通道，可以通过太行八陉中的滏口陉经上党郡攻邺城，或是走太行山东麓大道，直捣邺城。 只是没想到，袁绍在张扬军中也有钉子，大军北上进程中，杨丑已然被杀，曹操只得先扫荡河内郡，再退军敖仓。 回到许昌后，曹操和袁绍都很清楚，袁曹联盟已经事实上灭亡了，接下来就是黄河南北的争霸，但是，终究还没有直接交兵，所以，仍在“伐谋”、“伐交”上各自出招。 袁绍的招数，其实在文本上留着痕迹，那就是《昭明文选》中收录的《为袁绍檄豫州文》，也就是之前我们提到的陈琳“讨曹操檄”，在《后汉书·袁绍传》中记录作“檄曰”，在裴注《三国志·袁绍传》中引《魏氏春秋》作“绍檄州郡文”，大体不差，《昭明文选》版本却多了几行字。 尤其是最开始的“题头”：
可见，此檄文的最直接“收件人”就是左将军、领豫州刺史刘备，以及各郡国的太守、国相，而其发布时间，从最终的事件截止来看，正是：
也就是曹军退守敖仓之时，要知道，这是建安四年四月的事，到刘备反叛曹操、逃奔河北的建安五年初，还有大半年时间，而《昭明文选》版本檄文中还有刘表和建忠将军张绣北上之语，可见文本撰于建安四年十一月张绣归降曹操之前，这时候，袁绍大军还没过黄河，哪儿来的官渡相持。 由此可知，恰恰是在建安四年四月到六月间，刘备与张绣都没有表现出站队倾向的时候，袁绍向曹操唯一的盟友——刘备发出的联合邀请，潜台词就是，别跟这混蛋混了，到我这边来吧，只不过，袁绍应该是比曹操晚了一步。 因为，曹操在饭桌上对刘备所说的，其实就是对以“客礼”相待的刘使君摊牌，天下咱俩最牛叉，袁绍算个什么东西，我要打袁绍了，你会和我站在一起吧？ 刘备的回答也非常风趣，推说打雷吓得我筷子都掉了，还引用了《论语·乡党》中的话，“迅雷风烈，必变”，也就是说，刘备打太极，根本没表态，同意还是拒绝。 直白地解释，就是，饭局上有尿遁、醉遁，刘备发明了“筷子遁”：
那么，曹操能放过他吗？ 答案究竟是什么，请听下回分解。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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