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名利弄人

 江北大汉 2020-10-22

明人沈德符万历庚子年(1600年)赴杭州参加科举考试,在某个人家遇到一位印度过来的僧人。这位印度僧人大约四十岁,日夜打坐不卧,一顿饭能吃一斗,也可以什么都不吃,一连十多天都不会饿,大小便也只有正常人的十分之一。不仅如此,他还能念咒语,把烧得发红的铁锅举在手上,从铁锅里取出“百沸汤”——久沸的汤水——涂抹在人们的皮肤上,让人感觉寒如冰雪;他也能通过念咒语避免痢疾等疾病上身。十来年后,沈德符在北京西山宏化寺再次遇到这位印度过来的僧人,让他十分讶异的是,与十年前相比,此人面目全非——他不仅没有一丁点外来僧人的气质和模样了,而且说的是中国话,并非梵语。沈德符询问他的修行进展如何,他竟然伤心地哭了起来,说:“自从跟你分手进入京城后,我已经吃肉喝酒了,成天进出于争名逐利的场所,所念的咒语也已经没有半点效果,还谈什么修业之事!”(沈德符的《万历野获》卷二十七“西僧”)。

今天的我们都知道了,在印度,有一种与中国的气功很有几分相似的功夫叫瑜伽。因此,这位与沈德符前后两次相遇的印度僧人或许也是一位瑜伽高手。而因为有这样的功夫,所以,他不吃也罢,吃一顿饭可能吃下一斗是有可能的。当然,他念咒语,可以把烧得发红的铁锅举在手上,或许这里面有“魔术”的成分,是为了在中国更好地推广佛教而掌握的一项技术——就跟我们昔日街头卖大力丸一类的东西的,为了吸引路人、也让他们的药丸卖得更好,往往也会玩两把“把戏”一样。可惜的是,这位印度僧人因为后来抵不过中国美食的诱惑,尤其是与中国人一样争名逐利,让他从前的功夫全废了。不仅如此,甚至于他的气质和长相也变了——应该是“橘生淮南则为橘,橘生淮北则为枳”,全方位地被我们中国人“同化”了!

在我看来,这样的情况是有可能的:那年代在中国传教的印度僧人即便很多,但与身边的中国人相比,还是很少很少。或者说,这位印度僧人处于一个四面为中国人所包围的环境之中。身陷四面包围的中国人之中,成天看到的是中国人、听到的是中国话、吃到的是中国菜,从饮食习惯到思维方式等等,受到后者的影响乃是免不了的,久而久之,修行之事自然可能被被淡忘,而更有可能与中国人一样,执着于如何才能更好地享受生活,如何才能赢得更响亮的名声、更高的地位等等。如此这般,功夫废了,把自己弄得跟周围的人一模一样,有什么可以奇怪的呢?不过,尤需我们警醒的则是,对本属于不同国家、不同文化、不同民族的人来说,前后不过十年功夫,都有可能发生如此巨大的变化,那么,属于同一国家、统一文化、同一民族的人来说,因为名利的诱惑,丢掉自己,被所居环境的恶习、恶俗等同化的可能是不是更大?或者说,一个人“向善”不易,可要“向恶”,那实在是太容易了!

“名利”是个“场”,具有巨大的吸引力。因此,对于那些走过、路过深陷其中的,我们深表同情,由衷哀悼;而对于另一些走过、路过却依然能够保持自身品德与个性的,那我们则应该一脸肃然与脱帽致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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