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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年前，我儿子还只有两岁的时候，为照应他，我们请了只有16岁的二红。记得第一天她到我们家的时候，因为她太过单薄，以致我严重怀疑她是不是有16岁。从这一天起，她在我们家一共待了两年多，直到我儿子上幼儿园为止。 二红为什么这么单薄？是因为他们家的家庭条件稍稍差了一些。当然，那个年代的农村属于普遍贫困：因为实行土地承包制，农民的吃粮问题已经解决，但用钱问题远未解决：之所以如此，又是因为国家搞城乡二元制，农民被钉死在土地上，极少有进城务工的。至于二红之所以会来到我们家，是因为与她同生产队的一位小名叫梅的姑娘的介绍——梅姑娘在我们一位邻居家做保姆。而在我们家的两年时间里，二红的体态发生了巨大的变化，由单薄一变而为丰满。其原因固然与营养条件改善了有关，也跟她正处于发育期有关。 作为小保姆的工作，应该说是比较辛苦的：通常都是我早上买好了菜，她给洗干净，等我回家切和煮；下班了，如果我们把儿子接手过去了，她则会帮助我们拖地之类。最为辛苦的工作当然还是带孩子，因为我儿子从小身高体重就远超其他孩子，运动能力非比寻常。尤其是他拔腿就跑，如果你不是反应十分迅速、腿脚相当利落，还真不一定能够赶上他——在这之前，一些上了一定年岁的保姆之所以主动请辞，原因也就在这里。可对二红来说，这些都不在话下，因为她年轻活力十足。 那时候的我才28、9岁，我太太比我小两岁。因为年轻，所以，我们在有些问题上，对于小保姆二红缺少必要的理解，一些事儿在处理的时候，显得不近人情，让我今天回忆起来十分羞愧。比如说，有一次二红帮我炒青菜，一不当心把盛食用油的搪瓷盆碰翻了，食用油洒了一地。因为那时候粮油依然是计划供应，所以，我心里难免有些着急，于是便在二红面前多说了几句。而二红却慷慨地对我说：没事的，我们家可以缺别的，但不缺食用油。后来，她果真从家里带了一瓶食用油给我们。 二红在我们家做保姆，有一阵想打退堂鼓，这给我们带来了极大的困扰：我父母他们退休之时就已经申明过了，哪个子女的第三代他们都不带，至多应应急；而我岳父那时年事已高，70好几了，我岳母为生计还在做生意。所以，家中没了二红，还真转不开来。为此，我特地骑了10多公里自行车，到二红家做她的思想工作。那时候，他们家刚刚盖上瓦房，是红砖红瓦的那种。我还在他们家的新房里过了一夜。给我印象极深的是，二红的姐姐大红刚刚订婚，男方家的聘礼是一辆崭新的自行车。而这辆崭新的自行车，他们家谁都不舍得骑，高高地挂在新房的墙上。 同样给我留下极深印象的还有二红的父母。二红的父亲是瓦工，身体有些单薄，而她母亲的个头偏矮，看得出都是吃了大苦的人。但他们又都是极厚道的人——在那样困难的年代，他们还是给我炒了几只鸡蛋，倒了一杯酒。有些让人遗憾的是，他们如今都不在了，尽管掐指算下来，他们的年龄并不算大——即便是今天还在，也不过70多一些的样子。 我跟二红真的很有缘分：从前因为我们邻居家的保姆而相识；今天，则因为照顾我母亲的保姆，与二红家是邻居而再见——当我听说照顾我母亲的保姆，与二红是老乡之后，我问她是不是认识二红，她告诉我，不仅是认识，而且两家相距不远，经常来往。于是我便动了去看一看二红的念头。当二红出现在我面前的时候，我有些惊讶：她的模样没多少变化，只是显得更成熟了。最最让人高兴是，他们家的小日子如今过得红红火火的：她在距家不远的一家乡镇企业上班，她老公搞建筑，她女婿平时做装修，农忙时开农机，女儿眼下因为膝下有一对儿女，所以暂时辞了工作，在家带孩子。他而们家住的则是三层楼房。 临别之时，我对二红说：人海茫茫，我们能够相识，真的是一种缘分。至于今天我来看你，还有两句话想跟你说，一是谢谢，谢谢你在我们最困难的时候，帮了我们一把；二是说一声对不起，因为我们从前年轻，有些事儿的处理未必合适，让你受委屈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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