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实在不知道诗歌散文小说那种体裁艺术性最强，品位最高。曾经诗歌为正统，为尊，散文次之，小说不入流。如今，诗歌作者少，读者更少，已被边缘化，似乎只有小说最能体现出作者的文学才华，艺术水准，小说家才可称为文学家、大师，而散文未免孱弱、格局小。但散文是最真实的文体，是心灵的吟唱，来不得虚假作秀。品行不端的人，意志不坚定的人，可以写出优秀的诗，在生死关头，甚至挥臂引吭高歌，气壮山河，像汪精卫口占出“饮刀使一快，不负少年头”的金烁之言，但很少能留下好的散文，散文是沉静下来洗涤心灵的诉说。与其说诗如其人，不如说文如其人。在历代诸多著名的散文中，大都是品行高尚之人留下的，但也似乎看很少有哪一篇引出什么文学思潮或革命，产生什么划时代的意义。比如《桃花源记》、《出师表》、《祭十二郎文》、《祭妹文》、《与妻书》，甚至思想性艺术性俱高的《岳阳楼记》，就说现代，你能说《背影》、《怀念萧珊》、《我与地坛》对文学起了多大的作用？当前又流行大散文，内容丰厚，如余秋雨李存葆梁衡的作品，有的竟达到中篇小说的容量。但这还不算最长容量最大的散文。最长容量最大的散文我认为是路遥先生的《平凡的世界》。在读者心中包括作者本人，都视《平凡的世界》是一部长篇小说。我总觉得，《平凡的世界》与其说是小说，不如说是散文，与其当做小说读，不如当做散文来读。 《平凡的世界》获得了我国最高文学奖茅盾文学奖，是茅盾文学奖皇冠上的明珠，影响了数以亿计的读者，至今我还能回忆起当初放学后匆匆赶回家从收音机里听李野默深沉真挚的演播。但是不容否认的是，在文学界评论界评价并不高，至少没达到广泛共识。它的文学性，艺术价值，对文学的贡献微小微弱，甚至比不上他的中篇小说《人生》，据说有评论家认为是《人生》的拉长版，像把一碗糖水倒入大海，稀释淡化得没有甜味了，并且写法陈旧老套，缺乏创新，没创造出耳目一新的文学新人，上不了文学史，纵然发行量只有五四以来最伟大的小说《白鹿原》才可相比，但上面冷漠，下面热闹，对文学艺术的冲击毕竟不可相提并论。一个普通读者就能从语言文笔上，从人物刻画上看出《平凡的世界》的欠缺和单薄。可是《平凡的世界》得到那么多人持续的喜爱反而说明它不是一部一般的作品，而且超越了许多作品，就说影响力来说，与《白鹿原》毫不逊色。不妨从另一个角度，把《平凡的世界》当作散文读如何？ 有些作家是不愿把散文当小说读的，据说史铁生《我与地坛》发表时编辑列入小说栏目，作者却不乐意，确实如果真当作小说那感染力就大打折扣。其实许多小说如果当做散文来读，更为感人，像一些被称为诗一样小说的《边城》、《荷花淀》、《百合花》、《哦，香雪》。 我一直觉得《平凡的世界》在人物塑造上除金波孙玉亭比较生动鲜活有个性外，别的人物都不属于文学作品中特有立体感的人，而是生活在我们身边的人，你想戏剧舞台上人物夸张的表演和你身边的人的举止一样吗?路遥先生是老老实实写生活中存在的人的，所以他不能像《废都》第一句“一千九百八十年间，西京城里出了一桩异事”，引起读者猎奇的心理，也不能像《白鹿原》第一句“白嘉轩后来引以豪壮的是一生里娶过七房女人”，引起强烈的阅读欲望。他以朴素的语言、白描的手法抒写平凡的世界里的平凡的场景：“一九七五年二三月间，一个平平常常的日子，细蒙蒙的雨丝夹着一星半点的雪花，正纷纷淋淋地向大地飘洒着。时令已快到惊蛰，雪当然再不会存留，往往还没等落地，就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了。”这不是一篇优美散文的开头吗？和鲁迅的《故乡》“时候既然是深冬”逊色吗？亚于朱自清“盼望着，盼望着”吗？路遥笔带情感，意犹未尽情不自禁加一句“黄土高原严寒而漫长的冬天看来就要过去，但真正温暖的春天还远远地没有到来。”对于小说来说，似乎有点画蛇添足，有失简洁，可是已进入故事中的我们又如何觉得作者真情的语言多余呢? 这是一部现实主义作品，真诚真实的作品，来不得虚假的虚构，而许多作品在叙述中，往往借用一些超常理的神力，如《三国演义》、《水浒传》有妖法，《红楼梦》有“风月宝鉴”，《白鹿原》有“魔幻”，或者塑造出半神半仙的人物，而《平凡的世界》与我们的生活最近，任何一点伪造的伎俩耍不了我们，所以只能讲述可能发生的事，由此显得古拙，活生生的人不会有那么神奇，有独特的异相。我们觉得润叶就是从我们村里走出去的姑娘，令我们引为骄傲的一个姐姐，秀莲就是我们的嫂嫂，兰香就是我们那叫人可亲可疼的小妹，金波就是一同玩泥巴掏鸟窝，给我们最切实帮助的发小，晓霞就是从远处一片天地走来，给我们无穷的新颖思想，引发我们无穷联想的梦中情人，金秀就是热情饱满水灵灵的邻家小妹。琐碎的细节，缓慢的情节，犹如拉着沉重的人力车，吱吱呀呀在崎岖的山路上艰难地行驶着，我们感受到了的汗水，坎坷，挣扎，酸楚。《红楼梦》是手边常读的书，翻任何一页都能读下去，也常常陷入感情中，但那是看戏掉眼泪----替古人担忧，而《平凡的世界》也常翻，那是我们自己，我们的父老乡亲，我们的兄弟姊妹的喜怒哀乐人生沉浮，更有我们自己的情感，我们的寄托，我们的灵魂。你能说《背影》我的父亲有多摇曳多姿吗？你能说《怀念萧珊》有多么高的艺术手法艺术成就吗？一个真，一个情，就足使我们动容而泪流满面。我们说《人生》有文学价值，借助一个意外使高加林回归土地而造成悲剧的舞台效果，实际生活中靠亲属托关系改变命运充分享受美好生活的情况太司空见惯了。我们可以理解少安与润叶分手后不复再见，而不是电视剧中常有的不期而遇的戏剧场景；少平与晓霞虽然精神相通，结合却是一道美丽的彩虹，远没有与惠英结合合情合理，甚至还不如与金秀有真实的土壤，这从他自己的婚姻临死前与妻子离婚就能说明问题，所以只有以晓霞的死做一个残缺凄美的结局。 常常沉浸在作品中乡土风情诗情画意的描述中，那是原生态的乡村牧歌，让我们流连忘返，这是多少人多少辈赖以生存的土地，不是名山佳水，不是精心雕刻的雕塑，精致的盆景园林，一草一木都那么普通，那么熟悉，那么亲切，那么自然。全村男女老少倾巢而出红红火火热闹的打枣节，感染者我们每一个人；描写秋收，“村庄里，有的秋庄稼已经上了禾场。金黄的颗粒被赤膊的庄稼人一锨锨扬向蔚蓝的天空；碎雨似的五谷落下来，撒在嬉闹的孩子们的身上。山野的小路上，农妇们颤动着肥大的乳房，挑着送饭罐悠悠闲闲地走着。”不由得联想到托尔斯泰笔下列文的乡下农场美丽的景色，也想起艾青“为什么我的眼里常含泪水?因为我对这土地爱得深沉”。当读到“少平透过车窗，远远地望见他家的窑顶上飘曳着一柱灰白的柴烟；一股说不出的温暖和甜蜜刹那间涌上他的心头，使他鼻子一酸，几乎要哭了。啊，家乡，永远叫人依恋和动情的家乡呀。”相信许多读者和我一样泪眼模糊。 没有紧张激烈眼花缭乱惊心动魄一环扣一环的情节，有的是“润物细无声”娓娓道来，但也并非狭小局促，同样有史诗般的恢弘，如“唯见长江天际流”、“风吹草低见牛羊”一般壮阔。在喧闹浮躁的尘世，我们孤寂柔弱的心需要真实，真情，需要纯洁善良，渴望温情，渴望归朴返真。沉浸《红楼梦》，容易沉浸在虚幻的梦里，沐浴着《平凡的世界》，使我们在孤独又坚定激情地前行，“永远不要鄙薄我们的出身，它给我们带来的的好处将一生受用不尽；但我们一定又要从我们自身的局限中解脱出来，最求更高的生活意义。如果能够深刻理解苦难，苦难就会给人带来崇高感。痛苦难道是白忍受的吗？它应该使我们伟大。”别的作品能给我们这样的信念与力量吗？它的伟大就在这里。不知《我与地坛》当做小说是升化还是降低，也许作为散文降低了《平凡的世界》的档次，可是切近心灵是最美最真的艺术吧。你能说《爱的教育》有什么艺术成就，有多少文学价值，但是净化人的心灵是多少作品所不能具备的。在我们人生的成长过程中，可以不爱文学，不读那些沉甸甸的文学丰碑，但是不能不读《爱的教育》，不能不读《平凡的世界》。有人说再苛刻的评论家如果给他十四五岁的女儿推荐读物，如果不推荐《平凡的世界》，一定是一种缺失，一种遗憾。路遥的作品之前，我们读《钢铁是怎样炼成的》，崇拜保尔，怀念冬妮娅，读《叶普盖尼·奥涅金》，陶醉塔吉雅娜的纯洁高雅，现在我们有了路遥，有了激励我们的孙少平兄弟，温暖我们的巧珍润叶晓霞。 作者简介： 齐川红，70后，诗文发表于诸刊物及网络平台 投稿须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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