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乡恋曲小辑

 退休工程师 2020-10-24

 童年的家乡

 

流连,流连。。。 。。。

 

临浦镇,小河边,

桥下的小院。

青色的瓦,垩白的墙,

欢叫的鸡群,恶臭的猪圈。

狗吠声声悠远。

 

前堂高挂的姥姥的相片,

清秀干咳的爷爷蹲在灶前。

右手的风箱,吱嗒吱嗒

催促火苗在铁锅底乱舔。

熏眼的柴禾,噼啪噼啪

烟囱里吐出饭香的炊烟。

 

雨后拽脚的泥道,

勒出田野孤寂的直线。

远处中学的高音喇叭,

训斥着哥哥般的少年。

 

铁道无声把远处相连,

火车呜咽,

累趴在小镇的车站边。

扁担,包裹,

兴高采烈的人群,

都是来过年。

 

爷爷住的小院,

 

吱喳作响,摇摇欲坠的木门,

披着蓑衣,带着毡帽的爷们,

踩着纺车,满脸乌黑的娘们,

挂着鼻涕,满地打滚的孩儿们,

人声鼎沸,闯进的上海的我们。

 

四邻右舍全露脸。

 

2010.01

 

 

又回家乡

 

找不到,爷爷的

身影伫立桥头,

听不见他的咳嗽。

听不见小脚的外婆

咯咯的笑声,

说我的生活

像吃甘蔗,刚刚

剥开了梢头。

 

不见蓑衣下的泥腿,

吆喝慢条斯理的水牛。

不见花衣的婆娘,

淘米,洗菜,叽叽喳喳,

各家的长短洗涤在

桥下的河埠头。

不见了四周绿色的田野,

不见了青砖黑瓦

石灰粉墙的歪歪扭扭。

 

大红,浓绿,深蓝,

恣意泼洒水墨画的卷头。

传来了迪斯科。

听说那桥又修过了,

也是冒烟的车流。

也是电脑房,服装店,

麻将室,KTV,发廊前

短裤白腿的女孩

人行道上漫游。

 

也起了高楼,

周围也是各种作坊,

手机的号码

在墙头,在厕所门口。

闻不到梅干菜的香味,

也是剁椒,辛辣,

不知道原本还有虾油。

飘过一句乡音,偶尔

——却像五加皮酒,

又红,又稠。

 

我看到家乡在走,

走进萧山——

游人如织的杭州。

被炸掉胸脯的山脚不远,

我记起了,乌黑的火车

沿着铁道吃力地驶来。

一顶乌黑的毡帽,

一件乌黑的对襟棉袄,

一副压弯的竹担,

在道砟边的小路上

晃晃悠悠。。。 。。。

 

2011.07

 

 

走吧

 

走吧,去那片山岗,

我们曾经路过

那片不毛之地。

我还记得那阵风,

把我们的青春,

刮得满目疮痍。

我还记得我们怎样滚烫地,

燃烧在茅屋里。

 

望着北斗,一路跋涉,

来到丛林,一地蚂蚁。

我怕我们的骸骨

会被啃光,融不进泥土,

所以,这里没有花朵。

眼看脚下,你的脚下,

寒颤惊起一身鸡皮。

拉着我的手,走吧。

 

走吧,回去那片山岗,

我们走来的

那片不毛之地。

 

2011.07

 

 

死亡

 

父亲生前曾对我说,

他见过自己死亡,

那是一种超脱。

眼见自己的灵魂,

飘然的飞向高处的光环,

毅然地离开——

离开可恨苦楚的躯壳。

 

光环?光环抑或天国?

灵魂?灵魂如何寄生躯壳?

灵魂飞扬的时候,

可听见周围亲人的哭?

父亲说,我听见你们,

你妈,你哥,你,

身不由己,也难以割舍。

 

军人,军人不吝献躯,

情为何物,苦苦思索。

母亲骄傲地告诉我,

年轻的时候,冬天里

他只穿一条单裤。

为了母亲和哥哥,

红色恐怖,他敢只身回国。

 

父亲的头发已经稀疏;

父亲的皮肤变得焦黄;

半身不遂,左手笨拙。

他的眼里饱含着泪水,

坚实的牙齿开始脱落,

我畏惧的严厉的目光,

竟然显得格外的温和。

 

父亲的描述,

我觉得恐惧,十四岁,

我目睹他的受尽折磨,

我深知他的不能割舍。

可是此刻——

此刻的他的脸上,

有种轻松,还有憧憬的洒脱。

 

难以置信的人的躯壳,

四季可以交替,

植物可以更生,

病残的身体为何不能康复?

即使不能康复,

如果真有灵魂,

如果再借一个躯壳?

 

四十年转眼飘过;

我的头发也已经稀疏,

我的牙齿也开始脱落,

蠢蠢的欲望,

责怪肉身的虚弱。

我仿佛——

仿佛望到父亲所在的天国。

 

四十年转眼飘过;

少年的不安,

家境贫寒的落魄;

青年的躁动,

忧郁自卑的蹉跎;

中年的自信,

迂腐顽固的执著。

 

四十年转眼飘过;

什么过错?

或许相信过流星;

或许沉溺过酣睡;

或许羡慕过憤青

或许戏虐过蟋蟀;

或许採折过花朵。

 

四十年,转眼飘过。。。

欢雀的喘息尚剩几何?

最怕那耄耄晚年,

目光呆滞,口沿唾沫;

纵有千金,行尸走肉。

无力热爱的寂寞,

匹夫何乐忘国?

 

可惜躯体日暮,

老骥为之束缚。

有谁说——

那些老朽的妇人,

不比美丽少女的柔情;

那些垂死的英雄,

缺少驰骋疆场的气魄?

 

我不愿为了一天的残喘,

花完数十年的劳作。

为何不求尽情的燃烧,

哪怕缺少一天的苟活?

可信过,拯救生命的生命?

可想过,战争中的生灵?

可见过,恣意瞬间的车祸?

可听过,地震废墟的埋没?

 

渐远渐近的光环,

青春的身体终将残破,

无、何、

模仿父亲的轻松,

潇洒地询问儿子——

把我的骨灰

埋葬在花园里如何?

 

2010.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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