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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楼梦》里,一个未出场的神秘人,透露出贾家败亡之道

 写乎 2020-10-25

作者:玉山

《红楼梦》第三回,写林黛玉初进荣国府,借林黛玉一双眼睛,把荣国府格局布置、一应人等都做一番交代。其中,写道,荣国府正厅里,“有一副对联,乃乌木联牌,镶着錾银的字迹,道是:座上珠玑昭日月,堂前黼黻焕烟霞。下面一行小字,道是:同乡世教弟勋袭东安郡王穆莳拜手书”。

从落款可知,这幅对联是东安郡王穆莳亲手书写,赠送给荣国府的,而且,他对荣国府的自称是“同乡世教弟”,交代了两层关系:一,同乡;二,世交。这个东安郡王与贾家的交情可是不浅啊。而荣国府把他的对联摆在正厅里,就在御笔亲书的“荣禧堂”匾额之下,也可知这个人的分量了。

可是,这个神秘的东安郡王,在《红楼梦》整部书里,居然就从来没有出现过。这个不正常。因为王公勋贵集团是有过集体亮相的。

(一)唯独东安郡王没露面

第十四回,秦可卿死了,贾家大办丧事。虽说她是宁国府的媳妇,但当初荣宁二公乃一母同胞,所以这也是整个贾家的大事,两边的人脉是基本重叠的,于此一一有交代:

那时官客送殡的,有镇国公牛清之孙现袭一等伯牛继宗,理国公柳彪之孙现袭一等子柳芳,齐国公陈翼之孙世袭三品威镇将军陈瑞文,治国公马魁之孙世袭三品威远将军马尚,修国公侯晓明之孙世袭一等子侯孝康,缮国公诰命亡故,故其孙石光珠守孝不曾来得。这六家与宁荣二家,当日所称“八公”的便是。余者更有南安郡王之孙,西宁郡王之孙,忠靖侯史鼎,平原侯之孙世袭二等男蒋子宁,定城侯之孙世袭二等男兼京营游击谢鲸,襄阳侯之孙世袭二等男戚建辉,景田侯之孙五城兵马司裘良。余者锦乡伯公子韩奇,神武将军公子冯紫英,陈也俊,卫若兰等诸王孙公子,不可枚数。

又有各家路祭:“第一座是东平王府祭棚,第二座是南安郡王祭棚,第三座是西宁郡王,第四座是北静郡王的。原来这四王,当日惟北静王功高,及今子孙犹袭王爵。”

这个集团——四王八公,代表的是开国建朝的军功势力。在此时集体亮相,实在耐人寻味。

而这一张贾家的人脉单里,奇怪得很,唯独少了一个贾家非常重视的东安郡王。无论从双方关系来看,还是从其他勋贵的态度来看,东安郡王似乎不该不露面。

而且,从东安—东平这爵号的联系来看,应如同荣宁两府,是兄弟关系。这个场合,兄弟俩一个露面,一个不露面,端的可疑。

(二)不参与是有原因的

东安郡王为何缺席这个场合,只怕不是没有原因的。

四王八公这一次集体亮相有没有问题呢?我们且看贾家另一场丧事。

第六十三回,贾敬,宁国府的最大一辈,贾珍的父亲,秦可卿的祖辈,死了。礼部奏与天子,天子特批:“朝中由王公以下准其祭吊。”

以贾敬宁国公贾演之孙,京营节度使世袭一等神威将军贾代化之子,进士出身,追赐五品之职的身份,也仅仅“王公以下准其祭吊”,可知朝廷礼法之谨严,亦可知宁国府前一场丧事办得太夸张了。秦可卿,宁国公一个重孙媳妇的丧事,居然四王八公集体亮相,这无疑严重逾越礼法。

这不是一个偶然事件,而是开朝之立有军功的勋贵集团,一次有意的示威。秦可卿的丧事办得那么夸张,所为何来,论者多有阐发,这里不重复。但肯定是超规格的,不合礼法的,也没有得到特批。而旧的军功势力借此向朝廷亮肌肉,以显示集团力量,其用意最低也是为巩固自身权益而争取讨价还价的余地,无疑是一次充满政治色彩的冒险行动。

这一场示威确实震动朝廷。紧接着,朝廷接球,动手解决勋贵集团问题。譬如秦可卿死后没多久,贾家就迎来一场“喜事”:贾元春受封贤德妃,又蒙格外恩典回家省亲。这就是朝廷瓦解分化勋贵集团的一个手段,格外眷顾贾家,意思是,你别和他们混在一块。这是软的一手,另外必有硬的一手,譬如抬举忠顺王府这样的新勋贵,压制以北静郡王为首的旧勋贵。

一番操作之下,旧军功勋贵集团不得不有所收敛。所以到了贾敬的丧事,贾家就学乖了,再也不敢越礼妄为,桩桩件件要先汇报,听指挥。

前一次的示威,不一定是出于贾家的本意,那帮窝囊废,哪来的胆子,估计是被人当枪使了,很有可能就是北静郡王的手笔。北静这个爵号是大有深意的,什么叫“北静”?你倒听京剧念白怎么读?——不静——不靖!就是不太平!这注定是个要惹事的主。御赐物他都随随便便转赠别人,他还有一点忠诚、敬爱主子的心吗。

(三)洁身自好的东安郡王,映照出贾家的末路

那样的场合,那种性质的活动,东安郡王不来,体现出他是有大智慧的。

不来就是鲜明的表态。自觉与不守臣节的团体划清界限,损失是将被旧勋贵集团视为外人,而收益是将被朝廷看在眼里。东安郡王的选择无疑是正确的。那个旧勋贵集团能不能成事,你看贾家可有一个了得人物就知道了;北静郡王或许英雄,但是他能够依赖的,不也就是这些货色吗。说起来是军功集团,其实祖先浴血奋战的勇悍基因早就失传,两三代间即迅速萎缩、退化,到此时,大抵都是废物。图谋的是一起秀肌肉,其实秀出的是可怜的智商。

东安郡王不参与这样的活动,说明他明智、清醒,洁身自好。与之对照,我们就更加清楚地看到贾家如何在作死的道路上狂奔。

这是皇权时代无可避免的戏码:勋贵集团与中央皇权的角力,无非此消彼长,不是西风压倒东风,就是东风压倒西风。这场角力游戏的结局,没有胜负,只有存亡。贾家败亡的宿命已经无可逃遁。

而按照惯例,皇权历来不会对旧勋贵阶层扫除干净,总归要树立一两个正面典型,来做臣子的榜样,并显示天恩深厚。所以,这个拒绝作妖的东安郡王,后面可能还有大戏要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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