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之所在,虽千万人,吾往矣。真正勇士首先是个思考者,悟到人生之道后,他才是一个一往直前、破釜沉舟的行动者。痛定思痛的挣扎变成克服千难万险的千钧之力,如此才能直面惨淡的现实而不言退缩。 1994年左右,身为作家、画家的冯骥才走了一条偏离人生正轨的道路,他从一个对关注古村的思考者变成一个保护古城的行动派,从此,他的精力和心血都倾注于抢救古城的事业上。 90年代,城市改造在中国遍地开花,新的建筑代替了历史遗留下来的街区、城镇,这对冯骥才的冲击非常大。而一次巴黎之行促成了冯骥才身份的转换。 当时的法国文化部部长对法国所有的历史文化遗产进行了调查,大到教堂,小到羹匙,只要有历史价值的都一一记录在册,这极大鼓舞了当时法国人的文化自信心。 旁观了两种迥异做法的冯骥才深觉古城保护的急迫,便凭一己之力开始为保护古城、古村落大声呼号、奔走相告。他表示,古城已经完蛋,别再祸害古村。 护不住的估衣街1994年,天津开始老城改造,冯骥才组织了学者对老城进行调查、存录。他希望做些力所能及的事情,尽可能地抢救文化遗产。 而其中一条名叫估衣街的商业街的拆除,让冯骥才感到非常痛惜。估衣街是天津城最早的一条街,它的拆除就像是把这个城市的历史命脉给切断了。 这样冯骥才痛惜的事情比比皆是,像山东德州、浙江嘉兴,一南一北两座古城的命运如此相似,古老的民居、街道没有了,历史建筑所剩无几,就好像历史不曾回顾过这两座城市一样。 古城,尤其是传统民居建筑是民间文化的载体,凝结了前人大量的心血和智慧,留存了大量的历史记忆、文化脉络、艺术创造,是中国几千文化的重要组成部分。 文化差异造就了城市千姿百态的模样。但在城市发展过程中,尤其在对城市改造的过程中,决策者往往重点考虑功能性和实用性,而完全忽视了城市原本的文化、记忆和个性的保留和体现。 或许是作家和画家的身份,让冯骥才对文化,尤其是民间文化多了一份深厚的感情,所以他才能敏锐地感知到民间文化正在大范围消失。 也因为那份深厚的感情,冯骥才多次写文章讨论城市的的改造,也在政协会议上对不合适的口号提出批评,更是多次卖字卖画筹措资金抢救民间文化,他如精卫填海般不遗余力地保护即将消失的文化遗产。 古城不“古”进入21世纪之后,社会逐步有了古城保护的意识,也做了很多尝试和努力,可以说是一种意识上的进步,但实际效果仍有些差强人意。 大理和丽江被视为古城保护的典范,而冯骥才并不赞同,或者从商业角度来讲,大理和丽江是成功,但古城的保护却是失败的。那里只剩下大理和丽江的空壳,而失去了灵魂。 原有的居民大量迁出,生活的形态和城市的记忆随之远离,属于这个地方的文化也就不复存在了。这个城市的进程被人为地强行改变,从前至此的历史已然终结,前有古人,却后无来者。 现在的这个古城徒有空壳,不供人生活,只供人“表演”,表演着曾经人们的生活。商业化、打造旅游景点是目前把保护古城与创造经济效益相结合的惯常做法。但需要明确的是,这两者之间必须有个主次之分。 如果过于追求经济效益,保护古城就变成了形式上的东西,看似是古城,却早已失去了它原有的韵味,这样的古城实际上是名存实亡的。 护古村犹未晚如果古城的消失已经势不可挡,起码还要尽力留下古村落。在城市发展的几十年间,那些地处偏远的古村落得以保存下来。但随着社会发展的中心由城市向农村转移,古村落的保护也变得迫在眉睫。已经有600多座城市变成千城一面,村落不能再重蹈覆辙。 2005年,冯骥才与中国民间文艺家协会去山东普查,他发现那里有许多保存完好的古村落,城墙、护城河环绕,学堂、祠堂庙宇、戏楼、钟鼓楼一应俱全,街道、民居规划齐整。 此行之后,冯骥才确定了保护古村落的想法,把那些有保留价值的古村落确定下来向相关部门提交一个名单,借政府部门之力把这些古村落保留下来。等到冯骥才带队准备深入调查的时候,发现当时的古村庄已经没有了。 而一些入选了世界文化遗产的古村的命运同样让人担心。比如江西和福建的土楼,原本每一座土楼都是一座藏品丰富的微型博物馆,但现在里面的“藏品”已经所剩不多了。更关键的是,土楼本身正在变得破败而没有引起足够的重视。 申请世界文化遗产时,对土楼做的规划和保护方案最后都变成了一纸空文。传统的古村落承载着我国农耕文化,保留着大量不可复制的物质和非物质遗产。古村落的存留,除了是生存和生活的需求外,其更大的意义来自于文化的需要。 而要保护村落的根本在于留住居民,生活在村落里的人才是村落的生命力所在,否则它只是一个空了的壳子,风吹雨淋,变的破败直至消失。 要记得住乡愁古村落保护同样也面临着当初古城保护一样的问题,如何兼顾古村落的保护和城镇化发展?时至今日,相关的问题仍被拿来多次讨论,不少人依然觉得这两件事是相悖的。 实则不然,时过境迁,比起90年代迫切发展经济的社会环境而言,现在的大环境对古村落的保护更友善,我们已经有一定的经济实力和物质基础,加之对文化建设愈加重视,国家层面有精力和财力,也有意识去做保护古村落这件事。 城镇化绝对不能大拆大建,城镇化要看得见山,看得见水,要记得住乡愁。古村落的保护与农村城镇化建设并不矛盾。留住农村味道,让古村落在社会发展中依然神形兼具,亦是农村城镇化建设的题中之义。 古城和古村是集艺术创作与普通生活的大成者,保留着大量的历史、人文记忆,是历史最好的见证者和诉说者。文字记录的历史通过这些具体存在的建筑、事物等得到印证,那些尚存于世的古代建筑,用斑驳的身体向这一世的人展示着它所经历的过去。 面对社会发展的大局,加之时间流逝的消磨,一些古建筑的灭失有时候变得势不可挡,但仍有少数人,他们满怀对民族文化的自信,倾尽所能,对古城和古村进行保护,希望让后来人能从中感受鲜活的历史记忆和文化脉络。他们是敢为人先的真正勇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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