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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芙蓉杯”首届全国文学原创大赛入围作品-散文《时钟》

 萧逸帆520 2020-10-26


时钟

/伏大河

时间,就像捧在手心里的水,想留也留不住,在指缝间静静地滴落。

一头扎进书房,书里流淌出的淡淡墨香,一时弥漫开来,滋润着想安静的心。虔诚地与书中不同角色在心灵上对话,思绪在字里行间流淌,好想好想——拥着这方宁静!可墙上的时钟,指针不停地转动,发出单调又那么扰人心静的音。

滴答、滴答、滴答……突然会有莫名地惊恐!岁月已在周身烙上了沧桑

是父亲的主意。

在老房子后山坡上,母亲寻遍灌木丛,拽出一根一根的荆条,直直的。用锋利的镰刀,削去旁枝,剁去软柔的上截,和难以入眼的老根,取其中,再剁出掌长的小棍儿来,比小指细些。削去棍儿两端的皱皮儿,磨去刮手的棱儿,母亲细致入微,可认真了,一根又一根,一个样儿长,一个样儿粗细,攒一起,用扎辫子的胶扣儿套上,有好几匝呢!一双大脚踏在松软的青苔上,健硕的身躯,被即将落山的阳光斜照,影儿拉得长长的,不停地移动。想踩着母亲的影儿,困难得忙乱得出汗。此时,地里的活儿已经干完,社里的牛儿已经入圈,天边生成灿烂晚霞,多彩的云团,在后山坡高高的天边不停地变幻着形状和色彩。母亲盈满爱意的眼神,向着跟在屁股后颠颠簸簸的“小不点”。呵着小心,你可慢点,再慢点,……别摔了,摔坏了可就不能上学了。

总是盼在县里工作的父亲回家。“半边户”的家在那个年代是比较穷困的。

在纯立木结构的灶房里,小饭桌旁,或者土灶前,一家人围着一堆炭火。不太安分,坐在小木凳上,我缠着父亲教数棍儿。母亲此时什么都不说,微笑漾起满脸,在炭火前像花一样灿烂。母亲说过无数次了,父亲有学问,该回家教老二数棍儿了,老二要上学了。饭桌上晾着的是母亲做好的饭菜,各种菜的香飘散在灶房,是家的味道,也嗅出年的味道来。饭桌的另端,是高脚菜墩,和小床一般大小的案板。在案板和饭桌的上方,是被柴火早已熏黑的木楼。多数时候,听得老鼠在楼板上蹿动的声响,发出吱吱的声响,是老鼠在呼伴的声音,没把楼下的人儿放在眼里。楼板,陈旧地承载不了人的重量,父亲母亲都在不停地给我们强调。偶尔越过了父母划的红线,悄悄地踮起脚尖,上到遮盖半个灶房的木楼上,“噌噌”的声音着实让人心惊肉跳。

盼着快点长大,盼着肩上搭上母亲缝制的小书包,跟上社里的哥哥姐姐上学堂。

深蓝色的、磙了白边的、单层薄布的小书包,配了纯白的鸡肠带儿,在屁股后跳跃。

就在那个大年过后不久,父亲又回到了家里,有好长的时间。是在春机盎然的季节,父亲患了病,碗筷都是与我们分开摆放。父亲吃着大把的药。母亲取下从房梁上吊下来,挂在土灶口上方,用来热水的“顶锅”。从灶膛里燎出的火焰,红红地像狗伸出的长长舌头儿翘起,把 “顶锅”不歇地舔。时间一长,“顶锅”便抹上了厚厚的一层黑烟灰,严严实实地裹着。“顶锅”清洗地干干净净,新的一样,等待它的主人。从此,很长一段时间,灶房里又多出一种香味来,从燃烧的蜂窝煤炉上,从“顶锅”里飘起,有淡淡的中药材的味儿,更有浓浓肉香味儿。是母亲听人说,用一种中药材炖老鸭可以养父亲的病,炖给父亲的。父亲咋能少了儿女的呢?我与哥,还有大妹小妺解了些嘴馋,也遭受过母亲不少的轻声呵斥,呵斥都是在微笑中过滤后的。

父亲教我数棍儿有时间了,但父亲蜡黄的肌肤和疲倦的眼神,由不得我过于任性。家里老大教我数棍儿是没有耐心的。

回忆我的学前,四十多年啊!还是历历在目,仿佛置身昨天,犹如一幕又一幕的话剧。在我独坐书房,望向窗外,那座山,绿了又黄了黄了又绿了的时候,这出话剧愈来愈重复上演。

儿时的我,对老师是非常崇拜的,老师海量的见闻,古今中外、天南海北的事,侃起来,没一个重复。我的老师,来自全国各地,肚里的“资源”,用“取之不尽,用之不竭”来形容不为过,我这么认为。

最不能忘记我的自然课何老师。

教室里,引人入胜的故事,察觉不了自己鼻涕流过了“河”。一双小手儿在课桌上叠起一条线,下巴儿落在手背儿上,清亮的鼻涕丝儿从鼻孔里滴落在手背儿上,寒冷的冬季。鼻蛋儿冻得通红,手背儿也冻得通红,没有谁不安静地听。何老师是幽默的。当然,那时农村孩子的笑点都很低,轻轻的一句话,“你说对啦——”,那“啦”字,音儿拖的好长,抬起一只手来,用食指配合着音儿指向你,其余手指微微卷起,把微笑与温暖通过一道孤线,很优美地划过来,那心里的滋味是妙不可言,课堂立即会涌起一波一波欢笑的浪。讲猴子的故事,右手掌在额前搭个“凉棚”,手臂直直地垂下来,身子向右偏过去,左手蜷着,学着猴子在胸前不停地挠,眼里一道神采斜看过来,活脱脱猴样。说到猩猩,高高举起一对“爪儿”,举过头顶,掌心向下,人儿微微下蹲,上半身直直地、摇摇摆摆走在讲台上。我们捧着肚儿乐,笑得直不起腰,笑得前仰后翻,笑得把个小课桌儿拍得梆梆响……此时我们的老师是一脸微笑,看着我们,收了动作,任我们快活。当然,课堂是精彩的,有序的,我们必须得收敛,还得等老师的下个精彩呢!室外树儿在风中摇摆,室外哗啦啦的雨如注,树上的鸟儿淋湿了翅膀躲在房檐下,我们全然顾不着。

我们也期盼晴天,最好是在温煦的阳光里,百花盛开的春季里,或是野菊花开满山坡的季节里。期盼老师带着我们上山看花看草看树木,带着我们下沟渠捉鱼捉虾捉螃蟹。农村孩子,这些谁没经历过?!但老师能讲啊!花草树木鱼虾螃蟹都有动人的故事,让你随故事中的角色兴奋撒欢、伤心抹泪……

在回家的路上,学着老师的样儿,昂起胸脯背着小手儿,对着小伙伴讲笑话。急匆匆跑回家,学老师的样儿给母亲。深夜的梦里 “咯咯”地笑。天亮了,母亲总问,又梦你何老师了吧?

何老师始终都是一脸儿可掬的微笑。那微笑是发自肺腑地自然流露,在慈眉善目又肉嘟嘟的脸上,像湖面的浪一波波荡漾。那微笑,盛满了面颊上的一对酒窝;那微笑,像陈年的酒香飘在记忆深处;那微笑,是开在心中永不凋谢的花儿;那微笑啊,被我埋在记忆深处,在我为人师的时候,像一股清泉,自然地从心底里喷涌而出。

何老师,在我们那所公社小学,个儿算高的。北方人,操口地道的普通话,于我,那可是特别的稀罕。话有轻重缓急,音调抑扬顿挫,像磁石般吸引着我们。

儿时的我对老师是非常崇拜的,崇拜老师的威严。老师的威严,在我的学前,就常叨唠在母亲的嘴里了。入学了,我慢慢感觉到,这种威严,与母亲嘴里的威严是有些出入。其实,我儿时的老师是慈爱有加的。威严主要体现在对待我们学习的严肃,不敢在学习的过程中有丝毫懈怠和马虎。接触到的老师,都是那么严谨和认真。

想起我数学陈老师。

陈老师是位男性,个儿挺高,人显清瘦,仅几根花发齐整整向后脑勺梳去,头顶的发,仅仅是象征性,可无论怎么也遮不了“地中海”,那是岁月烙上的沧桑。缺了些血色而黑瘦的脸上,嵌着一对神采放光的眼珠,让人不敢直视。那时,常着中山装,领上的封禁扣儿,系得严严的,衣裤熨烫的笔挺,尤其是两裤管,不论前看还是后看,就像两把平行直立的刀。总是早早地、直直地站立教室门口,像矗立的电杆。有风吹来,人儿似乎在服装里晃荡。拿着教材,带上自制的小粉笔盒,盒里的粉笔,摆放的规整,就够两节课用的粉笔。老师把手背在身后,身子一动不动,却能观察着教室里的一切动静。严肃总是涨满了脸,没有学生有胆儿迟到,没有学生有胆儿在教室里东张西望、轻举妄动。上堂课的板书,值日生没及时擦去,老师是不会踏入教室;上课铃声响了,值日生没程序性地呼,“起立!”同学们再齐呼,“老师好!——”老师是不会踏入教室的;教室里狼藉一片、或置物无序,老师是不会踏入教室的……只等一切妥贴了,进得教室,就批评人,用一节课时间批评、谈规矩和习惯,就一次,我们全都全都不敢忘记,陈老师严肃得很!老师教室里站着,不发话,教室里不会出任何响动,听得见鼻孔里呼吸的声音。偶有鸟儿从窗外高高的树上扑腾到窗楞上,也立即静下来,眨巴着眼,瞅一阵,轻轻地飞去。老师很轻的一声招呼,教室里才会响起齐整整、哗啦啦地翻动教材和作业本儿的声音,但老师说话的语气,明显透出身体健康状况堪忧。我在课堂上有点儿胆怯,始终保持高度的专注。独在正确答出提问时,老师扬起手,轻轻向下,只一挥,对着你露点儿微笑,示意坐下,才敢一口气长吁。

陈老师说过,我脑瓜儿好用,我可兴奋了,但不能溢于表;陈老师说过,我有点儿小调皮,我大气不敢喘一口,立正身子,头儿埋得很低,双手垂着,任由老师批评。但我想不透,老师为什么要将我刻意与他女儿安排同桌坐。我第一位漂亮的女同桌。

我常被陈老师传唤到他所在的办公室。是因为我作业过于草率,还有就是过于调皮不知收敛(在陈老师面前打我小报告的不少),当然更多的,是在办公室里呵斥后少不了的鼓励和表扬。老师对我说的话语其实并不见得多,但不服不行。我想,难不成父亲与陈老师见过面了?父亲说过,要见我老师,要老师对我严管。

其实我打小就喜欢数学。课堂上,稍有点难度的题,陈老师总是要提问于我,或者唤到讲台上在黑板前演算,并还得要求说出个原因来,我习惯了这样,小伙伴们也习惯了这样。课内解题时,大家感觉较为困惑,就齐刷刷地望向我。在咬断笔头儿苦想,在本儿上歪歪斜斜地演算,总也求不出答案的题,偶尔也会跑去办公室端端正正地请教,这是老师的要求。经老师细细地推理,清晰地表述,工整地书写,就会豁然开朗。

儿时的我对老师是十分崇拜的,还在于我从老师那里得到了父母般的微笑和鼓励。语文周老师,音乐魏老师,体育杨老师……我不再一一赘述。是他们激励我,在小小的年龄,学会了面对挫折时的坚强与勇敢;学会了面对尊长时的行为与言谈;学会了对伙伴的相处与友善;学会了从小就应有的目标与理想;学会了如何将成功分享……

时间的河急匆匆地流,没一刻停留,去的无影无踪。过去的记忆却被定格为了永恒,烙在了心里。

小时候,盼过年的日子是难熬的。

大年一过,便又掰着指头数日子。

盼过年,就像跟在母亲身后,拔地里永远也扯不完的野草。不停地举目张望,田野的尽头还是那么远。不停地翘首企盼,锣鼓喧天、张灯结彩、爆竹声声的年还是那么远。

年,是在将大人们空了的纸烟盒,小心翼翼地撕开,折叠成三角形或正方形的纸牌,在放学回家的碎石公路上,与小伙伴甩汏比拼较得输赢后,日日数着手里的纸牌,缓缓盼来的。尽管塞满乘客的班车,负重在公路上,呕出浓浓的黑烟,还有轮子卷起的铺天尘灰将我们裹卷。身上的尘灰用小手儿拍,在夕阳西下的时候,一浪一浪地飘散于空中。蓬头垢面地回家。

年啊,是在寒来暑往的朗朗读书声中昐来的;年啊,是在脱了短衣着长袖、脱了薄衫着棉袄的日子里盼来的;年啊,是在圈里的小猪经历了吊架儿、长肥膘的时候,收猪的架起杆秤缓缓走来的;年啊,是在燕子来了又去了、花儿开了又谢了、草儿绿了又枯了、蜂儿忙碌后又歇了的时候缓缓走来的……

没敢奢望天天有肉吃,半个月能有一次,算是不错了,这是周老师说过的一句话。那时,提起吃肉,我们只敢在大年里有盼头,尚可满足肚里的馋虫。平时不敢想,即使有,那也是煮熟的腊肉,就几片儿,埋在客人的碗底。有时“拗不过”客人夹过来的肉片,轻轻地,把微笑与肉片儿一并,放进我的碗里。老盼客人到家来,不是没有道理,可客人并不勤来。听老师半个月能有一次肉吃,我可要留口水。

年,有时来的也急促。母亲忙着呢!用柴灰和水泡大米,蓖去柴灰水、淘净大米磨成浆后,在大锅里熬煮浓稠,再团成坨,半生半熟再上锅里蒸熟透,就成了家乡的米豆腐;母亲忙着呢!泡豆子,磨豆浆,熬豆浆,滤豆浆,点卤水,大坨大坨的豆花出锅了,再经过挤压和定型,大豆做的豆腐就成了;逢场时,提前买好了鲜肉,腌着,不能到了年关出高价;母亲早买好了辞旧迎新的爆竹、灯笼和春联,就等父亲回家过年了……此时,心里又有另外的感觉,但愿这年,别“来也匆匆,去也匆匆”。

盼望过年,总是经历漫长的等待。穿新衣,吃肉肉,由着疯。年去的过于匆匆,新衣磨出破洞,吃肉又得一年……

我要做老师多好!既可威严,又能吃肉,就这么想着。

长大后,真成了老师!

站立讲台,已二十九个春秋。所在的校园很美!

崇德楼前,看樱花飘雪,雪样的花片儿沾满鞋底,是踩在了春天的诗上。雨后的海棠花正娇艳,水珠儿在花瓣上晶莹剔透,一颗颗滑落,潜入了春天不平静的心。

夏季烈日炎炎,正好催人眠,校园一片寂静。爬山虎已在筋络一样的枯藤上抽出嫩芽,在所有的石墙上疯长,像人的思绪,不太安分,眨眼的功夫便严封了石墙,可有不便说的秘密?学生公寓的花台里,还有黄灿灿的枇杷,在苍翠而毛茸茸的叶片间、毛茸茸的小枝桠上,撑起一撮撮诱惑。红旺旺的樱桃,压弯了枝桠,在翠绿的小叶儿里,有一团团、一簇簇的激情。

秋来了,滚圆的柚子齐刷刷吊在枝头,皮儿已黄了的柚子,在苍翠的叶片间扎眼,矗立在校门里的几十级台阶上,柚子是费了一番功夫,为满园莘莘学子滚圆了肚儿。知行楼前的坝里,一溜的桂花树酣畅淋漓的把醉人的香在整个秋天里发酵,在风的推送下,触动每位学子的心灵,荡涤每位学子的灵魂。千年的银杏树,独占一角,高大耸立、枝繁叶茂,苍翠的密密的小扇片儿叶里挂满了青果,所有这些在预示着什么?

只需那银杏果熟透了,砸在头顶的时候,那金黄耀眼的叶儿在风的作用下,果儿、叶儿簌簌地落啊的时候,便是冬季的款款而来。踏着这平整地面,仰观这参天大树,甚至整个天空,都一片金黄。每每此时,很想赋诗,不应该有“无边落木萧萧下,不尽长江滚滚来。”的苍凉。

……

兼山书院翻翻书,书画社里写写字,乐器社团弄音儿……文化广场的紫荆花开过了吧?书院后山坡上,成熟的核桃果儿摘走了吧?逸夫楼旁,开在石墙上的窗,被爬山虎封严了吧?笃志楼前车棚里摩托车又塞满了?……

所在的校园很美!心底涌起的这番感概,是来自四季里饱满的问候。

前些年,是没心思留意校园的美。

星星还未隐去,黎明前的夜很黑,睡眼惺忪地赶去校园,候在门口等学生。月儿已经老高,狗儿已经酣睡,几只野猫蹿出,鬼影般滑过,吓人心跳。拖着一身疲惫回家,忙碌的“五到场”、“六到场”、“七到场”、“八到场”……唯有班上,这最基层的“主任”这么勤劳。

待在办公室里的学生纠纷,得去处理;学生的生活费被盗了,得去调查;有学生病了,得去医院;月考成绩下来了得找学生谈话分析;班委需开会了、学习小组长该到场查找问题了、又该撤换墙体上的标语了、又是周考了、还有一日练必须得处理、学生的作业本在案前堆成了山、跟远在千里之外打工的学生父母汇报情况、个别谈话又要开始一个轮回、主题班会还得去推敲……

想不起从什么时候开始,没有了周末,没有了假期。学习先进学校的经验,参加高考研讨会,也常去周边市县中学观摩……得写心得做报告了,又得在教案里、教学中找差距了。还得忙于课题研究,赶写学术论文;还得编写高考复习资料和组编没完没了的试题……评聘职称还是遥遥无期,辛苦的忙碌似乎赶不上不断变化的条件。

为了高考,管理者变得疯狂,老师跟着也疯狂,升学率成了一切工作的中心。学生去操场的时间被挤占,学生去食堂的时间被挤占,学生该休息了的时间被挤占。真不忍心,将酣睡在课桌上的学生推醒,上课啦!满眼的血丝,哈欠还停不下来,还伸懒腰呢!看是老师来了,脸上飞起一片儿红霞,速速端坐了身子。

我是喜欢讲台的。热爱着我的每一位学生,精彩着我的每一堂课,斟酌所讲的每一句话,推敲着引用的每一个示例,琢磨着课堂里出现的每一个意外……。

所教的学生是可爱的。送走一届又一届。

课堂内学生的笑是不矜持的,轻轻的一句话,小小的一举动,笑都是舒畅的,笑的可频繁了。学生说我冷幽默,我却认为他们笑点低,辛苦的校园生活不能枯燥。课堂内外,学生的学习是有序的,有惑必解,有问必答,有困必帮,有难必扶……齐刷刷地站立,道声“老师好”;痴迷迷地聆听,国际国内新动态;静悄悄地默写,课本中的知识点……一米讲台畅游无际的海,一根教鞭挥动鼓张的帆,一截粉笔书写南北东西,一头苍白讲述精彩人生……

我出差了,学生问,您又去哪里嘛?家里有事暂时耽搁,学生问,您咋有那么多事?多上一节课,学生欢呼雀跃……

07级毕业的学生,执意送一口杯,杯盖刻上“伏大哥”,心里暖暖的,与学生亲着呢!10级毕业的学生,执意送一口杯,说我用的口杯该换了,杯盖刻上“伏大爷”,心里依然暖暖的,老师成熟了,当上大爷了!11级送走的补习生又送一口杯,杯盖没有字,当面说,“恭请伏老太爷笑纳”。我有些纳闷,“大爷”到“太爷”的转身并不华丽,仅隔了一年啊!我急匆匆赶回家,对镜细观,脸苍白失去了红润,额上的皱纹堆起了岁月,头顶苍凉一片,胖乎乎的身材如今已在衣服里急剧收缩。“三高”在身体里扎根了。

入住医院来得很突然,是在远离学生的大城市里。孤单、寂寞与我相伴,远离了讲台、教鞭、粉笔与学生,不太习惯。神经衰弱,严重失眠,大脑涨痛,已是一年有余了。医生强烈建议,住院治疗,只得如此。不需人陪护,但凡动得了身,要求夫人照常上班,要求女儿努力工作。自己照顾好自己,输液、打针、吃药、打饭、缴费,我还有一份清醒。周末,夫人和女儿都来了,家的感觉最真实。夫人带上了同事的问候,还有鼓鼓的信封里,所有学生的问候,只有感动!每个学生都写满一页的问候,老师怎么了?我们好想您!我们想听您的课呢!我们不会调皮的,我们不会惹您生气!快点好起来哟,等您讲题哈。你不在,班上的纪律依然好。无言,盈满眼眶的热泪,不自觉地滚落于地板,啪嗒,啪嗒,啪嗒……

我爱的学校,您太忙碌了!您欠了一声轻轻地问候。

电话那头,小女直呼:“爸,给您买的太极服已到了,在校门口快递处取件,别忘了啊!”这是小女来的第四次电话,来自两百多公里远的电话。携夫人上鹤鸣山,夫人散步,我舞太极,想静一静,手机开启了飞行模式。

天凉好个秋!

昨天寒露,今又重阳,国庆长假刚过,周六周天上班了。秋雨细飞,一天凉过一天,今天寻得自由。鹤鸣山广场,在雨歇下来的时候,秋风凉得人儿瑟瑟,草丛里,野菊花暗香浮动。轻骑一驾,载上夫人飞下山,急着赶去取快递,宝贝女儿邮来的快递!太极服上,再套一身宽松的休闲服装,在扬起的秋风里飘逸。衣着得体的夫人,缩在身后呼冷。

美女,待会儿来行不?这会儿学生很多,忙不过来啦!——快递小哥头未抬一下,就递出一句纯厚的男中音。

夫人不语。弓着腰,左手拿手包,右手在快递物件堆中翻寻,柜架上、地板上、门口路面都摆满了快递物件。宝贝的笔迹好认。快递小哥不再对夫人说,一群学生呼得他忙乱。

老太爷,待会儿来行不?这会儿学生很多,忙不过来!快递小哥依然未抬头,匆匆地,为找着物件的学生签单。甩出一句话,调儿却髙了很多,语气明显有点生硬,把“啦”字少了,没有余音。

说我吗?环顾四周,除了一群年青学生,没有老太爷呀!冲我吼的!

我有那么老吗?用得着那么大声吗?啥眼神?!未见我载了夫人一道登门吗?摩托车在门口还未息火,转弯灯还在闪烁,夫人松手于我的腰,下车。有这么伤人自尊的吗?“美女”配“老太爷”!套身太极服就老太了?是额上皱着一堆的岁月吧?是头顶荒凉的“地中海”吧?此时无语,脑子一时难以转弯,硬撑撑愣在门口,任夫人忙碌,任学生在身体四周晃。快递小哥却不在意,依然未抬头,哪怕一下,只用余光扫视,和一群学生忙。

想起,周前的一次碰面,心儿急剧跳跃的一次碰面,胸膛急剧起伏的一次碰面。

雨后的清晨,雾气重,几抹阳光从高高的云朵里渗出,斜照在山顶,飘浮在半山腰难以散去的云雾上,红红的,像火烧。没能早早上山舞太极,就跨过塔山桥,顺着鹤鸣路,沿着闻溪河,向王家塆急走。身子骨儿在雾里摇动,活络筋骨,热热身子。秋意正浓,两旁灌木丛的叶儿簌簌落,听得见落地的声音。一只小松鼠横着路面跃过,霎时,没了影踪,无声无息,消失在灌木丛,灌木丛几只惊恐的麻雀鼓动了几下翅膀。

从一团雾里,迎面而来一位老人,衣衫褴褛,一根油亮的棍儿,插进用鸡肠绳儿捆扎的编织袋,单肩挑起,用饱经沧桑的手将棍儿压在胸前。迎面而来,与我擦肩而过。

老太爷,今天逢场吗?

问我吗?四周环顾,我瞬间泛起一脸惶恐,是问我吗?心已不能平静!我任由惯性急走,未作停留。脑袋里乱如麻的思绪翻滚。一位约七十岁上的老人,发已花白且蓬乱,胡子参差且邋渣,面色黝黑且憔悴,面皮松塌堆沟壑。

迎面而来,就我二人,分明是在问我。

我一时语塞……继而似乎向对自己说道,音儿低得自己都不清:“不清楚呢!”人已过了老远。

我老了吗?穿戴整洁,甚至用较为艳丽的服饰装扮自己;我老了吗?我昂首阔步;目光像狼样贪婪眼前的绿;我老了吗?耳朵尽情捕捉天籁般的哪怕些微的响动;我真的老了吗?我还那般惊羡在云雾间绰约的朝阳……

是不是老人出于礼节性的淳朴招呼?看了我被风吹荒凉的秃顶、岁月在鬓角的两撮斑白、沧桑在额前堆满松垮的鸡皮……

我惶恐!老太爷唤我老太爷,我更为从心底里涌起的一片苍凉!

老人编织袋里挑着的,是拾得的瓶儿、罐儿?……换得点钱买酱油和食盐吧?老人的儿女都应与我般大小,膝下已可弄孙了吧?不像!没儿孙吧?如今,精准扶贫,建设全面小康……咋会还有这般模样?

折回,“老太爷”告诉老太斧,今天逢场啊——你慢走!老太爷憨厚地微笑……

几年前,学生唤我“伏老太爷”,我还臭美!如今,陌人唤我“老太爷”,心里一时惶恐!

天凉了……

我的书房很小。却塞进了三个书架,一张小桌,要想再安放一把舒适点的椅子,就挤了。凭窗一面的墙上,挂了一个时钟。窗外是闻溪河,河对面就是鹤鸣山,这扇窗,是一幅动态的画,四季变幻的画。喜欢淡蓝色的百页窗帘,垂下来,轻轻扭动,吊在一头的杆儿,让叶片儿斜斜的、平行着,窗外便是淡蓝色的迷茫。可近前,看楼下匆匆的行人,窗外往里瞧就难了,窗里坐着的人想安静。书架塞得很满。一架搁专业的,《半月谈》刊,塞在了最下层的柜里,上面几层,便是教材、教参、专业领域的刊物以及教育教学的一些理论著述,当然还有一些名家经验谈,不曾翻过的书没有。另两架的柜子里塞满了前些年订阅的《诗刊》、《星星诗刊》、《名作阅读》、《音乐创作》……纸张已泛黄,好些都未读过。架子上的几层,多有中外名著,是前些年书店打折出售的精装本,好些连塑封都未撕去。书法有关的刊物不少,但更多时候,翻动已显残破的字帖,就静静地看字。桌面一方砚池,一架新笔,装饰罢了,近来提笔写字却少。

近段时间,一有空闲,就扎进拥挤的书房。读了几本书,贾平凹的小说与散文,莫言的小说,梁实秋的散文,余秋雨的散文,还有孔庆东的,龙应台的,毕淑敏的……

有时书却不读,在书房傻待,望向窗外傻傻地看。就想早已走远的母亲,被风带走的母亲,近六年了,当夜,我还在班上安顿我的学生……就想父亲,已是耄耋之年,疾病缠身,我入院的当天,父亲打来电话:“我来护理你,身边没人咋行?!”我就泪奔……就想儿时的老师,应该都已高寿了,但不知去了什么地方?杳无音讯……

做老师,已二十九个春秋。前两天,工作后的首届学生联系了我,发来当年的毕业照,照片色彩斑驳了,记忆却依然清晰……

去上班,热爱我的学生们;赶练拳,融进又一个人际圈;读书、练字、弄音儿,畅游另一个精神世界;也提笔,留两行歪斜的文字……

小时候,没有时钟。时间就是值周老师,拿把铃铛,挨个教室摇出来的;时间就是在礼堂正中的梁上,挂着的大铜钟上,敲出来的,响声回荡在整个校园,回荡在整个小镇的天空。时间的概念,融入掰着指头数过年的日子了。而今,我独处书房,时钟的指针不停地转动,嘀嗒,嘀嗒,嘀嗒……时间是经过了一事又一事丈量出来的,有时心底更多地浮起淡淡的惆怅。

时钟,敲醒另一种生命,这生命才刚刚开始……

书房局促了些,但很安静。

作者简介

伏大河,中学高级教师,四川省骨干教师,市级学科带头人,广元市学科专家库成员之一,有上十篇专业文章发表于国家级中文核心期刊以及国家级省级报刊杂志,曾获国家级省级市级论文一二三等奖多次,有四篇文章收录于国家级图书。喜欢读书。

  主办单位:《芙蓉国文汇》《品诗》

  协办单位:《青年文艺周刊》 

  顾问:王楚文  王增弘  张和平 刘俊韬

  主编:陈智鹏 (萧逸帆)

  副主编:应永 凤凰座

  编辑:安瑞刚  王建雄  胡水根  朱顚云 王尚知

  QQ:107581257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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