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画家传奇(十二)冯承素双钩填墨本《兰亭序》, 失风神, 得骨骼

 heshingshih 2020-10-26

田听了庆说的这些,更兴奋了,或者是真心新求问,其中也流露一些炫耀,想继续追问,也不理会庆看表那一类动作。“不是有兰亭八柱吗,您说哪个最好”

庆知道眼前这个年轻人,求知欲以外的一点自负,甚至比自己更加的不懂人情世故,心里若有所思。他没有回答他的问题,问了一句“你父母还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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庆的问话突然,田一愣,不知何意,又容不得他想太多,但心情明显沉落下去,脸上又没什么表情,木木的一种怀想的语调:“他们去世十几年了”。

庆发觉自己有点唐突了,尤其是丝丝不太友善的问询,但也没法挽回什么,口中“哦”了一声,一时语塞,抓起杯子喝水。

田有所悟,打破沉默,但说出话来就直接道出庆的隐喻。“我妈妈不识字,我爸念过五年私塾。我还小的时候,我爸总是酗酒,那时候恨他。等自己大了,也喝酒,就想他为什么酗酒。”田语气也还平和,但还是难掩伤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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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妈妈先去世的,妈妈去世三年后,爸爸也去世了,就像民间说的那样。爸爸去世前都不再喝酒了,身体也没那么坏。那时候我还说‘您少喝点,都喝了一辈子了。’”说到这,田笑了。“因为这,哥哥们还埋怨我,因为我爸真的又喝了,而且特骄傲跟人说‘我老儿子让我喝’”笑眼里已经闪着泪花。“那时候住单位,每周回家一次,我知道了那些,跟爸爸说‘要少喝’。那以后直到去世再也没有喝了。有一次回去,中午他给我做饭,吃完了,让我躺下休息,他就在旁边看着,以为我睡着了,轻轻地给我盖上薄被”田自顾说着,感觉到庆安静的听着,画室里有些压抑,顿了顿,提高了点声调,总结似的说“长一岁对父母的体会就深一些,好多事从表面看不出来”。同时重重抹了一把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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庆这一问引出来的,呵呵,也刺中自己了,但不能在说下去了,否则自己也得陷入回忆了,而那回忆比田的轻松不了。“学画不容易,我说这个其实你也应给明白,甭说画画了,你说什么不讲究个世家,对于咱们这些没有家学渊源的,更是难,真心爱画,又得不到高层次的教导,还有提携。唉,你刚才说‘兰亭八柱’,还要问哪个最好,我说王羲之的真迹最好,谁见过?‘兰亭八柱’的写手见过。但他们每个人对兰亭的理解又不完全一样,那个更接近王羲之的原本,后世的人说不准,当时抬出这八本,得相信不是凭空说的。但各有所得各有所失,这是公认的,也没必要说谁最像。我学的是冯承素的,记载他是从原帖上双钩填墨,类似复印似的,字形应该不差,但用笔书写的意味体现的就不充分了。所谓‘得其骨骼,失其风神’。说归说,就真把王羲之原帖放那,能看出什么风神。刚说八家都各有不同呢。你在看后世有从这些里边生出‘十柱’‘百柱’了吧,是个大家都临那么一回,都被后人称神称圣的,你说还有必要去问他们那像不像王羲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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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连串的话,以把田的情绪转了回来,随着庆的话思索着。“那按您说的,这也看不看两可了,都是假的”。

“其实听说,还有怀疑那序是不是王羲之写的呢”庆笑笑,接着说:“什么都怀疑,就什么也别做了。其实你再想想,那行书又不仅仅是‘风神’这一类玄的东西。简省连带,结体布势这些形式技巧方面,对行书的发展作用不是更大么。咱们现在上手写个连笔字,都可以唬人说叫行书。王羲之那时候,说他学书于钟繇,钟繇的楷书还带着隶书体勢呢,又说钟繇的行书学的是行书创始者刘德升。就是说王羲之是行书的第三代,他不是创造者,但是他使行书的诸多法度完备了。到了现代你行书的写法也跳不出那圈儿。真的假的,反正你是看不到他们之前的这类行书字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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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兰亭序》最大的贡献是提供了完备的行书技法,我这么说对吗”田试着理解着问。

“这就咱俩人这么说,到外边留神被人家骂。人家更多的愿意品味更高级的感受,反正,你学了他知道怎么写行书,才是关键。当然也得尝试学者品味啊,我说二十年,才对它有感觉,其实也挺糙的,他的种种变化自然一看能体会,但那也仅是技巧上的感受,觉得不得了。但你再想,他也没那么神秘,平时多用功多思考,俗话得琢磨。自己就老想着写的跟印的似的才好,一个字就死记一个字形,他没法变化。你仗着醉酒或其他不稳定的心态,即便那字形有变化,也是毫无意义的。其实对兰亭的感觉,跟笔法、结体、变化笔意萦带等等这些有关系,又没关系。我是从章法上感受到的,也没法准确的形容,就有一种感觉,这是人力、用心编排不出来的。我老拿这个打比方,让你画满天星星,你最好对着星星分布的位置如实的画,否则你说拍着脑袋在纸上点出小星星,自然不了。这兰亭造型布势我说宛若天成。后来那么多临作,怎么都觉人为刻板。这也只是我个人的感觉,还别逮谁跟谁说,能人多得是,说批你一顿就批你一顿,自己欣赏着觉得舒服了就得了。这要真看到李世民那本真迹,或许还会有别的感觉呢,褚遂良、虞世南他们幸福啊”。庆一时间的说的痛快,几乎忘了时间已至中午这个状况。等说完了,心情倒也轻松了许多,这时看了一眼手表,对田说:“这点了,咱们吃饭去吧,我请你”也不等田回应,站起身。他还真的不是逐客的意思,聊了一上午,算是过足了嘴瘾,这比课堂上教课有意思,那些学生能去就不错,去了也无精打采,更没什么可以值得费思索的问题。他自思没那么好的教学方法,更适合好学的学生,那是没可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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田当然还有话要说,但他知道,没有哪个画家,那么耐心的跟自己聊上一个上午,他心怀感激,自己不能太过分了。他也站起身似乎在脑子里搜索着,哪怕一句两句受听的客气话,但终于没有,干巴巴的说:“我回去了,您忙吧”。

庆停下来,望着田没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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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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