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文 ：陈军/ 图：堆糖   不见三舅已三十年。 这次二舅家我表弟结婚，才见到阔别已久的三舅。 对三舅已渐模糊的印象便迅速还原，鲜活生动起来。 我对三舅的所有记忆只在童年。三舅比我大七岁，常带着我在村里玩耍，现在唯一还能回忆起来的事情是我由于贪玩迷了路，找不到外婆的家，附近村里的人问我姓什么，那时不知是因为紧张害怕还是概念不清，我说自己姓兔。后来还是三舅找到了我，他听了村里人说我讲的傻话，笑得快要岔了气。三舅留给我的最深的印象莫过于那双眼睛，那是一双会说话的眼睛，透着灵气与聪慧，无论是谁见了都会夸赞那双明亮的眼睛。 仅此而已。 后来便听说三舅去了湖北，还在那里成了家。又听母亲说三舅眼睛出了问题，再后来竟然彻底失明了。我在心里就心疼起三舅来，往后的生活该如何是好呢？ 三舅静静地坐在床边，我进屋后喊了一声“舅”，三舅立刻就听出是我，叫了我的小名。对于三舅的失明，我是有心理准备的，舅甥两人都很平静，没有情绪上的波动。我拉着他的手，他的手软和温暖，白皙无茧。我还偷偷瞄了他的眼睛，他的眼睛看起来跟常人无异，仍然那么清亮，只是看不见，说话时老是盯着一个地方。比起那些黑洞洞的令人害怕的虚空，三舅的眼睛倒是让人安心温暖。因为失明，他更能独享内心的平静，不急不躁，不温不火。 三舅学得一手按摩的技艺，这是眼睛在彻底失明前学的，为了安身立命、养家糊口不得不学习的生存技能，凭着自己良好的悟性和对生活热切的渴望，三舅学成了。脖子时常僵硬的我心安理得享受了三舅的服务。他先用双手轻轻地揉，待身体发热后，再一处一处仔细地拨，让粘连滞涩的经脉舒活畅通起来，之后便能感觉到捏哪哪疼的舒服，我知道这是深层的按压揉搓，手法徐缓有致，柔中带刚，轻重合宜。他一边揉，一边给我讲穴位，讲手法，讲“筋长一寸，寿长十年”的保健常识，一番操作之后，脖子明显轻松了。 作为盲人按摩，三舅说，他们能够静心专心。这个，我懂。当外面多彩的世界向他们关闭之后，他们不断地向内用力，心无旁骛地去钻研一件事情，以代替失去的光明，其他感官也会补偿性地迅猛发展。也许是上天嫉妒他那双明亮的眼睛，偷走了他的光明，却让他心里更加亮堂。 三舅去了湖北，是因为外婆不在了，那时他刚好18岁，家里剩下三个男人。外爷身体不好，撑不了这个家；二舅还没有结婚，他何去何从成为一个大问题。幸好远在湖北的老舅事业有成，能够给他提供一个机会。他成为棉纺织厂的一名工人。  三舅眼睛看不见是在结婚七八年后，当时表妹梅梅已经七岁了，大舅二舅都担心妗子受不了这个打击，中途撂挑子，远走高飞。但事实上，妗子没有放弃，反而带着他四处寻医问药，工作实在忙得抽不开身时，表妹便代替妗子陪着舅舅去上海等地寻访名医。这一路上表妹迅速成长，不完美的爸爸让她早早懂得了关爱与体贴，爱的接力棒也悄无声息完成了交接。 开席了，梅梅与三舅、妗子坐在一起。三舅面前放着一只碗，梅梅帮他夹好菜。舅舅用筷子在面前的碗里摸索着将菜夹入口中，一块肉夹了半天只夹到了一角，晃晃悠悠才吃到嘴里。吃饭也许是舅舅最尴尬的时刻，他的笨拙暴露无遗，不过他看不见别人盯着他的目光。梅梅做得很坦然，给三舅夹馍夹菜盛汤，原来这些由妗子做的事情，只要她在，都由她来完成。 三舅特别庆幸有这么贤惠包容、不离不弃的妻子，几十年如一日无微不至地照顾他，出门时将他收拾得整整齐齐、体体面面，顶着别人异样的目光一手拉着他，吃饭时悉心地照顾他，让他感受到浓浓的爱和源源不断的力量，让他树立起对生活的信心。女儿在母亲的感染下，也做得足够好。爱的阳光时刻投射在三舅的身上，善良让每一个人的面容平和慈祥，目光纯净友善。爱让一个家庭无坚不摧，爱也让幸福写在每一个人的脸上。 三舅一家每次回来，二舅都为他们准备单独的房间，但三舅他们根本就不睡，他们一定要同二舅两口睡在一个大炕上，有着说不完的家常，诉不完的亲情。 三舅他们回家了。表妹拉着舅舅，妗子抱着孙女，一家人在阳光升起的清晨出发了，太阳照在他们身上，洒下一片光辉。 2020.10.9 相关链接： ·END· 作者简介： 陈军，中学教师。文字是生命的另一种表达形式，文章里有自己的世界与情怀。真诚地生活，恣意地表达，感念生命的点点滴滴。 香落尘外书斋——香落尘外平台团队 特邀顾问：乔延凤 桑恒昌 总编：湛蓝 名誉总编：赵丽丽 顾问:刘向东\蒋新民\李思德\王智林\张建华\李国仁\杨秀武 \骥亮 总监：徐和生 总策划：崔加荣 策划：柳依依 暖在北方 胡迎春 尾子 主编：烟花 清欢 编辑：莲之爱 朱爱华 陈风华 风碎倒影 连云雷 朱晓燕 美编：无兮 ETA 张婷儿 播音部： 主播：魏小裴 自在花开 眉如远山 西西 这是一个有温度的平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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