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清，云淡。 突然接到同学电话，说你回来了。这样的突然让我不知所措，同学在电话那头笑着问：“见见？” “最近很忙，怕没时间。”我故作无所谓状。 “我这信使的任务是完成了，来不来自己定。”同学暧昧的拖长了尾音。 信使？似乎有些明白了。 放下电话的那一刻，泪水已经汹涌地夺眶而出。 记忆不可遏制地回旋在那年秋天的夜晚，曾有过她的照片她的信她的贺卡，有过她的爱语她的拥抱，如今能烧的都烧了，不能烧的随风而去，甚至连她的名字都挂上了一把不敢轻易打开的锁。 我以为时光流逝了这么久，早把那些前尘往事统统都抛去了。可就在这个阳光斑驳的午后，心中再生波澜，你那纤细的身影从内心浮出，美丽一如往昔；你那明媚的眼眸，光年之后依然耀眼。 手一松，一杯热茶跌落在地，也跌碎了那把生锈了的锁。 请假。订票。 一只随身小包，直奔那座城。走出机场，远远就看见同学正倚靠在车旁，暧昧的看着我笑。 一路沉默。看着窗外飞驰而过的各式建筑，似曾相识，可一切早已物是人非。八岁那一年，抓住那只蝉，我以为抓住了夏天。十八岁那年，吻过你的脸，我以为能和你永远。可现在却感觉到了陌生，掺杂了一丝的害怕。害怕什么？无以言表。 在酒店的房间里，同学递给我一张写有你的电话号码的纸条，拍了拍我的肩，也说了说一些有关你的近况。 知道了你这次回来，是陪父亲做手术。知道了你也在打听我的情况，可我的手机号码一直没变过，为何不直接拨打试试，还是你早已忘记。是不是不断的搁置，最终留下来的痕迹，都会从生命中彻底消失呢？又像失忆一样，曾经的是是非非，在脑海当中烟消云散了？ 这就是所谓的有缘无份吧。在命运面前，我们都是弱者，我们不知道在未来的十字路口，哪一条岔路才是我们所要走的。于是，你我各自走上了不再相遇的旅途，所以最终只能错失，只是我来不及再握住你的手，也再也没有机会最后说一声：我爱你，我只爱你。 输入你的号码，却一直没勇气摁下通话键。我怕，当拨通你的电话的那一刻起，我会落泪。我怕，电话那头是一阵忙音。我怕，现在的我们已不再是以前的我们。我只能理解我们输给了时间。 总是有人要先伸出手的，故事因我开始，就由我继续吧。在恍惚中摁下了电话，还好，依然是那个温暖的声音。约定了时间，地点在酒店附近的上岛咖啡。 看了看腕表，时间还早。 洗漱，把自己整理的精神些。不想在她面前，萎靡不振。 下楼，悠悠地漫步在这熟悉的陌生城市。时间不仅改变了这座城市原有的记忆，也改变了每个人的生活。望着不远处花圃中一对卿卿我我的情侣，想起了那时的我们，我想你了，真的，很想很想。 走进上岛，人不多，很安静。找个角落的座位，要了杯苏打水，静静地等着你的到来。 空气中弥漫着克莱诗曼的钢琴曲《秋日私语》，轻柔的琴声中，仿佛对面的空空的座椅上，幻影着初见时的你。 我不由地低下头，轻抚着曾经被你亲吻过的脸颊，努力地拼凑着我喜欢的那个你，你在他乡还好吗？ 当你被人长久地注视的时候，是会有感觉的。目光就像光线一样有热度，温暖而燥热。我感觉到那目光钉子一般钉在身上，又像一张网罩住了全身，无法呼吸。 不知道为什么，我心里觉得是她，只有那双清澈的眼眸才会让我有心神不定的感觉。 徐徐抬起头，对视片刻。 她衣色靓丽，略显疲惫地站在我的跟前。还是老模样，岁月只是在她的脸颊上轻轻地滑过，多了些风尘，多了份成熟。 起身，伸出手，握了握，微笑地说：“好久不见。” 你说：“好久不见，你还好吗。” “嗯，我还好。” 然后一起笑笑，了事。仿佛好与不好只是一阵风，吹过，掠动，平静。 招手，招呼服务生。问，要什么咖啡。 你笑着说，来一壶花茶吧，还是家乡的味道正。看着你的笑靥，依稀还是当年的你。只是时间那么快，回忆都追不上了。 空气被沉默凝固。只有玫瑰花瓣在酒精灯追逐下，在壶中上下翻滚。透过缕缕的水蒸气，我们默默地相对，仿佛要看尽这些年的时空。 你说：“你没什么变化呀。” 我呵呵：“你也没变化呀。” 你笑了笑：“老了，老太婆喽。” 是呀，都老喽。时间总是这样，一层一层消磨人的感觉。 我们各自叙说了分离后的情况。 我避重就轻地说了一些不痛不痒的近况，对自己的感情世界只字不提，看得出你的失望。 你很详细地告诉，你在美国的情况。你的生活，你的婚姻，你的孩子。一脸满足的模样。 我静静地听，不时地给你添上茶水。 你说到你父母年迈，你却不能在身边照顾他们，伤感地流下了泪。 我递上了面巾纸，低声地安慰你。 望着眼前絮絮叨叨的你，不敢相信珍藏在心尖的女神，在琐碎的生活中也不可免俗的沦为憔悴的妇人，如此的陌生。 起身。借口上洗手间。 掬起一捧水，轻轻地敷在脸上，平静自己的心情。看着镜中那落寞的神情，心生感慨，时间真是一把杀猪刀。八年了，八年的时间足以让我们曾经的缠绵变得陌生，或许这就是注定的劫难，无论怎么样费心躲闪，也逃不开。 理了理衣领和头发，回到了厅里，一抬眼，呆住了。如果不是亲眼所见，很难相信一个人的表情气质，会在几分钟的时间内，变化得如此迥然不同。 隔着几张桌子，你一手握着杯子，一手托着下巴，安静地看着前方。只是非常安静，安静的像一幅肖像油画，有一种超然物外的美，仿佛回到了从前的少女时代。 是什么让你有如此的两个面相，这般的不同。还是在我的面前，你故意表现出市侩的神态，用以安慰我当初你的离开，其实是我的福？难道你不知道，存在就意味着伤害吗。 又在家长里短的絮叨中，时针不知不觉的溜了二圈。 你说你要走了，还要照顾父亲。你打开包，拿出一件T恤，说：“照你的原来的尺寸买的，不知道你能不能穿的下，感觉你的身形比过去大了。”说完，你莞尔一笑。 一恍惚间，突然有那种家人的感觉，感觉你从未离开。只是时间已经将你和我打散，此时非彼时，情意的表达和接受，完全不同。 你直起身，我站起来送你。 忽然，不约而同的伸出双手，紧紧地相拥在一起。原来，你的拥抱还是依然温暖，你的温度牵引出一幕幕的回忆。所以，我们没有很快分开，我们都在追忆…… 良久，我轻轻地在你耳畔说：“别了，我的爱人。” 看到你的眼眶已湿润，你努力地克制着，微笑着摆了摆手，说：“再见！” 再见，也许此生再也不能相见了。 拦住一辆的士，目送着你的离开。望着渐行渐远的你，心中有的只是家人般的关心，亲人似的祝福。 走在冰冷的水泥路上，闷白的路灯将行人的身影拖的忽长忽短。树削上的弦月，射出冷冷的清光。我躲在时间和寂寞的墙里，其它都在时间外。不远处的酒店，仿佛无比的遥远。 收到你的短信：君安我便安。 嗯，世界上没有什么比健康、尊严的活着是更重要的了。同样的话语，也送给所以的亲朋好友们。 你们安好，我便晴天。 我的回程航班是后天的，但我告诉你是明天。 不是想象的那样，我们是有默契的。我没有不顾一切地留下来，是不想再打扰你。更自私点说，是不愿打扰自己。从没想过能与你再次相见，这已经是上天给的福报，不敢妄想再有过分的奢求了。 我知足，感恩。 沉浸在昨天，只会让我们伤害了今天的人和事。过去的时光是让我们放在心里的，而不是用来浸泡自己，让自己无法呼吸到当下的。那些告别的日子和人，哪怕时光一往无前，我想这就是最好的情感了，因为我把你镌刻在心底。 第二天，谁也没见。 独自一人沿着当年的足迹，追溯着曾经的欢歌笑语，回首自己的年少轻狂。 走在这座车水马龙、人流如织的城市，一种陌生从心底袭来。那一片繁华，因为没有你，在我眼底——彻底摧毁成一座空城。 是的，我离开了，永远地离开了。 作者汪继强授权『吧啦原创文学』发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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