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得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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吧啦原创文学，陪你走过每一个有梦的日子

 编者按：

诸葛曾声名卓绝，最后积劳成疾也未能匡扶蜀国；吕布骁勇善战，却也不得善终；曹操一代枭雄，然而铜雀也未能锁住二乔……"你征服了别人，也就被别人征服；你赢得了一步，也就失去一步；你拥抱了晨钟，怎么可能拒绝暮鼓？"

岂能不懂，得得失失才是生活，起起落落才是生活。人生，从来都不是直线。

—— 编辑 陌上秋

前言：十二年春，亮悉大众由斜谷出，以流马运，据武功五丈原，与司马宣王对于渭南相持百余日，其年八月，亮疾病，卒。后世悲呼“壮志未酬身先死，长使英雄泪满襟”。

内堂幽暗古朴，灯火明灭不定，老者向先帝画像前的香炉续添三支祭香，面色凝重，姿态恭敬，“臣感怀先帝知遇之恩，一心北伐，光复汉室…”

我站在门口，看着他又一次祭拜先帝遗像，心中已然明了，“孔明又要北伐了啊！”他如此认真恭谨，根本不曾注意我的到来。

岁月如刀，刀刀催人老，他已经是两鬓如霜、皱纹丛生的将老之人了，我也人老珠黄、苟活残喘，可他又似从未改变，还是那般坚定，认准一个人、一件事后，便不再犹疑，当年选择尊奉刘备为主，光兴汉室便成为他一以贯之的梦想，而后主公托孤，他奉守诺言，辅佐刘禅，鞠躬尽瘁。我暗暗叹息，“何必如此愚忠呢，明知不可为而为之，这哪里又像是当年那个悠游从容的孔明啊？”当年他蜗居草堂，心境豁达通透，一句“大梦谁先觉，平生我自知”何等潇洒畅快，为何如今却这般执迷…我不禁敛眉低头不忍再顾，这或许就是他命里之得失吧！择先帝为主，必然要承受着一些缺憾代价啊，先帝虽为明君，可其子才能平庸，难以带领蜀国复兴。

“臣数次北伐皆以失败告终，司马懿老谋深算，死守边关，竞奈何不得，此人不除，实乃蜀国大难。臣已知晓应付之策，这次北伐定能凯旋。”他拜了三拜，缓缓转身，步履依然沉重，心头回荡着更深的扣问：刘禅无能，如何能保基业，先帝，臣的理想该立足于何处…

“月英，怎么到这儿了”，孔明往我身边走来。

我猛然抬头，看着他缓步徐行。唉，他真的老了，戎马重任怎能让他一介文弱完全担负？眼前恍然浮现当年先帝请他出山的场景，山风呼啸，烈马嘶鸣，先帝拉着他跨上的卢马，难道就预示着他从此只得在战场上挥洒才智？

“月英，怎么了，”他走过来握着我的手，手心暖意绵厚，话语关切。

我凝视着他深邃的眼眸，啊，我有多久没能好好端详过他了，那每一次认真端详的场面都被我储藏在内心深处反复回味，还记得第一次与他见面，他笑声爽朗，儒雅中透露着勃勃英气，身侧柳条轻拂，落日大气磅礴，染红了苍茫大地，我知道，仅凭这一眼，他已经扣响了我孤寂的心扉。这些年来，我看过他在战火硝烟中狼狈地摸爬滚打，看着他登上世人景仰膜拜的荣誉顶峰，看着他对于关羽大意失荆州痛心疾首地一声长叹，也看着他一年一年地走向衰老。

他意味深长地看着我，轻轻晃了一下，我猛然回过神，看到前方连绵沉重的屋瓦庭阁，似乎重重叠叠铺面袭来，一瞬间恍如隔世。他淡淡地说：“我的悲愁欢喜啊，谁人能够理解。我追求的不是功名利禄，而是理想，乱世中风云激荡，天下三分之势难以破解，我渴望兴复汉室，报效先帝，成与不成，皆是我的命数。”

回想当初，他闲居山野、静观天下变幻，我为他感到惋惜，既然胸有韬略，为何不去施展？而今他声名卓绝，手握重权，我又隐隐彷徨，这是他最好的归宿吗？因为他的能力似乎用错了方向，兴复汉室的理想太过理想，大汉气数已尽，他其实不必执着！有所得必有所失啊！孔明因辅佐先帝，而得以尽情挥洒才智、成就一番伟业，他追随先帝的理想，也把它当做自己一生的理想，那么他的人生注定了会有如今的缺憾。每次出祁山北伐，皆是无功而返，三军兴致勃勃的出去，也都神情黯然的返回。遥想故去的吕布、曹操、周瑜、鲁肃、张飞、关羽，还有先帝，这些都是功绩赫赫、举世瞩目的英雄，与他们接触的点点滴滴在我脑海中反复回旋。吕布威武，一把方天画戟、一匹赤兔马、一身精湛武艺，他成于武力，因过人的武艺在汉末获得董卓青睐，而后时局动荡竟也占据一片城池、成为一方诸侯，可也失于武力，因为武艺带给他太多好处，功名、利禄、美人，他开始妄想以为武力就能得到世间一切，骄横自大，最终败于当时名不见经传的曹操，惨遭斩首，貂蝉十里缟素，漫天白花，含泪相送，这幅场面时常萦绕在我内心深处。曹操在我的印象中，始终占据着最深刻的席位，他时而嬉笑顽皮如童，时而奸险狡诈俨然枭雄，时而狂放洒脱丝毫不顾他人眼光，他复杂多面异于常人啊，一句“宁教我负天下人、不教天下人负我”何等肆意，天下都被他玩弄于股掌，可惜，他建筑的铜雀深宫赢得了二乔的真心吗，他那些才华横溢的儿子勾心斗角、明争暗斗也时时困扰着他敏感脆弱的神经吧，他千叮咛万嘱咐一定要日防夜防的司马懿还不是凭借曹丕最终东山再起吗？当今司马家族人才济济，魏室大权隐隐有旁落之势……所谓得与失，人生因果轮回，恐怕就是这个意思吧！先帝早年出身贫寒，既无袁术袁绍的权势背景，又无孙策的带兵之才，但是他在屡遭白眼中修得隐忍谦卑，思虑深远，反而得到了关羽、张飞、子龙的爱戴拥护，这是先帝的过人造化呀，失失得得，失中反而获得！

我淡定了一下心神，告诉自己，“孔明与我彼此真心相爱，风雨同舟，我是他的妻，怎能生发这些无端念想，他选择的路就是我选择的路，我会陪他直到地老天荒。每个人都有得有失，失而复得，得而复失，循环不已，这无关对错，只是暗示着人生必有遗憾。”我笑了，整了整他衣上的褶皱，“冬天将至，军营艰苦，我想给你缝件棉衣。”

“我要走了，这次北伐后，一定好好陪你。”他笑了笑，笑声苍老。是啊，一转眼他已经五十三岁了。

我回望他远去的背影，白日斜射的光芒笼罩他的全身，好似行走在虚无中。眼角两行清泪不知不觉流下，多少年了，聚散离别于我而言早成常态。

每个人生都有必不可少的缺憾，我亦如此啊！我选择了孔明，与他共度一生，婚后恩爱几十年如一日，可是这甜蜜的背后也藏着我的多少辛酸，当年孔明跟随先帝出山，先帝兵马不足，在各方诸侯中难以立足，战场上刀剑无眼，我为他担惊受怕数年，犹记得草船借剑那会儿，孔明成功，一战扬名，可是他万一失败呢，天气瞬息万变，东风、大雾如果没有怎么办，周瑜又容不得他，我真是难以想象他的下场？庞德智谋过人，与孔明齐名，可是并未成就伟业，他以为遇到明主、大施拳脚之机已到，但首次带兵就惨遭埋伏，乱箭穿心而亡。罢了罢了，人生就是这样，有得有失，何必过多琢磨揣测！风云变幻，天地沧桑，沉浮得失都是常态。

天色渐渐昏暗，我沿着长廊慢慢回房走去，府院围墙外一阵阵吆喝声，川渝之地向来闲适，傍晚的大街小巷总是人来人往，热闹非凡，李家婆婆煎豆腐香气弥漫，隔着长廊我都闻得到，她家的队肯定又排的老长了，一想着她眯着眼数铜板的样子我就忍俊不禁，可惜，她宠坏了儿子，赚的钱虽多，可全都被儿子败得干净。红尘俗世，人人有喜有忧，得也罢，失也罢，没有谁逃得了这个天地规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