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初见｜姥姥

新用户78168KoG 2020-10-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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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作者同意原创首发

初见《姥姥》

很多时候我们都是在失去的那一瞬间才感受到拥有。那双苍老的手，那个温暖的怀抱，那个日渐衰老的人，我们飞快地长大离他们越来越远。直到有一天他们突然离去，才意识到自己何其幸运能够被他们疼爱过，又多么得遗憾没有足够的时间去报答他们。小的时候我们追着时间跑，后来与时间一起跑，而在懂得失去后就再也追不上时间。（编辑：孙午玥）

下班回家路上，看到一篇文章《我的外婆》，读完前一段，眼前已经模糊了。

想起我的姥姥，我们家乡外婆叫姥姥。姥姥是2015年腊月二十四走的，那天我不在她身边，她的女儿也不在。

舅舅说姥姥走的时候一直喊着妈妈的小名，不断问：大丫回来了吗？中间还迷迷糊糊地喊着芸芸。那时候我在常州上班，电话中得知姥姥病重，恨不得马上赶回家，哥哥电话中说病情又有好转，让我可以晚些回来，办理完请假琐事，想着可以早点回家，陪姥姥过完春节，可当我早上赶到舅舅家时，姥姥刚刚闭上眼睛。

这是我最遗憾的一件事，没能在姥姥闭眼前看她最后一眼，叫她一声姥姥。

我不是姥姥带大的，可却和姥姥最亲。小时候我很害怕姥姥，她的手指头和我们不一样，一只手缺两根，眼睛虽大大的却因为她消瘦的脸颊显得很突兀，走路时必须要拄着拐杖，姥姥的脚好像很不好，我一直以为她是裹了小脚，看她走路的样子很好笑，却又不敢靠近。

记得读一、二年级的时候，妈妈带我去市里看姥姥，姥姥在那住院，因为白内障手术。妈妈回家筹钱，说两个舅舅和阿姨都拿不定主意，没钱给姥姥看病，她就算借也要凑足手术费，那会我不懂事，只觉得自己是因为姥姥病了，我才有机会到市里看一看，还可以在医院里吃到平时没吃过的水果，姥姥病的真好。

手术后妈妈把姥姥接回家照顾，那时候我和姥姥每天坐在门前晒太阳，我对姥姥充满了好奇，为什么她一小把瓜子可以吃上一天，为什么她的眼睛要不停不停地眨呀眨，为什么她的手指头和我们不一样，为什么她耳朵这么背，每次和她讲话都好费力气，为什么她会讲那么多我没听过的奇怪故事。妈妈告诉我说，因为姥姥的牙齿很不好，吃东西要慢慢吃，眼睛刚刚做完手术不舒服，眨眨眼会好受一些，耳朵背是因为年纪大了呀，妈妈到老了也会耳朵背，姥姥会讲故事妈妈也不知道为什么，因为妈妈也是听着姥姥讲的故事长大的。

姥姥的脚很不好，妈妈一直不和我说。后来得知是小时候在田里干活，生了锈的铁锹割破了脚，没有及时处理感染了破伤风，连带着手指头都截掉了，那时候我不懂，只是偶尔去姥姥家，看到姥姥拿着棉花往脚里不断塞着。姥姥的脚始终是个大问题，因为家里条件不允许，一直没有带姥姥去大医院看。

姥姥最终也是因为这个毛病去世的，当我们有条件给她看脚的时候，却错过了最佳治疗时期，只能截肢，医生不建议她这个年纪的人在进行如此之大的手术，术后恢复也是个大问题，只能保守治疗。

读高中时，我和哥哥去县城读书，爸妈就到外地打工，一年到头只回家一次，寒暑假我几乎都是在舅舅家度过。每年的寒暑假，是姥姥最开心的日子，因为我会陪着她，听她讲早已听过好多遍的故事，夏天，我们一起在门外树荫下乘凉，小时候她拿着的蒲扇，现在我拿着为她驱赶蚊子，姥姥就边眨巴眼睛边和我讲“小面人”的故事。冬天，我和姥姥躲在她那不到十平米的小土屋里烤火，边烧着银杏果边和她大声地聊着。姥姥总是会问我一些奇怪的问题，搞得我哭笑不得，比如，你们每天读书吃几顿饭，吃的是大米饭吗；你们晚上睡觉是睡学堂里吗，先生是男的女的，学堂是大楼吗，像之前医院那么高的楼吧。我都一一回答，她有时听错了我也懒于解释，就一直点头，她就自己笑笑，又言语其他。

很感谢那些年爸妈不在家，给了我和姥姥这么多相处的时间。

姥姥永远记得我喜欢吃什么，总督促着姥爷去买，她脚不好，没有去集市上赶过集，总是问我集市上热不热闹，有一次我拿三轮车推她去赶集，她开心地像个孩子，吵闹着要给我买这个买那个。

姥姥还特别爱干净，总念叨着要洗澡，每年冬天，都要我带她去澡堂洗澡，那里面人多地滑，我不敢带她去，她就生气不理我，自己拄着拐杖去烧热水在屋子里烤火去洗，最后弄得感冒被姥爷念叨连累我又被姥爷骂。

姥姥总是在我耳边说着小舅舅不孝，有了舅妈后和姥姥分了家，只给他们二老盖了两间小土屋，姥姥嫌弃土屋脏，打扫不干净，显得邋遢。那时候我就说，以后工作赚钱了帮姥姥盖两间大房间，打扫的亮堂堂的，让她看着顺心，可这个想法终究在她走之前都没有实现。

姥姥走后，我好久都没有再走进那间小土屋，姥爷也经常坐在门口发呆，一坐就是大半天，舅舅说，半夜会听到姥爷的哭声，我们也只能装作没听到。姥爷现在已经八十三岁了，我只想自己每年能多回家几次，姥爷每次都会说，芸芸，见一次少一次了，姥爷都走不动了，不能去集市上替你姥姥给你买你爱吃的炸丸子和烤山芋喽。每次听到，我的鼻子都会一酸，转而对着姥爷笑道：芸芸每年多回家几次，让您看烦了您就不会想给芸芸买好吃的啦。

姥姥走后我时常梦到她，小时候我不懂事，她做的饭菜我觉得难吃又不干净，每次都不吃，不知道伤了她多少次，在梦里总是清晰地记得，姥姥住在一间干净的大房子里，做了满桌子我喜欢吃的菜，喊着芸芸，快过来吃。可当我刚想吃的时候，梦已经醒了，姥姥的笑容也越来越模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