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我们的生活映照着我们的努力

我们的生活映照着我们的努力

作者：刘新丽

每年一次回老家，都会和母亲一同逛集市。

农村的集市，逢二或八，在几个村子的交叉处。临近村子家里有多的土特产或摆小摊的生意人，会聚合到集市，早早的摆上自己的货品，集市的东西价格便宜，品种丰富。土鸡、土猪、有瑕疵的布料、二手的家电、疤瘌苹果、土梨、糖葫芦、棉花糖。即便不买逛着集市也接地气。我看见一个地摊摆着各种头花儿、布娃娃、刚满月小孩儿穿的虎头鞋。弯下腰，细细地挑了几样东西，问老板多少钱？一个中年妇女，裹着围巾，灰土土的脸，一手打着毛衣，一手腾出空来擦鼻涕，吸了一口气，眼皮都没抬：“八块六，给八块”。母亲从口袋里掏出一张十块钱，她瞅了一眼，从身边的书包里摸了两个硬币，扔给了母亲。我起身走的时候看见她身边做着一个小姑娘，约莫三岁左右，自己拿着长长的空心米条吃。

母亲和我继续往前走，她忽然向我说：“你买东西的那个人，是你的同学，敬惠！”，我忽然抓住母亲的胳膊，“你说啥？敬惠！是那个同村住在前街街头的敬惠，和我同班。小时候她家做米条生意，穿的很洋气，周末我喜欢去她家玩儿，蹭几个米团吃”，母亲说是的。她和我是好朋友呀！只是我们好多年不见，断了联系。可，她不是嫁给邻村做烧鸡的那个同学吗？怎么出来摆摊？母亲说，她嫁过去两年孩子8个月，老公出车祸成植物人，孩子小也不能出去上班，只能就近赶集市卖点小东西维持生活。我回头再想看看那个摊位上的同学，却因为走远，已经看不见了。

是呀！我们曾经在整个小学都是形影不离的好朋友，今日却是对面相见不相识！时间拉长了距离，距离拉长了记忆，我们都在生活里，我们离得这么近，又这么远。我们都在努力生活，尽管有时候看上去面目全非，我在心里祝福她，祝她日后顺利平安。

另一位同学和我讲过一件事情，她毕业后在离家45公里外的省会城市工作，基本是在一个月的某个周末回老家看望父母。从省会汽车站坐车到县城车站，再从县城坐车到村里，最后这一段路，车基本都是顺风车，就是那些送货送人到县城的车，舍不得空车回去，在车站等人，凑上几个，够来回的油费，便一起走了。同学在车站上了一辆车，因为同村，就聊了起来，同学善谈，主动和司机说起我们那一届同学都怎么优秀、怎么能干，怎么样从村子里的小学考到镇上的中学，又考到临乡的高中，然后考上大学，留在了城市，甚少回来。我们那一届，是正经出了几个大学生的。司机闷声不响，末了，问同学：“你是哪一届？你们班长是谁？”，同学又开始显摆我们的班长如何优秀，如何考上的重点中学，如何……司机回头问同学，你认识我吗？同学认真看了看，说不认识，司机沉默了一分钟，哈哈大笑起来。同学莫名，司机又回头和她说：“我就是你说的班长！”同学不信，直到班长说出了那几个考上大学同学的名字，也认出了同学。同学尴尬不已，小学毕业以后我们再也没有见过，只是回老家的时候从熟人那里听来零星的消息。同学看着眼前这位光着膀子把车开的飞快的司机，大脑有些短路。当年那位有点羞涩的少年，数学语文每次都是双百的少年，那位始终在我们心中是目标是榜样的少年，和眼前这位司机怎么也联系不起来。下车的时候，班长不肯收车费，说：“难得你还记得我”。同学和我说的时候，我们哈哈大笑，然后在电话的两端，又互相沉默，异口同声的问对方：我们是不是也有七年未见？说完竟哽咽了。上一次还是回老家办护照，特地约了同学在行政大厅聊了几句，我要赶车她要接孩子，匆匆告别。

我们同学九年，小学到高中一年级，都是同班，我因为改读技校去了她城读书，同学高中毕业考了省外的大学，我们一直书信、短信、微信保持联系，却极少见面，我知道她毕业了，恋爱了，结婚了，生子了。她也知道我的一切生活轨迹，但是我们却在之后的七年里，再也没有见过。我们在不同的城市，日夜奔忙，淹没在生活里。我们这样近又这样远。我们都很努力，尽量让生活看上去不是那么面目全非。

我曾在深圳工作，和一位叫洁的同事一起租房，从东门到草铺，住了两年。那时候，关系是真的好呀，每天一起上下班，一起吃宵夜，无话不说。洁性格爽朗，人长得好看，五官分明，身姿曼妙。追她的人一大把。每当休息日，洁便同我商量，是答应香港的富二代约会，还是接受内陆小老板的礼物，她左右为难。我笑她，鱼和熊掌一起吃，会撑出毛病的。几年不见，有一次回深圳出差，约了洁出来早茶，她带着两个虎头虎脑的儿子，我呆住了，没听说她结婚，一出现便是这种附赠惊喜的气场。洁不好意思笑了一下，诺！我家俩宝。我问她这到底是嫁给了哪一个？她说是初中同学，同乡。在深圳一家工厂里做流水线的技管，薪酬不高，够一家生活费。无房也无车，这和当时洁对美好生活的定义差距太大了。我不知道该欣喜还是该安慰。从洁的脸上我看到她很满足于现在的状态，说起先生，总是嘴角上扬，看俩儿子的眼神也很宠溺。放下疑问，我和洁一起吃了个愉快的早茶。

或许，我们在成长的过程中，渐渐褪去了对生活青涩的憧憬，回到生活的本位，我们的努力都在生活的映照里，越来越好。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