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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望安山文学】凌雪||苦命的奶奶,深深的爱 (散文)

 望安山文学 2020-10-27


苦命的奶奶,深深的爱     



作者:凌   雪
    主编:非   



       儿时记忆最深的就是,在我刚呀呀学语时,父亲最常问的一句话:"梅呀,谁最亲呀?"我都会说:"妈最亲。"父亲都会更正:"不对,奶奶最亲,一定记住了哦。"虽然不是太懂,但奶奶最亲却镌刻在了心里,成为抹不去的记忆。
      慢慢长大才知道,最亲我的奶奶并不是我的亲奶奶,她是我父亲的三婶。事情的根源要追溯于那个动荡不安、民不聊生的民国时期。
       父亲的三叔是个哑巴,哑巴爷爷弟兄四人,大哥早已少亡,两个姐姐也已出门,家中还有一个弟弟和待字闺中的妹妹。哑巴爷爷本不哑巴,只因小时候的一次感冒发烧,被走街串巷的赤脚医生打了一针,从此以后口不能言,但不失聪明善良。有次哑巴爷爷去邻村干活,遇见一个流落在该村、大约六七岁的小女孩,冻得手肿脸烂,哭着喊着找爹娘。围观村民打着手势告诉哑巴爷爷,女孩父母是滑县人,带着儿女去山西逃荒路过这里,为了让闺女逃个活命,故意丢在这里的。善良的哑巴爷爷可怜女孩,就把她背回家中。正在发愁哑巴爷爷讨不上媳妇的曾祖父母,倒也乐意收留。
      日子就这样在吃了上顿扒拉下顿的艰难中熬过了一天又一天,小女孩熬到了十七岁,与大她十七岁的哑巴爷爷圆了房。生活这样下去倒也不错,然而,生不逢时天作难,疾病加饥饿的折磨,我的亲奶奶最终没能撑过去,还是撇下五岁的父亲和两岁的二叔撒手人寰。更为不幸的是,祸不单行,没过几个月,家中唯一的一头骡子被日本鬼子抢了去,我的亲爷爷气得哭了两天,去离家十几里地的日本兵住处讨要骡子,在讨要中被日本鬼子活活打死。短短几个月,父亲和二叔就成了孤儿,善良仁厚的奶奶把父亲和二叔揽在怀里说:"我侄不哭,以后就给三叔三婶过,三叔三婶就是你们的爹娘。"就这样,奶奶在十七岁时就担起了养育两个侄子的重任。
       白天带孩子下地干活,稍有空闲就操持一家子缝补浆洗,晚上等孩子睡了,就搬着纺车到院子里纺棉花,伴着月光纺到深夜是常有的事。听着蟋蟀叫,受着蚊子咬,每晚纺一个大棉穗子是必须完成的任务,有时睡了一觉的父亲起床上茅房,奶奶瞌睡的头都抬不起来了,还在嗡嗡嗡地纺棉花,只为节省那点买灯油的钱。有时候二叔晚间感冒发烧了,奶奶都会着急麻慌地抱着二叔寻医抓药,直到二叔好了才放下那颗悬着的心。
       穷人的孩子早当家,在哑巴爷爷和奶奶的呵护下,不知不觉间,我的父亲已经一十三岁,长成了能够替爷爷奶奶分忧的小大人了。父亲就挑着奶奶摸黑熬夜纺的粗布跟随族人到山西换成小米贴补家用,翻山越岭人小力薄,一路上走走停停,好心的大人就会停下来等等我父亲,跟上了继续走;还有的替我父亲挑一程。就这样,小小年纪来往穿梭于河南山西,将奶奶织的粗布换成小米苦度饥荒。
       在咸风苦雨中拉扯大两个侄儿后,奶奶终于在二十八岁那年有了自己的亲生骨肉——四叔出生了。父亲和二叔帮衬着哑巴爷爷和奶奶拉扯着小弟弟,饥一顿饱一顿的艰难度日。怎奈不幸总是如影随形,我四爷爷又因有病无钱医治撒手而去,四爷爷死后不久,无以为继的四奶奶撇下儿子带着女儿改嫁他乡。看着哭哭啼啼没了爹娘的三叔,仁厚善良的奶奶再次把侄儿揽在怀里哽咽着说:"我娃不哭,以后就给三娘过,你看,有三伯伯、三娘,还有大哥、二哥、小弟弟,多热闹啊。"
       失去爹娘的三个侄儿在爷爷奶奶的支撑下,虽然过着吃糠咽菜、食不果腹的苦日子,但心里是甜的,因为叔婶之爱化作父母之爱从未离开。
     光阴荏苒,日月如梭,转眼父亲和二叔、三叔都已长大成人,奶奶又费劲心力地给他们分别娶了媳妇成了家。随着时间的推移,哥哥姐姐们陆续出生,爷爷奶奶抱在怀里的那个乐呀,甜到心坎里。随着姊妹的增多,爷爷奶奶怀里抱着小的、脚头睡着大的,又帮着父母把我们一个个带大。
       没进过学堂,不认识一个字的奶奶,不管做任何事都通情达理大义在前。嫁到外村的爷爷的妹妹——我的老姑,多年没有孩子,于是心疼小姑子的奶奶就与三个侄儿商量,将三叔过继给了老姑,顶起一门人的香火。到了七十年代,哑巴爷爷死后不久,过继给老姑的三叔因肺结核也离开了人世,白发人送黑发人的痛,心疼得奶奶不知掉了多少泪,不知陪老姑哭了多少回。五年后,老姑仙逝,奶奶吃不下睡不着,担心流落在外的三婶一家被外姓人欺负,于是指挥父亲和二叔赶车将三婶母子四人接回老家居住。生怕怠慢了他们,父亲和二叔手把手教堂哥耕种收割,直到堂哥娶了媳妇,堂妹结婚成家,奶奶才放下了那颗慈悲为怀的心。
       这就是我的奶奶,终其一生都在为妯娌间的孩子默默付出,任劳任怨,自己唯一的亲骨肉因身体原因不能生育,奶奶也从不抱怨,将所有的爱都倾注在了三个侄儿和孙辈身上。后来四婶接来娘家外甥女抚养,奶奶疼爱这个小妹妹的心丝毫未减。
       回想童年时光,年龄大的哥哥姐姐上学的上学,下田的下田。剩下我们这几个小的,时不时就聚在奶奶家,争斗拌嘴是常有的,奶奶就会拿着笤帚佯装恼怒样,撵我们走,还没出得大门,就又偷偷溜回来,扮做各种鬼脸,引来笑声一片。然后安静地坐在奶奶身旁听她讲戏,什么《梁山伯与祝英台》《卷席筒》《打金枝》......百听不厌。小的弟妹听着听着就睡着在奶奶怀里。结婚成家后,奶奶心疼我吃什么都得买,每次来看我都会亲手做一篮子烧饼,再带些花生,乘公交过来。岁数不饶人,有一次下了公交,奶奶竟然迷路了,在政府街转悠,幸好遇见我嫂下班回家,怎么劝都不去我哥家。嫂子开玩笑说:"奶奶,你是不是怕我把烧饼给吃了,你孙女没得吃?"奶奶说:"哪里呀,我就是想去看看她。"最后还是拗不过,生生的叫我哥嫂买菜把奶奶送来我家。我因为打小体弱多病,每日里病恹恹的,奶奶盼我健健康康长大,不单单给我取了名字,就连呵护和疼爱也比其他哥哥姐姐多了几分。
       奶奶院子里有棵石榴树,石榴特好吃,那年结的也少,不过个挺大。奶奶为这几个石榴没少操心,生怕别人摘了去我闺女去了没得吃,看得那个紧啊。八月十五我们去了后,四婶笑着说与我听,听后我扶着奶奶肩头说:"奶奶,奶奶......"话没说完已泪眼婆娑。
       奶奶病重的时候,我去看她,进得家门,躺在床上的奶奶听见我说话,就不顾劝阻的非要起来去门口给我挖菠菜,我说:"奶奶你歇着,不要去,家里有菜的。"奶奶用微弱的声音说:"那......不还......得......花......钱买......吗?"城里人吃啥都得花钱买,生怕我过不去,所以......任谁都拦不住,看着手拿菠菜弯腰驼背被疾病折磨得不成样的奶奶,我的心都要碎了......苦水里泡大的奶奶哟。
       经历了民国、战乱、大饥荒.....在苦水中泡大的奶奶,用她那柔弱的双肩扛起了一个支离破碎的家;用她那涓涓细流般无声的爱滋养了父辈,又养育了孙辈。
       长大后,终于明白父亲常说的“别人的婶,大娘,只能当墙,我的婶娘能当娘”的深刻含义;也终于理解父亲把对婶娘无以为报的感恩之情根植于我们幼小的心灵,从小就教育我们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奶奶是高于母亲之上最亲最亲的人之用意所在!
      不是亲奶胜似亲奶的奶奶,用言教不如身教的实际行动,身正风清地影响和教育了两代人如何做人、怎样做事,并由此而成为家风,世代相传……


                                             插图/网络


作者
简介
凌雪(笔名),煤矿退休工人,喜欢码文堆字,知天命时开始创作,虽说已晚,但愿尝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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