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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 后来，马可把照片洗出来之后，发了一会呆，那是一个曼妙的背影，他舍不得用在报纸上，他是晚报的摄影记者。 他放大了照片挂在墙上，他想像把她抱在怀里的感觉，长长地吁了一口气，他怪自己没有追上她要一个联系方式，或者干脆把名片塞在她的手里。 夏天已经远了，在那些初秋的夜，他常常想起一个夏日的午后。 那个夏日的下午暖洋洋的，一点都不像要发生故事的样子。马可在滨江公园看撒尿的小男孩，那个小男孩不停地尿，他很喜欢那股亮亮的水线，同时也喜欢那细水长流的声音。 那个小男孩是个雕塑。 马可眯了眼睛看了很久，等他睁开眼睛时看见一个白衣女子慢慢朝江里走，她的双手左右摇摆，浑浊的江水飘起来她的裙子像是一朵莲，他飞快地按下了快门。但他马上发现了问题，江水已经浸了女孩的腰，可她并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马可张大了嘴，一念之间却没有出声，他怕她受惊，他飞快地朝江边跑，那时有人已经发现了这个意外，呼叫着，她一直没有回头也没有停下朝江心挪动的脚。 那时马可已经脱掉了衬衣，他要救她。就在这时，那女子突然回头，一张凄艳的脸和迷蒙的眼，她看着人群，又好像看着他。她说，你别动，别过来。 像是被施了魔法一样，马可的手停在那里，刚刚解开的裤子无声却又幽默地落了下来，女子的脸上有过稍纵即逝的笑容。 马可忽然笑了说，我保证肯定能救起你，去年横渡长江比赛我获得第十名的好成绩。如果你朝前走，江水会灌进你的嘴里，一会儿就喝得饱饱的，肯定也呛个半死，这样，我就得给你做人工呼吸，我不能保证的是，我能否把这个救人动作做得很规范，也就是说，我不能保证我不会吻你。如果你喜欢我亲你，你就大胆地往前走…… 那女子定定地看着马可，马可也看着她，一人在水里，一个在岸上，中间隔了十几米的距离。就那样相持着，他的目光紧密地粘着女子，他怕一丝游离她就一头扎在水里，同时，他伸出了手。 那女子终于回头，回头是岸，和迎上来的马可。那女子丢一句话就走了，那句话是谢谢你帮我完成了这个行为艺术。 等马可整理好衣服，女孩只剩下背影了。 马可咧着嘴笑了，古时英雄救美之后常常是一句小女子无以为报唯有以身相许。他今天也算是救美了，可是美人却说她在搞行为艺术。 可是那是行为艺术吗？她分明是一个失爱的女子啊。 B人都有些念旧，就像马可第一次去了那家咖啡店感觉不错，后来就一直去，并且喜欢坐在同一个地方。 秋天的傍晚，马可走进店朝老座位看了一眼，这样就和一双眼睛对上了，好像目光有重量一样的。 那刻他的心差点跳出胸腔，挂在墙上那张照片的主人正看着他。他朝她走过去，坐在她的对面。他说他经常坐在这里的，他是个念旧的人。 她笑了，松松垮垮的妩媚。她说，人到了一定的年纪才会怀旧，想他的旧鞋子旧袜子，其实他是怀念他那双具备私奔能力和速度的脚。 他定定地看着，说她像个诗人。她笑了笑说他像个痞子。他说他觉得她像一个人。这次她笑出了声：像你的初恋情人？ 马可说，虽然男人喜欢跟女子说这个，但这回却是她错了，她像李宇春。她吃了一惊说，别吓我，我有那么有点酷？我如此的楚楚动人。 他们就这样有一句没一句地说话。时间在一秒一分在过去，他们好像一点儿不在意，一直坐到很晚，马可想这至少说明在她看来他不是一个讨厌的人，还有，他是她的救命恩人呢。 她突然地问他多大了。他说，34岁。她说，你10岁时，我还在医院里排队等着出生。马可说，这说明我童年时代你爸和你妈还在谈恋爱，还说明我童年的某一天，你爸爸吻了你妈妈，还说明某一天…… 她阻止了他的话，她说，你这个人怎么就这么贫嘴呢。他呵呵笑了说，嘴里没有营养嘛。她眯了眼睛沉默一下忽然睁开眼睛看着他，难怪整天呆在江边想跟美女做人工呼吸呢。 他忽然脸红，她说，你还会害臊啊？他说，不是，我在心里对不起过你。我还不知道姑娘的芳名。 她哎哎了两声，他把话头停了。 她说，我叫李小果。 C再遇李小果，对于马可来说是这个秋天收获的最大果实。 马可准确地向李小果表白了喜欢，他说他至今还是单身，希望李小果来结束他的单身生活，他说虽然这个任务艰巨，但是却很光荣。 李小果说如果她喜欢他并不是要上演英雄救美之后以身相许的俗套，因为那天她在江里并不是寻死，那真的只是一场行为艺术，她承认他在现场说的那些话很有意思，同时也承认那天她尾随过他，所以他们再次相遇并不是偶然，是设计。 他一下跳了起来说，原来我那天就折服了你啊。她用金属一样的声音说，你就别臭美了。 那时她已经允许他牵了右手逛街，左手举着一串糖葫芦，整个人看上去都是粉粉的，他很喜欢。 有天他们走在步行街上，她忽然抱住他吻他，那刻她有点疯狂，但是他并不反对，就吻在一起，吻着吻着，她流了眼泪。 后来她跟马可说了对不起，她说那天的吻是想给一个人看的，她说，那个人一定看见了，她可以如此幸福。 马可很好奇，但是他并不问。他多少有些情感体验，如果女人不肯告诉你，你问了，那个答案百分之六十都是谎话。 他想，只要他喜欢她就够了，足够了。 他拍拍她的脸说，只要你喜欢，我愿意做你的道具。 D李小果还是告诉马可了，那时已经冬天了。她说那次献吻于他时遇到的那个人是她爱过的。那时很傻，说过爱他与他无关的傻话。 马可呵呵笑了，手指来来回回梳理她的长发，她在他的书房里，那里挂着她的背影照。 那一刹那，她想起那个她死活都要爱上的男人，她的上司，他也这样梳理她的头发。她纠缠他那么久，对于她的感情，他总是未置可否，不主动但也不拒绝，他像一张巨大的网，而她是一只愿意触网的虫子，他看她挣扎，可他并不准备帮她。 那次时他送她回家，在楼梯口，她牵了他的衣角，他顿了顿，但他还是随她上了楼。 没有开灯，她扑在他的怀里，身体轻度痉挛。像是一个裹了很层纸的糖果，等待一层层打开，剩下的就是37度2的体温。据说这个恋爱的女人的温度。 这个夜晚对于她有特别意义，结束，也是开始。 他说他很幸福他说她让他感觉到了年轻，但是他离去时说，傻丫头，我什么也给不了你。 她笑了说，我什么也不要，我只爱你。她你的一天可不可以给我一个小时，只一小时？ 他点头同意了。 那后来的很多的一小时里，她问他爱不爱她，他点头，她一定要他回答，他说爱。那么，她问，你爱她吗？他明白她的所指，他一愣，他说，爱过。爱与爱过是不同的，一个是过去时，一个是正在进行时。 男人在这时是矛盾的，右手妻子，左手情人，他努力地举着双手，证明这两个女人是一样的要紧，但到最后却是投降的样子了。就像他求她别问了。 她不再问了，她要好好地爱他。她是把一小时当成一天过的。也有黄昏约会的时候，就是再晚他也要回家。她留不住他，惟有放了他。 那天中午，他妻子带着女儿来，说是刚好路过这里就来蹭饭的，他让他十二岁的女儿叫她姐姐，然后他带妻女去吃饭，女儿拉着她说，姐姐一起去。 他是一家三口，她与他没有关系。她摇摇头说，姐姐还有事情。 看着他们牵着孩子手远去，不过是想像中真相的再现，可她受不了，她受不了那个说爱她的男人，看妻子的眼神那抹温柔，此时她才发现，向一个已婚男人要爱是多么可笑。 她的爱仅仅只是他的歇息时间。看透了本质之后，她难过极了。她一个人走到江边，然后走进水里，也不是不想活了，心里却想着就当是死了一回。 李小果的双眼，起了薄薄的潮湿的泪水，看起来情深深雨蒙蒙。 马可看着她，吻了她的眼睛…… E执著并不是都好的，就像李小果对那个人的爱与恨，她走了两个极端。她恨他，所以她坚持呆在他的公司里，她要成为他的眼中钉。当着同事她对他笑，若是一对一的照面，她盯着他，眼里就万箭齐发了，要不就冰一样说，流氓，伪君子。 上司的脸像是阴天，可是他没有办法。其实也不是没有办法，而是下不手，毕竟有过纠缠，同时他知道那天她在江里表演的那场行为艺术，她跟他说如果不小心滑进江里了，她愿意变成水草。她说，我要在那里等着，你经过时一定缠死你。他怕她做出过激的事情，他不想在下半生负疚。但是，他分明是烦了。 那天马可来接李小果下班，在电梯里和她的上司遇着了。马可不知道李小果以前喜欢的是他，但他知道。他朝马可笑了笑说，来接李小果？ 马可笑着点头。 一起出了电梯，那人站在走廊里喊李小果，李小果。 马可看见李小果从门里出来，脸像是蒙了一层霜，她看见了马可脸一下就柔和了，她一下扑在马可的怀里，像只小猫。 奇怪的是那个人一直站在原地，并鼓了掌。然后他说，也许这就是幸福。说完，轻掩了一扇门。 马可就在那时明白了李小果之前的故事，他什么也没说，牵了她的手，踏着下班的铃声走了。 走在路上，李小果噘着嘴对马可说，我有点后悔那时没有遇到你。马可笑眯眯地说，没有什么比现在在一起更要紧的了。 F 李小果依然不能放过那个人，她恨他的鼓掌时那种嫁祸于人的笑。她想他太自得了，她得让他难受。如何让他难受呢？ 她像做文案一样做了一个策划：一，让他妻子知道她和他的关系，选择打电话还是面谈？她决定打电话；二，当众羞辱他，以他的名义在花店给自己订一束花，把卡片放在显眼的位置，等他看见时，把花丢进垃圾筒里…… 这两个方案她最后选择了后者，效果非常好，上司的脸都气青了，可是他什么话也没有说，看着他，她突然笑了。然后她说，麻烦你通知财务把我的薪水结了，我现在就辞职。 他让她去他的办公室，他一边象征性地挽留她，一边从抽屉里拿出一个信封，他说对不起。 她接过信封抽出来是一沓厚厚的钱，她平静地放在他的案头。她说，我说过我什么也不要，我只要爱。你分明是不能给，当初你为什么不拒绝我？ 他沉默着，也许他内疚了。 她花枝一般地走了，她有爱有马可，她的面前繁花似锦。 只是她不知道马可看了她的“策划”，马可正想着如何阻止她时，她告诉他她辞职了。马可孩子一般的笑了，他看着她的眼睛说，麻烦你结束我的单身生活。这样我就可以下了班直接回家，就可以不把臭袜子放在床底下，同时，他停了一下说，我可以天天爱你。 李小果挽了他的胳膊说，春天，我给你一个确切消息。 马可说，爱一个人，爱得深，要给她时间。可是，马可说，冬天冷啊我就是想着咱们先暖着…… 李小果说，马可，你若爱了我，有些事请你别问我，因为我正在忘记。 马可说，我爱你，仅此而已。 李小果念叨着这句话，眼前忽然起雾。对于爱来说，这句话已经足够，足够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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