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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苏果看着乔淮，他正在看动画片，她问，你快过生日了呢，今年想要什么呢？他头也不抬地头，不要。她说，不要？他说，不要。依然沉浸在虹猫蓝兔里。 这让苏果失落了一下，以前，乔淮盼着过生日，扳着小手指算，翻着日历看，他想要礼物。并且随着生日的临近，那种吸引力越来越大了，那个感觉就像是看见一颗漂亮的糖果，让五彩的纸裹着，能想像它的甜，可就是吃不到。每次这样想，他都会咂巴一下嘴，他是个虎头虎脑的小男孩。等到生日那天，她把礼物给她，他的眸子突然亮起来，脸跟着也红扑扑的，那种肤浅的幸福样子，总是让她忍不住想亲一下他。 可是就在刚才他那么干脆地说不要礼物了，再有一个月他才9岁，莫非他已经长大了？苏果好像有点忧伤，她把腮托起来静静地看着他。过了一会儿，他歪头看着她笑了说，美女，发什么呆啊？ 苏果说，我在想一个小朋友穿破裆裤的时候哪。他一个鱼跃扑了过来说，不许想别人的隐私。这话逗得她笑了起来。她又问他想要什么礼物，他说，不想要变型金刚，不要遥控汽车，不要……她打断他，那你要什么呢？他歪着头想了一会儿说，只怕你办不到啊？她笑说，不会是月亮吧？他说，不是，我想要的不是东西，她惊奇地看着他，哪是什么呢？ 他低垂了眼睛，拿起遥控器关了电视，轻轻说，我想要个爸爸。 客厅突然间安静下来，许久她搂住了他说，这个，这个我们得努力。 他又说了一句，妈妈，我不要叔叔。 她问，刘叔叔怎么样？他说，就那样了。 他们都笑了起来。 2 那个晚上，苏果没能睡安稳，她想过儿子乔淮会要的各种礼物，可从来没有想过他要的礼物不是东西，是爸爸。她再一次深刻地想念了乔江，他在6年前离开了，是永远的离开，那时乔淮刚刚2岁，还没有学会伤心，他不知道死是什么，他不明白为什么她为什么常常流眼泪，可是他知道把一颗糖递给她，奶声奶气地说，妈妈别哭，给你糖吃，直到几个月之后，他突然说，爸爸呢？这一回他扯着嗓子哭了很久，他要爸爸回家…… 他一天天地长大了，爸爸是个回避不了事情，苏果没撒谎说爸爸到国外去了，他长大了就会回来，她觉得让他盼着是残酷的，虽然带着他去墓园看爸爸也很残酷。 有一阵子他看着墓碑上的爸爸的相片，会把手里食物朝爸爸嘴里喂，一次又一次地喂，机械地重复着喂……后来，他明白了死，可他还是有幻想的，他问她爸爸会不会发芽？苏果摇摇头。他说，为什么花籽种在土里会发芽？他强硬地说，不行我爸爸也得发芽！ 慢慢地他明白了爸爸永远不会发芽，他接受了这个事实。只是，他会时常想起爸爸，在别的孩子被扛在肩上时，在别的孩子两只手同时牵着时，在电视里那些孩子哭着喊着时，那刻他的眼波动荡，而在苏果的心里常常是波澜壮阔，她想，就是她做得再好，她还是欠他，一个爸爸。 苏果一直记得有一天她去学校接他，在校门口他和一个同学手舞足蹈地说话，连她走近都没有发现，原来他们正在说爸爸，同学说爸爸老是出差，每次回来都要带回很多好吃的，天津大麻花，成都的牛肉干，大连的鱿鱼丝……他说他爸爸是个旅行家，每年都在外面游山玩水，去过比南极更远的地方，冷了，就抱着北极熊睡觉，累了就骑着鲸鱼…… 突然一抬头看见了她，脸突然红了。在回家的路上，她的眼睛湿湿的，他才7岁，他有了一个自己的童话，童话中的爸爸。 其实，她一直在努力，她想要一个丈夫，他要一个爸爸。只是，只是，这两种身份很难集中在一个男人身上，就像刘江那么好，也没能做到。 3 苏果是个美丽的女人，职业呢比白领还白，流行说法是是粉领。她的身边不乏追求者，可当明白她是个单亲母亲时，很多都退却了，当然也有狂热的，就像比她小5岁的林志，说古人因为喜欢房子连乌鸦都可以喜欢，何况乔淮这么可爱的一个孩子？ 她喜欢他这样说，接受了林志。可是她没有想到，乔淮把林志当成了入侵者，就算他喜欢林志给他的大屏幕游戏机和玩具枪。从进门那刻起就开始了对抗，她说，乔淮，这是林叔叔。他说，你好，林哥哥。林志伸手抚他的头，他跳着跑开了，可当林志把游戏机拿出来时，他立刻又回来了，欢喜得不得了。玩够了，他突然从房间里拿出相册，让林志看他非常帅的爸爸…… 那天吃完晚饭，苏果和林志聊天，乔淮坐立不安，他过不了一会儿就问现在几点了，林志当然明白这个小男孩的潜台词，于是就告辞。这时，乔淮把游戏机给他说，我不要。林志问怎么不要呢，不好玩吗？谁没有想到他会说，你是用这个来讨好我妈的！ 林志后来还来过几次，也做好了忍耐的准备，可最后还是败下阵来，他无法走进乔淮的心里，因为他不是他爸爸。 苏果试着给他讲浅显的道理，唱《吉祥三宝》，希望他有一天能够接受一个人。他也听话，可是只要她有新的恋情，他总会捣乱，咬着牙像是保卫着什么一样的。 从一年级开始，苏果让乔淮读那种周末回家的寄宿学校，一是她想着这样可以早点让他学会打理生活，二是她也想着有点时间有点空间谈恋爱，转眼他上三年级了，她的恋爱也渐有眉目。 有个周末他回家，突然发现客厅里爸爸的相框不见了，她跟他说放在他的卧室了。他冲进卧室把相框拿出来放在原来的位置。他说，妈妈，咱们家来客人啊？ 她愣在那里，她以为她发现了她的秘密，最近她和刘江恋爱了，这一次不像前几次那样被人追着，好像一同发力，很快就难解难分了，因为爱他，就替他着想，怕他看到乔江的相片伤怀，于是就换个位置。 只愣了一下，她点点头，乔淮笑着说，烟灰盒有好多烟头儿。她也笑起来，接着她跟他说了刘江，说刘江跟你爸爸乔江名字只差一个字呢，刘叔叔很可爱的，他当过爸爸，他有个女儿，只不过跟着她妈妈一起去加拿大了。 他说，妈妈，你喜欢他吧？他离婚了吧？她点点头说，要是你也喜欢他就当他当你爸爸好不好？ 他说，我有爸爸啊。 她想跟他说，爸爸去世了，我们家里需要一个男人，他会给你更多的安全感，把阳刚传染给你。她想说，虽然说上帝也是单亲家庭，可妈妈这么些年也挺累的，想有一个臂弯能靠着歇歇…… 可看着他倔强的神情，她叹了一口气，什么也没有说。 4 几个星期之后的周末，刘江和乔淮见面了。这一次，乔淮很有礼貌地叫他刘叔叔，然后在房间里安静地写作业，过了一会儿他喊说问题要问，苏果让刘江去帮他。 原来他要写一篇作文，题目是《我的爸爸》。刘江的心莫名地痛了一下，也许是孩子自拟了题目来表达微弱的抗拒，不过，他还是跟他说了该怎么写。他说，我们每个人都有一个爸爸，我们的身上流淌着他的血液。就算他是个旅行家，去了比南极还远的地方，冷了抱着北极熊，累了骑着鲸鱼，可是他从来都没有离开过他的儿子…… 刘江看见泪珠从乔淮的脸上划下来，刘江的眼眶跟着也湿了，他伸手擦他的泪水，那刻这个小男孩是那样无助，那样委屈。 这一幕被苏果看到了，除了心酸还有喜悦，这是乔淮第一次当着陌生男人的哭泣，他的心扉会不会由此打开呢？ 看上来是的，接下来的周末，乔淮和刘江相处得很好，虽然每晚他依然会催刘江回家，可他会说，刘叔叔，明天再见啊。 乔淮的态度让苏果松了一口气，她偎在刘江怀里时常走神，她好像看见了穿着婚纱的自己，她想再拍婚纱照一定要三个人，吉祥三宝。 可她没想到暑假里发生的一件事却让她对刘江失望了。那阵子，她要出差十天，刘江自告奋勇地担当了照看乔淮的责任，她呢也想着趁此机会让这一大一小两个男人再亲近亲近。 出差在外，每天她会打电话给儿子，问他开不开心？他总说开心得很。那天晚上她回家，一进门看见刘江跷着二郎腿看电视，乔淮正好厨房里洗碗，弄得身上是水地上是水。 乔淮一见她扑在她怀里哭了，她开始还笑着问刘江怎么让孩子做这个？刘江笑笑没说什么。她看见乔淮的手臂上起了几个红点问是怎么了，他说是炸鸡蛋油烫的。苏果生气了，刘江本来想解释几句的，可一看她的脸色又把话咽了回去，走了。 刘江一走，乔淮哭得更伤心了，说刘叔叔还让他拖地，那天送他去英语课，结果没来接他，他自己走了两站路回来的，让他洗袜子，他不洗，还打了他的屁股……他用很长的拖腔说，姓刘的真坏！ 她哄了好久才止住了他的哭泣，她说，刘叔叔不好咱不要他了。他使劲地点头。 她跟刘江说了很多谢谢，那是她生气的标志，谢谢他的陪伴啦，谢谢他的爱啦，她说，你没能爱上我的儿子，她说，对不起。 她不容他说一句话，挂了电话。 刘江找苏果要解释，苏果不听，只说他不能使用暴力啊。刘江笑了说，揍他两下长着记性啊，再说哪有当爹的不敲打不敲打儿子呢？ 苏果叹了一口气说，这八字还有一撇哪，乔淮刚对你有好感，你这一折腾好感没了，变成坏人了。 刘江无可奈何地笑了说，好吧，就让我来治治这个坏小子。 那个暑假，刘江还是时常来家里，不过乔淮不搭理他，不过，他会把碗筷收进厨房，洗袜子，把房间收拾整齐，还有，他要求一个人去英语班，小大人似的。 苏果跟刘江说，看来你影响了他。刘江纠正说，不仅仅是影响，是改变。苏果说，可他现在不理你了。刘江说，等着瞧吧。 4 苏果跟刘江说了生日礼物的事情，刘江说那小子真坏，竟然不要东西，要爸爸，那不是骂我不是东西吗，不过，我还做点准备，以便到时候献给他。 刘江说是想办法，可迟迟没见动静，乔淮依然不理他，这让苏果很着急。可刘江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 转眼生日到了，苏果问乔淮要不要上饭店？他说就在家里，又说，今天姓刘的会不会来？她说不知道。他说，其实，暑假里从英语学校出来，他看见姓刘的一直远远地跟身后的，那天姓刘的打他屁股，他给他鞋子里放了图钉，还有给他茶叶里放了糨糊的。 乔淮为自己的恶作剧哈哈大笑。 正笑着，门铃响了，刘江来了。刘江说，从前有句话叫大人不记小人过，现在啊，你能不能小人不记大人过哪？ 乔淮拿着水枪对着他喷了他一身水，又笑了，这时刘江朝胸口一拍，那里有一张卡片，祝你生日快乐的音乐响了起来。 刘江把乔淮抱了起来说，我能不能成你的生日礼物吗？乔淮缓缓地点点头，刘江说，那请收下吧。乔淮说，可我没地方装啊。刘江说，有家啊。乔淮撇撇嘴说，那就留下吧。刘江说，可是，你还没有称呼我。他认真说，爸爸。 苏果看着一大一小的两个男人，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不过，她拥抱了他们，泪流满面。 后来，乔淮跟苏果说，班上的同学说，爸爸就是你乱花钱时他两眼一瞪，你犯错时，他毫不犹豫地揍你，可他会在夜半你睡着了时，他会看你的屁股是不是让他抽红了……那时，他就想，他想要个爸爸了。 乔淮还说他收到刘江的信，信的开头写着，亲爱的儿子，因为你弄痛了我的脚，让我喝糨糊水，所以在你午睡时，我在你背上画了一只青蛙。还有，很多幸福看似水到渠成，就像你吃着美食，你要知道这样的幸福是很多不相干的人给你创造的，何况我爱你的妈妈，爱你…… 他说，那时我想着爸爸就是他了。（图片来自网络，甚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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