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时而醒,一是因为有心事做崇,二是窗外雪光太亮。心事在夜晚发酵,整个胸腔里似乎布满不明气体,胀胀地疼痛,不得入眠。雪是在昨日正午时开始下的,最初是极小的雪,后来雪花乱飞,天地间很快苍茫起来,人在雪里走,觉得分外有诗意。 麦青青说,下了雪的夜晚,还是不要起床推窗去看外面的雪吧,那么冷的冬夜,一個人看残雪,总觉太过于清萧。青青还问,雪在夜里会不会发光?我说,雪光是堪比月光的。 我是一个在有雪的夜晚绝不会合拢窗帘的人,彼时倚窗而睡,那些自然之光映在身上,成银质颜色,手指拂过去,手指上有光,用心看过去,心里也逐渐清亮。 雪落时做下艰难的抉择,夜晚权衡利弊,仍觉命运喜欢戴着一副多彩的面具示人,看似玄机重重,实则全在内心如何度量。得与失之间的选择,凭了己心去做便足矣。世上哪有那么多的十全十美,多半是将一本书撕碎了前半部分,给你留下后半部分,或者给你前路旖旎,后路荆棘,而无论哪一种,拼的都是心智,练的都是性情。 醒来,不肯在床上无事辗转,遂翻开新一期的杂志,却喜里面有金石书画家杨钧的慧语入眼。他只说:凡诗文字画,皆不可学小家。小家之症结处容易探索,探索到手,即刻能成,一成之后,永无出路。而当下文学艺术界,却大都是学小家之人,甚至连小家都不学,直接学时人,那么,“永无出路”则可知矣。古时是师傅帮助弟子学古人,如今师傅却只让弟子学自己。斯文断绝,可知矣。古人说,凡面目特异者,其道必小。一入藩篱,终无出路。故学问之道,贵得名师。小道数载可成,中庸百年莫尽。读完,抚书而笑,又思自己也是读书写字陷于小格局的人,有时过于自满,有时又因信不足,而缺乏判断。一直推崇文字随心,却忘记了世间之事,多半不随心。因此文字出炉后,会让读的人觉得不食人间烟火,少了些厚重和深度。实为从文者大忌。 我是一个偶尔陷于思想困顿无法自拔的人,累及到生活之中,颇为尴尬,瞬即自卑。小时候,看到别人家的女孩子穿着新买的花衣服上学,心里艳羡,面目上却呈清高不屑之色,不会流俗着凑过去,和别人一样去送上几句溢美之辞。长大之后,更是偏执,断不肯去低头俯就自己看不惯的事和人。一個人活得过于棱角分明,受伤便是常事,因此人缘一般,但若遇到相互认同的人,很快便能成为莫逆之交。 有人说,吃饭的时候不要辜负胃,睡觉的时候不要辜负床…… 忽然想到自己在被辜负的同时也同样辜负了很多事及很多人,心下不觉释然。生活给你诸多片段,如何将它们圈化成圆,还真是一门大学问。 图: 网络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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