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结婚吧!”冯凤躺在东栋的怀抱,心情既兴奋又沉重。 “不行!事业还没有眉目,怎么能够结婚呢?”东栋的反问让冯风瞪大了眼睛。 东栋,原名张旭东,工程机械大学本科生,毕业后应聘到腾盛公司工程部。现在已经是工程部副经理。他大脑灵活,事业心强,积极,勤快,肯干,上班三个月就得到了王总经理的青睐。这样的事在腾盛公司还是首例。 腾盛公司的前身是升腾机械厂,建厂于60年代,目前,拥有干部职工5012人。公司内部条条框框多,管理严格。而人事关系又如蜘蛛网,错综复杂。比如冯凤,大学毕业后来到腾盛公司,虽然就职于东栋麾下,但她时常出入于高管办公楼,原来王总经理是她的亲舅舅。不过,这个秘密只有极个别人知晓。东栋曾一度为她的笑而陶醉,这让身边人为之努嘴。但这也不能全怪东栋,因为冯凤的笑足以迷倒天底下能看到她笑的所有男人,东栋就是其中的一个。他以近水楼台先得月的优势占有了她。可是,当她提出结婚时,他却拒绝了她 。 冯凤一边笑,一边低下了头,右手轻轻地抚摸着自己的小腹部。东栋的眼睛紧随冯凤的手而移动,当他看到她的右手做出的诡秘的动作时,他猛然一惊,不由地叫了一声:“啊!不会吧?!” “上个月它就没有来,这个月仍然与我捉迷藏。昨天,我去了医院。”冯凤取出一张纸递给了东栋。说:“我们可以找一位可靠的保姆,不会影响你的工作。” 东栋揽住冯凤,言语温和了许多。“宝贝儿,我们去医院吧。” 冯凤推开东栋,顺势给了他一掌温柔,嗔怒道:“你知道流产有多难受吗?有人把它比作鬼门关!你就这么狠心?一而再的抛弃我们的亲骨肉。” “宝贝儿,你听我说……” “不听!” “生气有害胎儿。” “我不管!” 东栋低下头,长长地叹了一口气说:“我们的事爸妈还不知道呢!” 冯凤瞟一眼东栋,轻声说:“要不,我们分头通知爸妈,准备结婚。” 东栋又一次把冯凤揽在怀里,右手轻拍他的后背,左手胡乱揉搓。“别急,宝贝儿,总会有办法的。” 事有凑巧啊,总经理助理刚到工程部,就听到有关冯凤的风言风语。或许那些尖嘴舌故意拆东栋的台,或许是有人想讨好总经理。 职场就是这样,总会在你不经意间挨上一枪,有时人已经倒下,还不知道开枪人藏在什么地方。不过,杨助理可不是一般的人,面对那些尖嘴舌,他义正词严地说:“很奇怪吗?年轻人在一起免不了会擦出火花。” 回到总经理办公室,杨助理向王总经理道喜。“啪!”王总一掌打在桌面上。桌面上的茶杯咕噜噜噜——“啪!”——哗啦啦碎了一地。 “乱弹琴!把他们叫过来。” 清洁工听到打碎物品的声音,急忙过来清理残渣。王总抓起笔记本“啪”的一声甩了过来。大声喝道:“出去!” 清洁工灰溜溜走出办公室,弯着小腰迅速躲了起来。 杨助理捡起笔记本,长长的呼出一口气,轻声说:“王总,你先消消火。依我看这件事不宜大动干戈,最好是私下解决。” 王总哼了一声慢慢坐下,没精打采的说:“帮我约见张经理。今天晚上8点,环宇大酒店,不见不散。” “要不……”杨助理还想说些什么,却被王总的手势打住。他说:“你放心,我不会在酒店发火的。” 环宇大酒店,灯光通明,人头涌动。“月”字号包间里,东栋在焦急地等待。 对面“地”字号包间里,冯凤在不停地走动。她一会看时间,一会窥探“月”字号房门。心中在不停的祈祷:舅舅,请理解我的心。 8点整,王总出现在酒店大厅,杨助理紧随其后。就在这时,冯凤接到远方妈妈的来电。冯凤用手挡住嘴,用轻而急得声音对妈妈撒娇。 “妈,你怎么这时候打来电话啊?” “这时候怎么了?” “我有重要的工作,正在加班!” “那好,我就长话短说,我和你爸坚决不同意这门婚事!” “啊!”电话挂断。 原来,王总在来酒店前与姐姐王氏通了话。他简单介绍了东栋,想征求她的意见。王氏让他作主。王总说:“我原则上不同意这门婚事。”王氏的声音立刻改变。“那好,我代表你姐夫坚决反对这门婚事。” 王氏放下电话,火急火燎的对丈夫说:“老冯,你说这闺女怎么不让人省心呢。要不,我们去公司一趟,” 冯晟说:“我们应该相信弟弟,委托他全权处理。”冯晟拨通了王总的手机。 “老弟啊,冯凤的婚事由你全权处理,若有必要,我们立马飞过去。或者,把她赶回老家。” 王总说:“姐夫,你不要激动,我会考虑的。” 王总吃了一个定心丸,带上杨助理奔赴环宇大酒店。东栋起身迎了过来。 时间不大,“月”字号里摆上了丰盛的一桌酒菜。王总喝了两口威士忌说:“公司对这个项目非常重视。今晚约你出来就是想听听你的意见。”东栋用惊讶的目光看一眼杨助理,杨助理轻轻点了点头。东栋一下子思绪大乱。本来,一直在考虑婚姻之事,王总怎么以工作开了场?难道他对我们的婚姻不感兴趣?或者公报私仇?不!不应该这样想。东栋不敢多问,也不能发问。管他呢!兵来将挡,水来土屯。 东栋说:“该项目我已经做过论证,可行性报告起草完毕,两天内发给您。” 杨助理说:“这是一项非常具体的工作,你一定要专下心,认真对待。”他把“专心”二字说得特别重,唯恐东栋不理解。 东栋说:“我已经组织技术人员做过专题研究,他们都有必胜的信心。” “他们,你呢?” “请您放心,我一定全力以赴。” 王总说:“有你这句话我就放心了。来,吃菜。”王总伸手夹起香菜,但是,他的手却停在了空中,两眼盯着东栋说:“有困难直接找我,或者向杨助理汇报。”东栋拿筷子的手抖动一下,他把筷子放回了原处。 王总咽下香菜,看一眼杨助理。杨助理说:“我们有事,先走一步。”话未说完,人已起身。东栋送到门口却被杨助理挡回。抬头看见门楣上的弯“月”,心生疑问:它是月老?还是药引? 看着丰盛的一桌酒菜,东栋更加不解。曾几何时,财务总监说过,王总若是陪你吃饭,说明他心中的谜团已经解开。若是只喝酒而不吃饭,说明有一个重大的决定还在心中酝酿。而今日,王总不吃不喝,起身告辞。这又作何解释?正在纳闷,冯凤出现在面前。她看到完好的一桌饭菜,心中咯噔一下。唉!什么都不用说了。 东栋说:“为什么这样看我?一股莫名其妙的火焰涌上东栋的心头。” 为什么不吃呢?冯凤自言自语。 我哪里知道!东栋话语刚到嘴边突然又改了口:“老板突然要他们过去。所以,只吃了一点点。” 这么丰盛的一桌酒菜,弃之可惜。可是,又能怎样呢?一种恐惧顿时霸占了她的大脑,驱之不去,挥之又来。 “我找舅舅去!”冯凤转身就走。 东栋一把抓住她说:“冷静点!” “我能冷静吗?”冯凤挣脱东栋的手说:“我的婚姻我做主,谁也别想干涉!” 东栋冲前一步抱住冯凤说:“冲动是魔鬼!”他抱着冯凤坐下来,亲切地说:“宝贝儿,难道你忘了当初?” 当初?冯凤陷入了沉思。走出大学校门,辗转几个工厂,就是不愿向舅舅低头。后来,妈妈给舅舅说明了情况,舅舅竟然专程接我过来。当有人议论东栋企图对我不轨时,公司一纸公文竟然调东栋去分公司半年之久。半年啊,我的手机流量月月超标。其实,哪有什么不轨啊,是我主动在追他。当公司开发研制NDE项目时,又把东栋调回总部。想到这些,冯凤软绵绵地坐在东栋怀里,仰脸说:“他是我舅舅,亲舅舅啊!” 东栋说:“可他还是总经理啊!这年头,当官的话就是真理,当官的思想不能违背,当官的决定你必须执行,哪怕你违心的要死!亲舅舅又能怎样?” 冯凤的身体向刚刚弹过的棉花,在东栋的怀里,没有了丝毫的原则。不过,她仍然觉得应给见一次舅舅,毕竟,他是爸妈敬重的弟弟。 那天,冯凤正在加班,一个声音由远而近,似乎向她走来。她抬头闭目,努力控制自己,可是,怦怦乱跳的心怎么也不能平息。怎么办?还是面对吧!冯凤起身相迎。 “舅舅,您又加班了。” “习惯了。” 冯凤慌忙让座。 “你长大了,也懂事许多。告诉舅舅,适应这里的环境吗?工作累吗?” 本来,我想向舅舅汇报终身大事,没想到舅舅先发制人。没办法,只有报喜不报忧了。想到这里,冯凤微笑着说:“我很好。同事们帮助我,领导非常关心我。” “关心?还是非常关心。说说看,怎么个关心法?” 哇!东栋是我的领导呀。冯凤心中一惊,脱口而出。 “有舅舅在,谁不让我三分?” 王总说:“鬼精灵,小时候就是这样。” 嘿嘿!冯凤转过脸把舌头伸出好长。 王总说:“你妈给你介绍一位男朋友?小伙子挺不错?什么时候回去?舅舅送你!” 冯凤一下乱了阵脚。 “舅舅,我刚走出校门,为什么要这样?” “什么意思?”王总说:“找个合适的,爱自己的小伙子,就把自己嫁了。……” 冯凤心中那个甜深深隐藏,满脸的严肃送给王总。她轻声说:“舅舅,您也这么认为?我的事业还没有起步呢!” 王总说:“要做女强人?呵呵,有出息!” 冯凤突然觉得自己用力过于猛烈,但是,想收回来已是不可能。她微微一笑低下了头。王总说:“那好,你爸妈那里我替你挡了。等你事业有成,再谈婚论嫁。我还有事,先走一步。” 目送王总离去,冯凤打开微信,轻轻地说:“老地方见。速速!” 冯凤离开公司,直奔水晶咖啡馆,步入21号包间。 水晶咖啡馆环境优雅,灯光柔和,气氛暖人。包间里,桂花的清香扑鼻而来,让她心喜,让他疯狂,让她陶醉。在这里,她与他的心相互撞击,火花四溅。在这里,她献出了自己的初吻。在这里,他们的爱情之花争相开放。回忆,留恋,思念。啊!我最最宝贵的东东就留在了这里。 “咣当。” 冯凤睁开眼睛,他手提公文包,惊慌失措。这是怎么了?从来没有见过他这样狼狈! 东栋火急火燎地说:“发生了什么事?” 冯凤说:“爸妈两道金牌,急急招我回家。今日,舅舅道出了根源——爸妈为我物色了人选,相约见面。” 东栋不假思索地说:“那就回去吧!” 一句话惹急了冯凤,她大声说:“好你个张旭东,到了这个时候,你还有心开玩笑!要之道,我再不回去,爸妈就会飞过来。” 东栋说:“我是认真的。” 冯凤忽的一下站起身说:“亏你还是个男人!” “你今天怎么了?” “你说怎么了?” “冯凤。” “别叫我!” 东栋伸手去拉她。冯凤猛然转身给他一个后背。他抬手去擦眼泪,东栋趁势抱住她就亲。冯凤用力反抗,直至精疲力竭。 东栋说:“我的意思是你有必要回家一趟,当面向爸妈解释清楚。” “解释什么?” 东栋突然感觉到胜利后的喜悦,他痒痒的心难以控制,微闭双目,甜甜的亲了冯凤一口,微笑着说:“公开我们的事实啊!好吗?” 冯凤委屈的心仍在作祟。他用力挤去眼泪,轻声说:“也好。你和我并肩前行。” “太好了!我求之不得。”东栋微笑的脸立刻又严肃非常。“可是……” 冯凤的左手与东栋相握,右手轻抚他的脸膛,声音温和地说:“又怎么了?” 东栋无可奈何地说:“NDE还没有眉目呢!这段时间它搞得我焦头烂额。” 就在这时,冯凤的手机响起。她取出手机一看,示意东栋千万不要出声。冯凤笑嘻嘻的接通了电话。 “妈,这么晚了您还没有休息啊。” “呵,呵!我知道了。您一定注意身体。” “嗯!我爸身体可好?” “呵,呵!我忙完这件事就回去看您。” “好吧。再见!” 冯凤收起手机,盯住了东栋。东栋是一副无可奈何的神态。他抓住她的手说:“看来我们的孩子……”她伸手捂住了他的嘴,用颤抖的声音说:“我不许你胡说!” 东栋转过脸说:“好了,快享受这美味吧。”他夹起一块鲍鱼肉就往她嘴里送,她把脸转向一边,长叹了一口气说:“还能吃得下吗?” 东栋做贼似的把肉投入自己口中,啧啧两声说:“弃之太可惜了。” 冯凤说:“有失必有得,人世间就是这么奇怪。” 话音刚落,手机响起了提示音。东栋打开手机,一行小字跳入眼帘。工作!又是NDE!我……! “怎么了?”冯凤甜甜的声音在耳边盘旋。东栋呆若木鸡。 冯凤说:“发生了什么事?” 东栋说:“新邮件。” “至于吗?”冯凤有些生气。 东栋夹起一点香菜放入口中,贪婪的舌尖犹如鬼子的探雷器小心翼翼地寻觅,锋利的牙齿好像失去了控制胡乱碰撞。顷刻间,无穷无尽的滋味在大脑盘旋,回荡。 办公室里,杨助理的突然出现吸引了众人的眼球。他站在东栋面前,面无表情,声似洪钟。 “有关NDE我不必多言,市场不容推迟。可是你——三个月啦,竟然是一塌糊涂!明日董事会上,还是你亲自向各位董事解释吧。”杨助理转身就走, 冯凤起身赶忙去追。东栋拦住她说:“你想干什么?” 冯凤着急地说:“能否宽限几日?” 东栋说:“没有用的!” 董事会上,东栋成了众矢之的,董事们义正词严的向他质疑。一位胖乎乎的董事目光盯着主席说:“这就是你们所谓的精英?如果这样的精英充斥整个公司,那么,我们的公司将会变成什么样子!希望你们尽快给各位董事一个说法。” 董事长把目光移向了王总,王总眉头紧皱,炯炯有神的目光直逼东栋,东栋缓缓低下了头。 王总用极其温和的语气说:“张经理,你先回避一下。” 东栋起立,转身。大脑立刻浮现出昔日的场面。 第一天来到公司,王总嘘寒问暖,关怀备至,当时我就下决心把毕生所学献给公司。可如今…… 东栋不知道自己是怎样走出了会议室,迷迷糊糊,如醉如痴。 想当初因病住院,王总多次到医院看望,温馨的话语让我热血沸腾。而今日,让我丢尽了颜面,同时又连累了王总他们。 这段时间满脑子都是未出世的孩子,那还能专心致志啊! 东栋落泪了,这是他进入公司后第二次落泪。那次表彰大会上,自己刚登上主席台,全场爆发起热烈的掌声,掌声久久不能平息。可今日——东栋的心在剧烈跳动。 晚上,杨助理来到东栋的宿舍,他刚要敲门,室内传出了女子的声音:到如今,我也顾不了那么多了! 杨助理略加迟疑,重重地咳了一声。 冯凤没有回避。面对杨助理的到来,她犹如主人一般热情招待,杨助理的心里隐隐作痛。唉!多好的一对啊。 “杨助理,您这么晚来一定有事吧?”东栋像一名醉汉,摇头晃脑,眨动双目。 “怎么,没事就不能来?要是不方便……” “不!不!您喝水。”东栋像做了错事的孩子,两手搓动,坐立不安。 冯凤双手抱着一瓶酒走了过来,她说:“杨叔叔,要不,尝尝这个!这是我们家乡的特产,清香浓郁,回味悠长。” 杨助理说:“改天吧!改天我与张经理喝个痛快。” 冯凤娇滴滴的说:“这么说杨叔叔真的有事了?” 杨助理说:“冯凤,可否回避一下?” “我?”冯凤有些惊讶,转身又觉得十分尴尬。她手忙脚乱地抓起手袋,漫步离开小屋,轻轻关上房门。不由得侧耳恭听。 东栋说:“杨助理,又是你只管说,我能够承受。” 杨助理说:“今天的场面你也看到了,董事长和王总也成了众矢之的。这让我……” 东栋咬了一下牙齿抢过话题。 “我对不起他们,无颜面继续呆在公司。” “怎么这样说?”杨助理感到出乎想象,但又在预料之中。一位常受褒奖的公司红人,突然出现今日的场面,少有血气,都会退避三舍。 东栋说:“杨助理,你就告诉我董事会的决定吧。” 东栋正襟危坐,犹如接受严正的审判。 杨助理迟疑一下说:“这样吧,你把NDE的全部材料整理一下交给我。” “好吧,明天我就送过去。”东栋瞪着杨助理无话可说。 杨助理说:“你先休息一段时间,调整一下心态。” 杨助理把手伸过来,轻声说:“这张卡里有十万元钱,是公司的一点心意,你拿着。” 东栋瞪圆眼睛说:“这是董事会的决定吗?” “别激动,你听我说。” “你告诉我,是!不是!” 杨助理把银行卡放在东栋面前说:“有这个必要吗?这是公司的钱,给你,你就拿着。” 东栋说:“我告诉你,这钱我还偏不要!就是现在让我走,我也绝不会说半个不字。请转告王总和董事长,我没有半句怨言,也绝不会有非分之想!” “砰!”冯凤闯了进来。她说:“不行!我去找舅舅。” 杨助理伸手去拦。他说:“你别再给他添堵了!” 这一伸手他倒更来劲。 “你……”东栋抬手抓了个空。 “随她去吧。” 冯凤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如果东栋回了老家,相隔几千里,万千不便将随之而来。可怜这未出世的孩子,在她最需要温暖的时候,却要面临如此残酷的现实。 冯凤边思边想,不觉已站在舅舅的家门口。她正要抬手去按门铃,“啪!”房内传出了异常的声音。或许我来的不是时候。虽说舅舅对我十分骄纵,但他那火爆性格,人人都敬畏三分,更何况今天的事让舅舅很没有面子。 一股清风顺着楼梯爬了上来,撩起她额前的秀发,吹开了童年的心房。 爸爸是单位领导,时常有叔叔阿姨到家中做客。妈妈是高中教师,时不时有哥哥姐姐来访。那时的我整日面对快乐的笑脸,听的是顺耳的言语,吃不愁,穿不愁,无忧无虑。 我盼望着自己快快长大,像大姐姐那样,手捧心爱的课本,快快乐乐的高唱。如大哥哥一般,右手紧握光滑的钢笔,在雪白的纸上,龙飞凤舞一样写出各种各样的文字。 毕业后要像爸爸那样,与叔叔阿姨一起,为建设祖国增砖添瓦。我更想站在高高的山顶,瞭望宽阔的大地。 冯凤抬起脚本想离去,室内咚咚的响声又让她停止了脚步。 一只灰色的虫子在墙角胡乱爬行。冯凤连上几个台阶,站在了平台上。 唉!现在我长大了,无数个烦恼包围着我。为自己,为他人,为工作,为生活。整日焦头烂额,无法掌控自己的人生。 嘿,嘿!可笑。一位正宗的大学生,面对生活,竟然如此迷茫。如果能回到童年,那该有多好啊。 一阵手机铃声,冯凤不由打了一个寒颤。环视四周,只有自己傻乎乎地站在平台上。 舅舅的房门犹如一堵墙壁,没有丝毫生机。冯凤窥探一眼,取出了手机。 舅舅!冯凤差点叫出声。她又上几个台阶,接通了电话。 “舅舅。” “啊!” “好,马上。” 冯凤抖了抖身子,拉了拉上衣,取出小镜子看了看自己,轻松自在地在平台转悠。 要调整好自己的心态,千万别留下痕迹。 冯凤按响了门铃。她纷乱的心怎么也无法理顺,惊慌地魂不停地安慰自己:怕什么?大不了我——先别这样,还是先努力去改变这些不如意。 门开了,舅妈秦媛严肃的脸膛立刻绽放出鲜艳的花朵儿。 “冯凤,有几天没来了。” 舅妈是名牌大学的高才生,尚未毕业就在腾盛公司扎下了根。毕业后来到腾盛公司,竟然与我的舅舅建立了家庭。 舅妈比舅舅小12岁,待我像亲姐姐一样。记得上次她与舅舅有个不愉快,舅妈对我说,本想找一位大几岁的老公能够得到更多的呵护,可是,他根本就不懂我的心。我说,舅舅在公司遇到了一位刺头儿,闹得他很不开心。 不开心也不能到家里出气呀!舅妈的声音很大。 我劝过舅妈,又劝舅舅。虽说舅舅给舅妈赔礼道歉,但我还是感觉她与他之间才真正存在一条无法逾越的代沟。特别是那方面——记得舅妈曾经委婉地告诉我,他们的私生活并不活谐。 舅妈曾大包小包买回滋补品。可是,舅妈说,舅舅对这些并不感兴趣。显然,舅妈在怀疑舅舅的人品。 我说,你相信我,这方面我特别敏感。舅舅不是沾花惹草的人!其实,舅舅在工作上的压力太大了。 “冯凤,喝茶。” 我刚坐下,舅妈就把茶水端到我面前。 “冯凤,什么时候回去?” 我被这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一跳,害得我们四只手急忙去保护一个茶杯。我知道这是舅舅的声音,但是,他的突然出现让我猝不及防。 “舅舅,你吓死我了。” “怎么,有心事?” “我能有什么心事啊。” “那你为什么害怕?” 这突如其来的问话让我难以回答,只好拉住舅妈。 “舅妈,你看舅舅。” 舅妈看一眼舅舅,微笑着说:“他呀,整天就走不出那个工作圈。” 也是,倘大一个公司需要舅舅去苦心经营。虽说各部门都有主管,但是,大小事仍要推给舅舅。现在的人啊,大都披着一层外衣,你想真心接近,很是话费气力。舅舅既要顾及董事会,又要思虑全盘,还要与鸡毛蒜皮的事打交道。不过,这方面也特别重要。如果基层领导的心理失衡,那么,基层工作就会受到很大的影响。 “现在是在家里,我们不谈工作。” 舅舅在我身边坐下,语气亲切而又温和。 舅舅说:“多长时间没有回家了?” “我?”冯凤看一眼秦媛,轻声说:“有大半年了。” “又要挨老姐的批评了。” 冯凤惊讶的说:“不会吧?你们姐弟的好,羡煞知情人!” “还不是因为你。” “我?”冯凤低下头,陷入了思索。 看来舅舅要引我入题。哼!我偏把话题岔开。不!本来是为他而来,要是跑题千里,岂不枉费心机? 可是,舅舅说不谈工作,我该如何开口呢? “想什么呢?”舅舅歪着头,两眼盯得我浑身发抖。我暗暗为自己壮胆:别怕,别怕! 听妈妈说,小时候舅舅疼我,爱我,保护我。现在我长大了,仍然在舅舅的保护之下。在舅舅的眼里,我永远是一位小姑娘。我在舅舅身边从来都是无拘无束,随心所欲。可是今日,我怎么颤颤兢兢呢?面对舅舅的问话,我该如何回答呢? 冯凤说:“我在想妈妈为什么批评舅舅。” 王总说:“爸妈给你介绍一位男生,他正在攻读硕士学位。他老爸是房产商,生意相当红火,他老妈了解了你的情况后约你相见。” 王总呷了一口茶,瞟一眼冯凤,突然皱起了眉头。他说:“是未来的公婆要见你!”王总的两眼盯着冯凤,一动也不动。 冯凤的两耳一乍,东栋出现在眼前。——是时候了,我要是再不吐露真情,怕是要贻误战机。 可是,这样的事我怎么能如实相告呢?如果舅舅穷追不舍,我又该怎么办呢?唉!是该回家一趟了。 冯凤的脑袋一晃,爸妈闪现眼前。看到老爸沧桑的面容,心中一酸,不由地落下眼泪。老妈又专门做了我最爱吃的韭菜饺子。 上初中时,我每次回家,妈妈总是笑容满面地站在村庄边。一手接过书包,一手拉住我,语气温和地说,妈妈给你做了好多好吃的。我飘飘欲仙,不知个所以然。 妈妈一边为我洗衣服,一边向我微笑。好像我的微笑是她眼睛里最为美丽的景观。 星期日下午我返校时,妈妈总是拎着鼓囊囊的包裹送我上路。包裹里是我最爱吃的美味,那是妈妈亲手为我制作。 读高中了,我两周回家一次。妈妈接到我总是双手抱着我的脸,甜甜地亲吻我的额头。一种痒痒的,麻麻的感觉冲入大脑,让我昏昏欲睡。冯凤不由地抚摸一下娇嫩的额头。 进入大学后,每学期回家一次。妈妈拉着我总是有说不完的言语。 可如今——参加工作了,见妈的面更少了。电话里总是嫌妈妈唠叨。 妈妈,我真的好想您!想与您朝夕相处,同枕共眠。想与您同桌吃饭,亲切交谈。想与您一起散步,笑对蓝天。 爸爸,妈妈,我多么想一辈子守在您的身边啊! 可是,现实怎么这样残酷。 妈妈,我亲爱的妈妈,您能原谅我吗? “你准备一下,明天就动身。”王总像是发佈命令,又像是规劝。 “舅舅,我……”冯凤欲言又止。 王总瞟一眼冯凤说:“怎么,还把我当外人吗?” 舅舅是想套我的话吗?难道他知道了我与东栋的事?不!我俩还处于保密阶段。冯凤缓缓地低下了头。 东栋现在哪里?独自喝酒?整理物品?还是蒙头大睡?这个时候多么需要我在他的身边啊!我若离他而去,他是会崩溃的。 王总说:“怎么,还有什么秘密不能对舅舅说?” 秘密?听到这从未有过的语气冯凤冯凤不由打个寒颤。是啊,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索性一吐为快,免得憋在喉咙里难受。 冯凤抬起头,脱口而出。 “舅舅,我是为东栋的事才来找您。” “东栋,关你什么事?” 冯凤说:“舅舅,接您电话时我就在门外。” 王总看一眼秦媛,秦媛抿嘴一笑,轻轻抖动着秀发。怎么,老婆也知道此事?女人啊,永远都是一个秘密。 王总说:“躲到门外?这是你的风格吗?” 冯凤说:“我还没有想好怎么说。” “呵!冯凤长大了,学会用脑子了。” 冯凤委屈地说:“舅舅,您还把我当小孩子啊。” “本来嘛。在舅舅面前有话直说,绕什么圈子!” 冯凤撒娇般看着舅妈,扭动身躯,轻声说:“俺是不好意思嘛。” 秦媛起身拉住冯凤说:“舅妈在你身边,有什么话就说吧。” 冯凤有些害羞,声音也变了味道。她说:“舅舅,您是真不知道呀!” 王总显然有些生气,他压住火气说:“你什么时候变得说话吞吞吐吐。” 也是。东栋不会告诉舅舅,舅妈也无从了解,除非我亲口给舅舅说。想到这里,冯凤抿嘴一笑,一种甜蜜的感觉涌上心头,两个醉人的小酒窝在舅妈面前闪烁。 冯凤说:“我与东栋恋爱了。” 秦媛以惊讶的目光看着冯凤说:“我怎么不知道?本想我俩之间没有秘密可言,可是今日,我不得不另眼相看。” “舅妈!”冯凤的手得瑟一下说:“俺不是现在告诉您嘛。” 冯凤撒娇的动作更加逗人,秦媛嘿的一下笑出了声。她把冯凤揽入怀中说:“什么时候的事?” “有些时日了。” “不行!”王总斩钉截铁的语气让她二人猛然撒手,目瞪口呆。 “舅舅!”冯凤抖动身躯想故伎重演,这对于王总来说犹如火上浇油。他说:“我说不行,就是不行!” 秦媛轻声说:“东栋挺不错一个小伙子。名牌大学毕业,事业心又强,工作上还有一股闯劲!” 工作? 当年,东栋来到腾盛公司,以火热的干劲投入工作,时间不长就得到了王总的青睐。可是,后来发生的一件事又让人难以捉摸。 那天,董事长突然找王总谈话,主要是开发新产品的意向和广告宣传。谈话中王总闻到了一股火药味,他一时感到纳闷。董事长待我胜似亲人啊,今日是怎么了?一个大大的问号悬浮在脑海里,他想刨根问底,但又无从谈起。 最后,董事长提到了东栋,王总大脑了即将暗淡的问号又开始闪烁——东栋难道是你?是告状?是显摆?是超越?一连串的问题在王总大脑了检索,排队,东栋的一举一动在王总面前跳跃。 即将下班时,东栋出现在王总面前。他谈新项目ROD的思路,谈ROD的广告宣传。王总惊讶,感叹。他感觉到一种威胁正悄悄地向自己走来。敬畏,担心,恐慌,畏惧。一些可怕的念头出现在王总脑海里。他对东栋说:“好好干,公司不会亏待你!” 董事长说,东栋是根好苗子,你认真观察一下。王总面带微笑,满口应承。心中在想,记得《聊斋志异》上有这样一则故事,判官给一位纹理混乱的书生开膛破肚,判官曾说有十种人肚皮割开后不能愈合。其中就有打小报告的人。 东栋,你想过后果吗? 后来,因为开发部一件小事让董事长不开心,东栋竟然把责任全部揽在了自己身上。从此,王总对东栋的仇恨逐渐化解。而这一次,东栋竟然贪上了冯凤,王总能答应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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