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1 李建安回到李家寨子，已经是第二天下午。他在接到三姐电话的当晚，在同寝室老乡的帮助下，打车到火车站，买了站票，经过十几个小颠簸劳累，下了火车，再转汽车往家里赶。 在开往H县县城的大巴上，一沾上座位，建安迷迷糊糊就睡着了。这个时候，他被三个扒窃惯犯盯上。他们顺走了建安身上仅有的几十元钱和一部三星手机。手机是韩瑜送他的礼物，那是建安入大学的第三年，他与韩瑜恋爱的第二年，学校百分九十以上的同学都用上了手机，建安并没有觉得自己不用手机有什么不好。可是韩瑜不习惯，没有电话和短信飞传，两人之间距离像是遥远了许多。韩瑜固执地送给建安一部在当时很时髦的会跳舞的三星手机。建安推托再三，在韩瑜的坚持下，最终接受韩瑜为了联系方便，送他的礼物。三个扒手刚一得手，相继想客车门口移动准备下车，眼看客车到站，邻座的一位中年女子推了建安一把，他迷迷糊糊醒了。那人说：“兄弟，你睡得太死了，检查一下东西，看丢啥没？刚那三个人一直在你身边磨蹭……”建安猛然清醒，吓出一身冷汗，急忙查看身上贵重物品：手机和衣兜里的钱。钱和手机都不翼而飞。建安望着邻座的乘客，眼里满是惊异，说：“大姐，我……我的钱和手机都不见了呀！” 中年向车下看看，说：下车走了。唉，这帮子毛贼。 建安顺着中年女子瞅的方向看过去，见三个年轻人诡异地笑着，往车后边走。他一下子明白了。他长大嘴巴，是并未发出声音的“啊！”字，他脸色煞白，瞬间出了一身冷汗。就在那一瞬间，他猛然站起身，急道：“师傅，停一下！”正在起步的司机，来一手刹车，建安跳下了车，一百米短跑的速度追上了三个青年。他略带客气地问：“哥儿们，我的手机？” 其中一个瞪了恶煞般的眼睛：“找死啊？！你问谁要手机呢？！活得不耐烦了吧？你！” 那人一个眼神，两人一起下手，拳打脚踢，一阵雨点般的拳击脚踹。建安死命抓住他们，一边大声喊抓贼，……怎奈前不着村后不着店，有谁能够主持公道？两个人发泄一通，见那同伙儿带着赃物已经逃远。便骂骂咧咧散去。建安忍住伤痛，追了几十米，终因人生地不熟，眼见两个扒手失踪了。 李建安回到家时，已是傍晚时分。家里落了锁，他才恍然意识到自己犯了一个常识性的错误——他应该给三姐多打几次电话，电话都是提示无人接听。他懊悔自己的鲁莽。他暗骂自己无用，怎不问明白母亲的病情和现状，直接去看望母亲呢？！真是白痴啊？！建安两天一夜没合眼，冒失地回到家里，憔悴得一脸倦容。车上又遭遇扒窃，他心情郁闷到了极点，回到李家寨子，他恍然自己是多么的愚钝。站在大门外，一时间惆怅难抑，……邻居张婶看到建安沉闷萎靡的模样，心痛地说：“建安啊，你可回来了，你妈还在医院呢，都昏迷几天了，赶快去看看吧。” 建安这才猛醒，机械地答应了一声：“嗯，我这就去。”他一边说着，眼睛呆滞地看看张婶，又道：“那我去了，张婶儿。” 张婶猛然间觉得建安的脸色是那样的憔悴黯然，就像久旱的禾苗，蔫不拉几的干枯了一般。她心里一阵怜惜，心想：这孩子可真是孝子啊，听说妈出事了，整个人都憔悴成啥样儿了。 张婶儿禁不住安慰建安，说“安仔啊，别担心，过去这个坎儿，就没事了。昨天我去看过，医生说，脱离危险期了。别着急啊，你妈吉人天相，不会有事的。”张婶儿的安慰，建安就像没听见似的，只是重复着说：“张婶儿，我得赶紧去医院，我得赶紧去……” 张婶眼里含满了同情，说：“这孩子，真是孝顺，你妈养你一个男孩儿，没白疼你啊。你三个姐姐都在呢，不着急，先吃点东西再去，我看你精神不大好。走吧，到我屋里，婶子给你弄点吃的，吃完了，骑着我家自行车去。你看看，你这走路都是摇摇晃晃的，怎么去呀？” 李建安这时才清醒地意识到：自己是怎样的一幅狼狈样，就这样去，离县城医院好几十里路，天黑路远，又没有车，怎么去啊？！他望着张婶感激道：“嗯，谢谢张婶儿……我……我是有点糊涂了……”说话间，泪水模糊了眼睛。是为昏迷中母亲，是为张婶儿亲人般的暖心话语，还是为自己无辜被扒手盗窃？！ “这孩子，跟婶子还客气呀！”张婶儿说着，便伸手扶住走路有些摇晃的建安往屋里让。 建安顺从地跟着张婶儿进了家门，张婶儿热情地让建安坐下歇会儿，说：“先歇着，婶子去给你下面条。”建安没有说话，坐在张婶儿家简易沙发上，默默看着这间屋舍，他没有上大学之前，常常来张婶儿家里。那时候，这个屋里没有沙发，也没有茶几，只是几把简单的小木凳子，散放在空旷的屋地上，显得有些孤单。一张老式的两斗桌，挨着房屋的后墙放在正中，墙上贴着一张毛泽东的大幅标准像。这样装饰正屋，是乡村的一个标志。不知道从哪一刻起，大家再次把毛泽东的标准像当作神灵供了起来。这股风是什么时候吹进李家寨子的？李建安也有点纳闷：几年前他没有上大学的时候，好像村里也没见有人家这样供奉。 张婶儿的儿子小建安一岁，不喜读书，张婶为此没少操心管教。常言道，近朱者赤。张婶儿为了使儿子濡染上建安读书学习方面的灵气，就常常叫儿子跟建安玩，做了好吃的，张婶自己舍不得吃，也要叫上建安和儿子一起享用。张婶的热情款待，使李建安再次想起了少年时的生活，脸上露出了些许微笑。 片刻功夫，张婶端着一个大海碗走了进来。她把海碗放在茶几上，说：“安仔啊，趁热把这碗鸡蛋茶喝了，婶子再给你下碗面，吃了就有力气去看你妈了。” 李建安听话地“嗯”了一声，回头去喝张婶煮的鸡蛋茶，他看见那粗瓷大海碗里卧着六只荷包蛋。白色的蛋清，圆鼓鼓地包着蛋黄，躺在清清的白糖水里。他的眼睛顿时一阵酸涩，泪水模糊了视线，他轻轻地叫道：“婶子——”泪水不争气地流了出来。自从前天晚上，离开学校，他还没有吃过一口热饭，喝过一口热汤。那泪水，不单单是对张婶的感激，也许更有两天来自己所遭受的委屈和磨难。 张婶儿急忙说：“安仔，你这孩子，小时候不是常常在婶子家里玩吗，如今大了，倒是跟婶子生分了。先喝着茶，婶子给你下面去。”
2 李建安在张婶儿家里吃了荷包蛋、捞面条，骑了自行车连夜赶往县城医院看母亲。母亲已经昏迷了八十多个小时，医生根据病史做了会诊。诊断后，确定病人生命体征稳定，但什么时候能够醒来，医生无法断言。招娣询问了主治大夫，大夫告诉说：“根据病人临床表现判断，是脑神经系统受到了损伤。现在只能维持现状，等待奇迹了。” 建安母亲本来就是多病多灾的身子骨，因胃病复发，好几天不能吃饭，晚上痛得睡不了觉，招娣在村卫生所买了胃药，她吃过几天，仍不见效果。建安父亲看着老伴一天天地憔悴，就催促女儿道：“招娣呀，你妈胃痛的毛病一点儿没见好，晚上觉都睡不下，你陪她到乡医院看看吧，不能老是这么硬撑着了。” 招娣也是为母亲的病着急，正想说服母亲到医院看看，父亲的话正中了女儿的心事。于是父女两就动员固执的母亲到乡镇医院看病。 那天，母亲早早起床，给老伴儿做了早饭，又把厨房打扫干净，由女儿招娣陪伴，到乡医院看病。从村里到乡医院，有十多公里山路，不通公交车。唯一一条翻山越岭的山道，是沙子、石子、黄土搀和起来，铺就的三合土路面。路面不宽，仅能单行车辆。招娣陪着母亲去乡医院看病，只能乘坐村里每天来往于乡镇的交通工具——经过改制的摩托小三轮。 开小三轮的是一位二十岁刚出头的小伙。小伙子没念几年书，十几岁就撑起了养家活口的重担，先在家里种地，后来跟着村里人到外地打工，年前刚买了小三轮，在村里来往乡镇的路上载人挣钱。招娣陪着母亲乘了小三轮到乡医院去给母亲看病。结果小三轮车在快到乡医院的时候，下坡抛锚，车翻进了十几米深的沟里。招娣本来是为了母亲的安全，让母亲坐在靠里的一侧，自己坐在最后，像个挡板似的，挡着车里的三四个乡亲。车子抛锚的时候，招娣本能地从车尾跳了下来，尽管胳膊摔了一下，蹭破点皮，臂膀蹭了一块黑青的紫血块，但无大碍。小三轮司机和车子里面坐着的四个人，都被翻了几个滚的三轮车砸成了重伤，小司机当场昏死过去。 招娣从车上摔了下来，一时吓得魂魄飞散，一时间失去了意识。短暂的迷糊，清醒后她看到的却是悲惨场景，闻到的更是血腥味道。招娣哭喊着爬向昏迷中的母亲，声音颤抖地呼喊着：“妈——，妈——妈……”她摇晃着母亲的臂膀，没有应声，母亲游丝般的气息，证明了生命的存在。这里一片狼藉，流血、昏迷、恐怖。她抱住母亲呼喊，哭泣，……招娣双腿颤抖着站起来，大脑刹那间成为空白，天旋地转，就在这伤残、死亡的恐怖之地，招娣疯了一般呼喊救命，呼喊母亲。然而，四周只是死寂，没有一丝生的信息，更没有什么救助生命的希望，血色笼罩了视野。招娣含泪四顾，思绪一片茫然。母亲气息奄奄，生命的脚步正在鬼门关前徘徊，怎么办？！天啊！“妈妈、妈妈真的会死？！” 拦不到车，叫不到人。 招娣再次连滚带爬地扑向母亲，抱住母亲使劲摇晃着，颤声叫着：“妈，妈——，妈妈……”鲜血染红了母亲的衣衫，像极了盛开着的罂粟花，艳红夺目。但母亲的生命却被那炫彩淹没，没有一丝声息。 招娣抱住母亲濒临死亡的身体，仰天长啸：“天——呐——！” 报警。可是，她简直就拉不动那双沉重的腿脚，她跑了几步就摔倒了，她往前爬，爬到十几米远的时候，她惊喜地看到了一丝希望。真是天有好生之德啊！竟然迎面开来一辆越野车，他们是从城里进山来兜风兼收山货的。车上坐了一个很有绅士气派的中年男子和开车司机。看到有车开过来，招娣心一酸，眼泪哗然流了出来。不知道哪来的勇气，她一下子扑到路中间，疯了一样，双手举起，摇晃着，哭着大喊：“救人……救人呀……” 越野车停了下来，那男子随招弟来到沟坎下面，见情况非常危急，中年男人拨打了120急救电话，接着又报了警。当他们把四个伤者拉到医院的时候，小三轮司机已经没救了。招娣母亲在乡医院进行了简单包扎急救处理，因头部伤势严重，转到县医院脑外科专门诊治。 作者简介： 本名王淑敏，河南省作家协会会员。新密市诗词学会、作家协会副主席、水墨清华艺术研究会研究员、水墨清华美术馆馆长。 创作观：用智慧写造句，用真情讲故事；践行“生活是眼睛的海，文字是心灵波” 的原则。 创作动力：俗世里有万丈尘埃，怎能让人无动于衷？！ 【第二章：心旌摇曳】回顾：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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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自： 百荷书房 > 《爱情是生命里一抹朝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