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阳如一情感力作
长篇系列小说《生死恋·陌路情 第三十八章：北京下了一场雪 在马骏和方珍珍结婚的第四年冬天，北京下了一场几十年未遇的大雪，压倒了许多棚户，让人们突然发现这个伟大的都市还有那么多灰色地带，那里生活着那么多不属于北京的北京人，他们拖老带小哭号于寒风之中，无人问津。马骏还是坚持早上醒了就上班，不管几点。那天他一推门就看到了一个人——他的老东家陈东山，竟席地坐在他家的大门口，一地的烟蒂，走廊里全是呛人的烟。他开始还以为是个乞丐，尽管这个人的衣着并不寒酸，扶起问：“陈总，您这是怎么了？”几年未见陈东山已经须发皆白，并且完全没了当年在海口初见时黑着脸的霸气，颤巍巍地说：“我，我能进屋说话吗？”马骏说：“这有啥？快请进。”对里屋喊：“珍珍，太原陈总来了！”请客人坐，问：“您咋不先来个电话？”陈东山哆哆嗦嗦地从身上摸出他的旱烟盒，没拿出烟纸来卷，因为他看到马骏的家实在太小了——是新买的“商改住”，只有一大一小两个卧室、一厨一卫和一个兼作餐厅的客厅，没有阳台，室内的空气不好。他说：“我和刘海生在官司上缠斗了整整三年，经过了一审二审。我雇了重庆最好的律师，也私下里找了法官，可还是输了。都怪我当初没听你的话，也是我太犟了，到现在都不明白这官司是怎么输的。”他说话时没有一点抱怨，不知道这是一种大商人的胸怀，还是一个小人物的无奈，还是时间这副良药已经医治好了一切。方珍珍穿着睡衣从里屋走出来，头发有点乱，不好意思道：“陈总来了？马骏愿意早起，我习惯晚睡，不瞒您说我才睡着。”就给客人倒水沏茶。陈东山卷了一支烟，叼在嘴上却不点火，说：“珍珍，我是来找你们帮忙的，看还能不能挽回那场官司。”方珍珍说：“对不起您得等我一下。”就钻进了卫生间，出来后梳了头洗了脸，人立刻精神了许多，这一转身她就有了主意，说：“我大致猜出您和刘海生打官司的过程和结果了。”陈东山刚才趁方珍珍进卫生间狠狠地瞪了马骏一眼，说：“你坑了晋好！”见到焕然一新的方珍珍他又想：“难怪他看上了方珍珍。”对马骏说：“你媳妇是聪明！”这是方珍珍的主场，她在客人对面坐下，说：“你们俩都起诉了对方合同违约，对吧？你们俩都要求对方返还股本和投资利润，并且都对对方的财产进行了诉讼保全，对吧？这两场官司脚前脚后，只差半年，这是您从立案到二审最快的时间。”方珍珍的神态让马骏一时间有点恍惚，他好像来到了她的“工作室”——“天力”伙伴们合租的一间房，里面只有简陋的家具，得商量好了大家错开使用，却是方珍珍的主场，她振作精神说：“您已经体验了我们的产品，对吧？您也不满足于目前的收入现状，对吧？那为什么不尝试一下直销呢？”马骏一直纳闷如此高贵的方珍珍为什么放着受人尊敬的法律专业不做而去做处处求人的“天力”？也一直疑惑如此博学的方珍珍为什么断然离开体面而又高薪的“投行”去做买牙膏的推销员？他的岳父岳母也为女儿遗憾，看来这是由她的反叛性格所决定的，她就是不俗呵！方珍珍露出两排洁白的牙齿笑笑，说：“我实际上是做‘投行’的，我在司法理论和实践上都不如刘海生、还有那个张佳郡，她已经是国内最著名的法学家，还有我的同学虞家美，但我参与过一些大企业的并购，知道资本这条大鳄的一些做法。”马骏又有点恍惚，在“天力”的队伍里方珍珍是个高水平的讲师，那么复杂的健康理念、产品特点、分配机制她张嘴就来；她还是个睿智的心理师，那么复杂的人际关系她一眼就能看透，经常会产品没卖出去却带了人家信主；她还是个谈判的专家，别人做“天力”总爱绕圈子，她却单刀直入，一句话就打动对方，让她的伙伴们高兴得不行——因为她又在为别人做嫁衣裳。方珍珍的伙伴们既喜欢又讨厌她，喜欢她的大方、开朗、幽默和机智；讨厌她的骄傲、不包容、挑剔和无情，却还得忍着——因为她帮助人从来都不计成本。陈东山又把那支卷好的纸烟放在鼻子底下嗅嗅，说：“我这都是跟刘海生学的，被动式防御。”方珍珍笑道：“您这是被动式防御？是被动式反击。可是他进攻在先，是闪电战，让您猝不及防。您的财产被冻结了多少？”陈东山又把那根纸烟放在嘴里干吸了两下，说：“亏得我三弟挪出去三十五个亿，我的账上基本没钱，可因为合川项目销售了四十个亿，法院就按二十个亿的估值查封了我在太原的物业，有商场、办公大楼和我家的山西大院。”马骏参观过陈总在太原的大型商场、三晋源大厦和晋商大院，想不到昔日的“陈半城”竟落得无家可归，可毕竟瘦死的骆驼比马肥，方珍珍如果真会做生意就应当向对方要点咨询费，这是正当合理的。方珍珍继续猜测：“您也让法院查封了刘海生在文昌的公司，账面亏损，您得到的财产肯定抵不上您的投资。”陈东山拿着纸烟的手哆嗦了一下，他已经对方珍珍佩服得五体投地，说：“是呵，法院认定我在合川项目上挣了二十个亿，按合同要分给刘海生十个亿，加上他投的五个亿，我得退还他十五个亿，就拍卖了我在太原的所有物业。而他在文昌项目上一直亏损，还有大量关联交易——买一棵大王棕就六千块，实际上才一千块，还都死了，这种情况比比皆是，我投了五个亿才拿回来两个多亿，这里外里我亏空了十三个亿。”
方珍珍说：“管辖权在海口，当地法院认定这两份合同都有效，也都让你们俩在官司中胜了诉，并且都执行了对方的财产，没毛病。”马骏愤愤道：“最黑心的是当时刘海生只有两个亿，而这两个亿也是他老婆给他现借的，他给合川项目投的五个亿是您先打给他的，他又打回来，就有了那五个亿的投资——这是标准的空手盗，是刘海生和张佳郡导演的好戏。”陈东山这才说出他突然造访的目的：“马骏，珍珍，我知道你们和虞家美一个是知交，一个是闺蜜，我听说她和刘海生并不好，我想把她挖过来，你们能不能替我问问她要什么条件，只要她愿意帮我撩倒刘海生，什么条件我都答应。”方珍珍阻止说：“我们都是基督徒，这不是我们当做的事。我最了解她了，她和刘海生再不好也不会反目的。”陈东山的脑袋好像被拳击了一下，晃了晃，没倒，又说出了第二个诉求：“那珍珍，我能委托你找律师抗诉吗？我知道你在国内司法界的关系比刘海生和张佳郡硬，我豁出拿两个亿，打不赢我也认了。”马骏赶紧说：“这个珍珍最在行了。”暗示妻子该提咨询费了。方珍珍却说：“您是想让我去贿赂法官或检察官？我方珍珍在‘投行’看到过多少内幕交易？有的上市公司的老板曾经把一整皮箱钱放到我车里，我要是不懂法也不讲原则，可能早就发了大财，当然，也许早就成阶下囚了。”马骏看见他的老东家的脑袋突然颤抖起来，眼里露出了绝望的神情，赶紧劝道：“陈总，我知道您是苦出身，如果倒退三十年可能还没有我们富。您现在毕竟还有几个亿，大不了重新起步，需要兄弟我出力尽管吩咐。”他是真怕陈总倒下。陈东山终于点着了那支纸烟，深深地吸了一口说：“嗨！我明知道还会输，就是咽不下这口窝囊气！你们不肯帮我，我就再想别的办法吧。”拿出一张一百万的汇票对马骏说：“我欠你合川项目五十万股金，现在分利就谈不上了，这点钱你们就先使着吧。”马骏接过他的前东家的汇票，这里有他五十万的押金和一个月的工资，照他对合川项目的贡献可以说一点都没多给，他却感觉这张汇票沉甸甸的——一个已经破产的商人还能这么做，特别是在他们拒绝了对他的帮助之后，这就是中国晋商的遗风呵！他想起问：“陈总，您在老挝的投资没事儿吧？会不会也和刘海生有关系？”陈东山说：“我家老三说了，刘海生敢去老挝就卸下他一条腿。”说完，推开门就颤巍巍地往外走。陈东山走后马骏和方珍珍发生了争吵，马骏说：“老陈千里迢迢来找我们，弄得这么惨，就是想寻求点帮助，你把案情分析得这么透，咋不表示一下同情呢？这对你是个挣钱的机会，完全可以找你的同学弄一下，咋不把事情揽过来呢？”方珍珍说：“一个医生面对一个病入膏肓的人，表示同情顶药还是顶饭？我明明治不好他的病还收他的钱，我有医德吗？”马骏被他妻子给气乐了，因为她说得也对，也不对——现在全世界的医生不都在做这种事：尽量给濒临死亡的人人文关怀，救不了也得救，当然是收费的。马骏偷偷给虞家美打了电话：“家美，你知道刘海生和陈东山打官司的事了吧？对了，是你告诉我的。法院已经判陈总给了你们十五个亿，但人总得讲点良心，如果当初没有老陈救急，给你们投一个亿，你刘海哥是等不到海南经济复苏的今天的，你能帮助说句话吗？”马骏没说陈总想挖虞家美过来的事儿，他也不主张使阴招。虞家美在电话那边说：“马骏，我正好要找你，你现在和方珍珍过得怎么样？”虞家美说：“我知道刘海生和陈东山打官司的全过程，也知道方珍珍是我介绍给你的，这是我犯得两个最大的错误。”“我即刻离开刘海生，因为他要出大事；也希望你离开方珍珍，因为她跟我说过想跟你离婚。”虞家美说：“我知道她在南京的那家P2P公司，那个呼总是个骗子，方珍珍可能会惹上麻烦，因为她是副总裁和二级企业的法人代表，尽管她光闹心了，什么事情都没做。”虞家美停顿了一下，说：“那我们做个交换好了，我让刘海生只收陈总一个亿，退还给他十四个亿，就算他丘海湖项目白帮忙，条件是你得和我结婚，我想你跟我出国，重新创业。”马骏没回答，他感觉虞家美把自己的身价估得太高——十四个亿！陈总肯定满意但刘海生决不会同意，即使虞家美有办法让那只只吃不拉的貔貅吐出十四个亿，但这件事肯定不成立，因为不是一个正常人的思维。“你可能以为我疯了，我最近一直想死，就是舍不得我父母。”虞家美在电话那边说罢嚎啕大哭。这一年北京下了一场几十年未遇的大雪，可是以在家读书为乐的方珍珍每天下午都开着车往外跑，马骏就嘱咐她：“开车说别煲电话粥，好吗？”她说：“北京人一见大雪就懵，路上经常有连环撞，可好玩了，我看着就乐。”马骏说：“那你就更得全神贯注了！”她说：“我撞车和闯红灯可没你多。”马骏知道对妻子提要求是没用的，道理得她自己悟，没办法。
方珍珍的上级领导郑惠文来北京督战了，要求“惠文系统”的所有经销商都采用一种新的营销模式——以小组为单位，组成家庭型“天力养生馆”，它的好处是：一、每个加盟者必须出六万块钱，这会加大产品的销售力度；二、变枯燥的宣传为生动的体验，也更有利于推销产品。马骏坚决反对：“如果你们对自己的产品有信心，就细水长流，慢慢培育市场，每人消费六万，多少人出得起？你想没想过那些打工仔出了六万会不会倾家荡产？这不是杀鸡取卵吗？郑惠文真是疯了！”方珍珍就“哥”、“哥”地磨他，然后说：“你同意了？我就入伙了！”还坐飞机去了贵州的旗舰店体验，回来说：“郑惠文的方式还行。”马骏仍然反对，说：“珍珍，你有时挺聪明，有时又特糊涂。你知道当年亩产万斤粮是怎么实现的吗？把上百亩的收成堆在一亩上，你们贵州的旗舰店就是这么做的。”方珍珍咧着嘴哭了起来：“哥，你看我容易吗？那我不做‘天力’就做专职太太，这可是我们事先说好的，你养活我。”马骏恨不能让妻子立刻脱离这坑人的“天力”，却又怕惹上麻烦，因为妻子做任何事情都必须找个承担责任的。他们相处七年了，她开始是结婚恐惧症、后来是新婚忧郁症，现在又是女人的更年期，不知道他们这个受主保守的家庭何时才能过上平平安安的日子。说：“珍珍，一个产品的好坏不能光看产品本身，还得看它的营销方式。听我一句话，我们就做个‘天力’忠实的消费者好吗？”
作者简介： 欧阳如一，北京人，吉林省作家协会会员、建筑师、规划师，作家，诗人，所涉猎的文学形式包括长篇小说、电影剧本、诗歌、散文、曲艺等。
演播者简介： 王曼，主任播音员，现任广播电视台首席播音员，系全省“十佳”新闻工作者、全市广播电视学科带头人。平缓、准确、流畅、饱满的声音，已成为我市广播界的一张名片。创作、主持的一百余篇播音作品获得省级以上新闻奖，其中，主持播出的《奔驰在二十一世纪的跑道上》获国家级一等奖。电视专题片解说也得到各界朋友的好评。 百荷书房编辑团队： 总 编：王琰（百荷踪影） 副总编：邢桂珍 散文主编：子若轻尘 诗词主编：靳鸿儒、寒江独钓 小说主编：王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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