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菏泽单县，以羊肉汤出名的地方。８6年前，奶奶就出生在那里。 她也许没尝过家乡的羊肉汤，因为在那个年代，庄户人家谁舍得羊肉熬汤哪？胡萝卜辣椒就是她心上最好的菜了。  １７岁嫁与爷爷。我一直不理解为什么奶奶会远嫁潍坊，要知道那时交通多么困难。实际上，在以后的６６年里，奶奶仅回过两次娘家。 不能想象，这么多年，她是如何思念千里之外的爹娘。 后来交通方便了，娘家也再没什么亲人了。 那时，爷爷做点小买卖，略有积蓄后置办了几亩(也许几分)薄地，从市里安家到了农村，成为村里唯一一户唐姓居民。  据说呵，那时的奶奶鸡蛋青的皮肤(她自己说的，有自夸的成分)，身着旗袍，一条大长辫子，年轻时至少称得上标致，甚至美少女也不为过。要不一米八个子，俊朗幽默的爷爷怎么会是出了名的"怕婆子"? 我乐观地揣测，他们是那个年代的郎才女貌。 他们是慈父和严母的组合。 每到夜幕降临时，家里的炕头上就会座无虚席——爷爷是最会讲"古"的。他会做买卖，嘴皮子溜，"古"也讲得出神入化。 打孩子是奶奶的家常便饭，直到现在，爸爸兄弟姊妹五个，没一个敢犯上顶嘴的，也是打出来的孩子孝顺，上上下下十几口子，没出一个不孝逆子。  奶奶急脾气，凡事不落人后；爷爷慢性子，凡事沉三沉。 奶奶说，爷爷唯一着急的一次是因为我爸。 爸爸那时小，在井里储存地瓜(骄傲地说，这活俺也做过)，不知见了何方妖物没命大喊，于是乎，爷爷淡定不来了，撒开脚丫子，边跑边喊。 说这些时，温情浮现在她苍老的脸上，我一直相信，他们之间是有爱的。 半道上，正爬坡的时候，爷爷撇了一家子，撒手西游，那一年，奶奶46岁，成了寡妇。  我问过不着调的问题:咋不再找个“主”?奶奶答:死妮子，嘲（傻）! 在她那里，天要下雨，娘要嫁人，纯属无稽之谈。 爷爷走后，一个寡妇拉扯五个半大孩子，只有老大结婚成人--奶奶更苦的日子粉墨登场了。 种烟、拔草、浇地、掰棒子、压场院，跟劳力一起挣公分，饶是不要命的干仍是常常挨饿。槐树叶子?那是舌尖上的美味，吃上槐树皮肚子撑起来就不错了。  肥皂剧电视里，寡妇总是处处吃屈无处哭诉。奶奶用勤苦、自立、不卑不亢、聪颖敏慧验证了剧情的狗血。当然，质朴善良的村民们都是极好的，他们没有欺负这家没了顶梁柱的外姓人(至少我没听起过)。 有关奶奶，我最早的记忆伴着烈日和土地。 那时家家忙的吃不上饭，小孩不像如今宝贝。母亲下地干活，我就被放在掘好的苹果树坑里。 三伏天的晌午瞥见回家做饭路过的奶奶，我放声大哭，后来是否可怜见的被领回家，半点印象也没了。  那年三月里，奶奶突然倒下，全家猝不及防。不到一个月的时间就离开了我们，真的是永远。 幼时，故乡的夜月朗星疏，没有霓虹的颓糜，甚至没有路灯的装点，不见五指的黑，才是它的本色出演。奶奶说，天上有星星离月亮很近，就说明，地上有一个人去了。今天夜里，你见了么？有一颗星，很亮，挨着月亮那么近，是你吗？ 入梦，见到奶奶。至亲的感觉依旧，熟稔的笑容依旧。记得有人曾说：当你梦见一个人，是因为她想你了，所以来你的梦中看你。  梦中院子里她坐着马扎，洗着衣服，与家人说着笑着，我站在一边，开心舒畅的看着，平淡的融洽快乐一如往昔。等等，有什么不对？理智回归，这面前的好只是虚幻。于是，我大声喊：奶奶，你要好好的，与我们在一起。 上次回家，依然是院子里，依然是马扎团团坐，我们大家族十几口子串肉串，自做烧烤，说起我们都梦见她，因为我们都渴望梦见，大家微笑，一切如她所在时平淡、快乐、融洽、温暖。  腊月十五，奶奶生辰。 又是一个没有奶奶的生日，紧接着是又一个没有奶奶的新年。 不敢细数有多少年，奶奶的生日独我缺席，只是一条电话线的问候。因为隔年近，也就不再“周折”。 最遗憾的事，是她年年生日我年年缺席，而她年年为我留出生日蛋糕，留到我过年回家。  感谢奶奶，让我们有这样一个美好的大家庭，身心俱疲的时候有个地方告诉你，生活依然温暖，为他们努力值得。 奶奶一生坎坷、劳碌、无私、聪慧、良善，在我心中，有着平凡世界里最完美的人格。她用自己真实的一生，影响着后代子孙儿女。循着她的脚步，我们会越走越远……作者：燕燕于飞 心存善意， 定能途遇天使。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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