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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头大牦牛甩着尾巴直冲我们来

 大自然野趣 2020-10-29

在共和县城吃完早餐,我们便朝鄂拉山挺进。

不能睡啊,不然就永远醒不过来了

因为起得早,路又平整,加之视野里总有看不到尽头的白云、山峰和绿草地,草地上老是低头啃草的牦牛和绵羊,开始还兴奋一阵,然后车厢里有人一声哈欠,渐渐便哈欠喧天,慢慢响起了低沉的鼾声,最后整个车里安安静静,像草原上一样。

司机开始按喇叭,接着高喊,不能睡啊,不能睡啊,过了鄂拉山才能睡啊。我很烦他来吵醒我们,咋就不能睡了?不能睡啊,快醒来,快醒来,不然,你就永远醒不过来了。司机又拼命按喇叭。原来,高海拔之上真不能睡,真有人永远地睡过去了,我们于是强打精神嘻嘻哈哈。

被“帅哥”这么近距离地瞟让人惊喜又尴尬

鄂拉山垭口终于到了,海拔4499米。它是唐蕃古道上一个声名显赫的垭口,是唐代以来中原内陆去往青海、西藏等地,乃至通往尼泊尔、印度等国的必经之路。当年文成公主远嫁吐蕃王松赞干布就从此垭口路过。路边有个铁皮垃圾桶,有五颜六色的经幡迎风招展,绵延上百米。

经幡之下有反复的吟诵声,但我转了一圈都没看到念经的人坐在哪里,难道是风在念经?看我们围着经幡转,饭总高声嘱咐,这里不能上厕所,是圣地。经幡是不容亵渎的,这条朝圣之路,当然也不容玷污。可是,那经幡之下有牛粪还有羊粪粒粒,我都踩了好几堆。

当然,人不能和牛羊比素质。那么,上鄂拉山吧。但是,那是神山,更不容侵犯。想来想去只有公路两侧,我们便沿路去找一个可方便之处。在公路下侧,终于发现了一个又大又深的露天坑,像是挖什么矿后废弃的。我准备起身时,却发现废矿后的山坡上,就在我头顶,一双圆圆的大眼睛有意无意地瞟着我。

那是一只大鵟,微风掀起它胸前金色的外衣,它就像一个披着黄金甲的圣斗士,帅得无可匹敌。被“帅哥”这么近距离地瞟让人惊喜又尴尬。我站起来后,它站在篱笆桩上对我发出各种警告,好像我侵入了它的地盘。它先是压低身子,翅膀往两侧微张,整个身子变成了一个半椭圆形,就像一枚即将发射的大炮。然后它身子压得更低,与桩子完全平行,演变成了鱼雷的模样。接着,这枚鱼雷夹着双翅将尾巴高高翘起,朝天打了一炮,那是一坨分量不轻的便便。接着它便摆尾、摇头,一片片绒毛如雪花一样撒向空中。最后,它恶狠狠地瞪了我一眼,双腿一蹬,飞向了空中。

一头大牦牛甩着尾巴直冲我们来

山顶最高海拔5200米,从山脚看去无非一个小馒头。馒头看似小,但要啃下去也绝非易事,有人事先便放弃了。我们几个慢慢地啃,饭总带了两个“95 后”往前冲,很快就只能让我等仰视了。

山腰有几顶帐篷,一大群牦牛在山间啃草,我们必须穿过牦牛的队伍才能抵达山顶。牦牛看上去都很老实本分,一心吃草,只有极少几头胆大的敢与我们对视。我们也很老实本分,一心赶路。当牦牛看着我们时,我们立马撇开脑袋。我们可不敢与它们对视,怕它们的牛角。

越是怕,越是有牦牛盯着我们,一头大牦牛甩着尾巴直冲我们来了。坏了,看那牦牛的个头,至少有50%的野牦牛血统,我们全都吓得面色惨白,双脚颤颤不敢动。这时,我们身后突然爆发一阵狂吠,大牦牛像听到了战斗的号角,在我们身前突然拐了一个急弯,朝着狂吠声冲去。

一只藏獒救了我们的命。

大牦牛对决藏獒,谁是最后的赢家

我对藏獒的印象历来不太好,但此刻它成了我心目中的英雄。它被一条铁链锁着,身旁放着一个硕大的冰铁盆子,比猪食盆子都大。它的头又圆又大,头上的毛发倒竖,像一头发怒的雄狮。它正值换毛期,后腿部滚着几层尚未褪去的旧毛,上面还挂着几坨泥巴。但这些丝毫不影响它的形象,相反,它看去更像一个远征归来的将军。

大牦牛冲着藏獒撞过去,藏獒跳了起来,它正好闲得骨头痛,很久没有干过架了。它只不过是喊了几嗓子,喊小主人给它送几根牛骨头过来,它有点饿了。好吧,牛骨头倒是自己送过来了。它一声咆哮,后脚着地立在空中,将铁链抖得哗啦啦响。接着,它又放下前脚,来了个倒立,铁链又哗啦啦响,在它脚下就像一条扭动的铁蛇,随时都可以成为它攻击对手的武器。

大牦牛第一招过去,没提防被铁链绊了一下,差点就四脚朝天。不过,它也算是见过场面的,它的父亲就和狼搏斗过,它还会怕这看家狗?它倒退了几步,将角往下一横,再次撞了过去。

咆哮声戛然而止,分开后,藏獒的嘴里叼着一撮长毛。

那是大牦牛脖子上的长毛,这一战,藏獒又占了上风。但是,只有它自己知道,它后腿上那几层旧毛蹭掉了两大块,连同旧毛上的泥巴也不见踪迹。

藏獒吐了长毛,往后退了几步,大牦牛也往后退了几步。有几头牦牛慢慢往大牦牛旁边靠拢,不知道是给它鼓劲还是劝它别再打了。但看情形,鼓劲的可能性更大。因为大牦牛又向藏獒靠拢了。

藏獒一边吐着舌头,一边四脚往地上拼命地刨,一边狂吠。草皮飞出去了,沙粒飞出去了,铁链似乎都要起飞了。它越刨越快,把大牦牛弄得稀里糊涂的,难道它要将鄂拉山刨成飞机场?

不行,变成飞机场了,那牦牛还吃什么,吃土?大牦牛气得口吐白沫,双眼充血,双角乱摆,又想起这看家狗平里在牦牛群里趾高气扬的,今天,就要教训教训它。

藏獒在刨土的当口,脑子也一直在转。对这头杂种牦牛,它老早就想教训了。主人派它看护牦牛群,别的牦牛都乖乖听话,唯独它不听调遣,不听安排,喜欢到深山野岭去鬼混,害得它经常被主人咒骂着去找。今天,非教训教训它不可。

没有看清到底是谁先扑向谁,没有咆哮,在一阵强烈的喘息声中,只看到大牦牛的角顶在藏獒的脖颈处,藏獒被压在大牦牛巨大的躯干下,一动不动。到底还是有野生的血统,大牦牛最终胜利了。

大牦牛开始摇摆尾巴,就像摇着一面得胜的旗帜。奇怪的是,那面旗帜越摇越快,在空中与地面之间横扫,就像刚才藏獒刨地一般,草皮飞出去了,沙粒飞出去了,连尾巴似乎都要起飞了。在这紧要关头,帐篷里面飞也似的跑出一个七八岁的藏族小姑娘,手里握着一把笤帚。她举起笤帚就往它们俩身上狠命地打,打了半天没反应。她抱起地上一块石头,狠狠地砸过去。

两头猛兽分开了。

藏獒嘴里又叼着毛,这次不是一撮,而是一捆,足可以当它过冬的棉被了。大牦牛头顶少了一块毛,成了一个大癞子。癞皮处,有血迹慢慢渗出。

小姑娘站在它俩中间,一手揪着藏獒的耳朵,一手揪着大牦牛的角。山上安静了,只剩小姑娘尖厉的怒骂声。

帐篷顶上升起炊烟,鄂拉山上牛粪飘香。

一道亮丽的红光落在了山坡上,藏雀现身了。它站在鄂拉山顶,像站在世界冠军的宝座上,向全世界扬起了手中的金牌:一条肥壮的虫子。又有两只藏雪雀向它靠拢,一只西藏毛腿沙鸡迈开了大步,还有一群雪雀的大部队正在集结:白腰雪雀、棕颈雪雀、棕背雪雀。

一场新的战斗又将在鄂拉山上打响……

关于作者

湖南人,生态摄影师,散文作家,民间野保人士。酷爱拍鸟,认识并拍摄了800多种鸟,被称为“三湘第一女鸟人”。外出拍鸟时常随身带着打火机,见到捕鸟的网便捣毁、烧掉。曾遭到狩猎者的谩骂、追打,甚至放猎狗追咬等。但她大义凛然,也将狩猎者吓退不少。将自己对自然的观察和感悟记录下来,著有《飞跃高原》(已由初岸文学出版发行)和《醒来的河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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标题和小标题为编者所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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