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热水镇的坑洞,鸟类的家园

 大自然野趣 2020-10-29

热水镇,顾名思义是有热水的地方,也就是有温泉的地方。

温泉我们没敢去泡,因为整个热水镇都是黑咕隆咚的,路面是黑的,路灯是黑的,镇上的饭店招牌几乎也全是黑的。这里曾是个热闹的煤矿镇,现在煤矿整改,关停一年多了。

大鵟

草原沿公路一线,有很多深浅不一的坑洞。我以为是挖过露天煤矿废弃的坑洞,然而洞并不黑。星智老师说,这些洞是修马路时就近取材挖出来的,牧民和牲畜都远离了这些坑洞。

洞倒是也没闲置,比热水镇热闹多了。小的洞成了高原鼠兔最好的游乐场所。没有草的磕磕绊绊,它们更自由自在。大半端着胳膊半蹲于洞前,就像蹲在自家炕上的一群大爷,向马路上过往的车辆投以注目礼。大的坑洞,洞壁如悬崖峭壁一般,人是无法攀爬上去的。

有一对大鵟夫妇看中了一个大坑洞,当然,它们也许还看中了旁边那些小坑洞里的高原鼠兔。大鵟在坑洞壁上又刨了一个小坑,接着,它们当了一回草原上的义务清洁工:捡了一根长绳、两段破布、一大把干树棍、一段黄电线、一节红塑料条,还从热水镇淘得一节破自行车轮胎,从草场的铁篱笆上抽到了五六根生锈的长铁丝,最后是半个绿纤维袋子。它们将那几段长铁丝和半个袋子一道编织成一个防雨罩,在岩壁上建起了一座风雨无忧的大厦。

纵纹腹小鸮

现在,大鵟夫妇带着两个孩子出外逛草场去了,坑洞里一片静悄悄,只有细雨和微风擦着岩壁的沙沙声。离大鵟家不足十米的岩壁上,还有一个小洞。从公路上看过去,一眼就能看到这个小洞,像一个神龛,大小刚好够一个住家财神菩萨坐在洞口。

当雨势加大时,洞里走出来一个大腹便便的“小财神”:纵纹腹小鸮。它斯斯文文地端坐在洞口的一块小石头上,两道浓浓的白眉朝天指着,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这哪是财神,分明是一个抢财神的。神龛洞口挂着一串白色的干瀑布,那是小小鸮们拉出的粪便结的壳。透过小鸮严肃的脸孔往里看,可以看到它身后立着三个更小的身子,一只一只毛茸茸地颤动着。只要这个母亲一打盹,就会有一个小身子溜到它背后,透过它古板的身子偷偷地瞄一瞄洞外的世界。

当雨势变小后,坑洞外的草地上跳过来一群地山雀。地山雀趴到岩壁上,吵吵嚷嚷,似乎要将整个岩壁都扒一层皮。小鸮皱起了眉,起身离开石头,退到了洞里。

红翅旋壁雀

很意外的是,在那群灰不溜秋的地山雀队伍中,出现了一对扇动的红色翅膀。红翅膀上有黑白相间的眼珠在扑闪,分明是一对蝴蝶的翅膀。时值农历7月中,草场已难得见到几朵花,早晚气温甚至低到零摄氏度,只有一个解释,那就是红蝴蝶不是来采花的,而是来——采矿的。

果然,红蝴蝶就夹在地山雀队伍中,在岩壁上敲敲打打。但是,地山雀动作粗鲁,像扫大街似的,岩壁上任何一点东西都不放过,连大鵟一家子留在岩壁上的粪便它们都敲打了三遍,硬是从中搜出了一些宝贝。细沙和小石块像小雨似的被扒到了岩壁下。

而红蝴蝶,只是在岩壁上轻轻游移,更多的时候像一个温情的医师,将听诊器耐心地轻贴在病人的胸膛,不停地变换着方位,不会遗漏某一个角落。当地山雀们都放弃这里而奔向草地时,它依然在崖壁上下左右地翻寻。它飞起来了,贴着岩壁,从岩顶直落岩底,干净利落,全然不像蝴蝶那般曲折优雅。这时,我看到了它冲向下的尖嘴和灰色的长圆形身子,竟然是一只鸟!一只红翅旋壁雀。

我不知到底是应该称它为鸟,还是称之为蝴蝶,总之它就是一只生着蝴蝶翅膀的灰鸟,或是一只长着灰鸟身子的红蝴蝶。我还是倾向称它为红蝴蝶,它贴在岩壁打开翅膀的时候,无论怎样看,都是一只红蝴蝶。

红蝴蝶在岩壁上飞呀飞,它看到了那座“神龛”,对这个神秘的东西充满了兴趣。它双足踏上了洞口,翅膀还在闪,细长嘴习惯性地往洞里一点,然后它那还没合拢的翅膀旋即展开。它很快就从洞口跳开,跳到洞左下方五六米处,紧趴着岩壁,眼望“神龛”,翅膀耷拉着。它做梦也没想到洞中坐着一个“白眉师太”。

本来在洞中躲避地山雀吵闹的小鸮,突然看到洞口一道红光一闪,以为来了一只赤狐要吃它的小宝宝,立刻白眉倒竖,想要与之来一场生死决战。结果,它刚把眉毛竖起来,那道红光却从洞口消失了,它于是跑到洞口去看。

它探出头来,一眼便看到趴在洞下方的红蝴蝶。它开始可能也以为那是一只红蝴蝶,根本就没把蝴蝶放眼里过,放心地半闭上眼。它刚闭上眼,想想又觉得哪里不对劲,那果真是只蝴蝶吗?它往前走了两步,再探出头去看那红蝴蝶。这回,它想笑却又笑不出来。一咧嘴,两道白眉倒竖。红蝴蝶趴在洞下方,想动却又动不起来。

小鸮想喊它的三个孩子来看看红蝴蝶,它退回洞中,红蝴蝶赶紧跳开。

小鸮站在洞口,三个孩子站它身后。红蝴蝶并没有跳开很远,就在洞的方圆 10 米开外游移。小鸮一家看着那只红蝴蝶笑成了几尊佛,红蝴蝶在岩壁上舞成了一朵花。

洞外,草原上,随便拨开一丛草就是煤炭的海洋。过去到了羌仓,当地人称“狼窝”,还有储量丰富的可燃冰。现在,牦牛和羊群在啃草;白色帐篷上升起了炊烟,空气中弥漫着燃烧的牛粪香气;帐篷里,牧民一边吃着手抓羊肉,一边盘算着在大雪降临前要卖掉多少牛羊,要在西宁如何潇洒过冬;羊头连皮带角丢在帐篷外,胡兀鹫在祁连山上盘旋,瞄准了羊头起航;大鵟带着孩子们回来了,高原鼠兔钻到了洞的最深处。

关于作者

湖南人,生态摄影师,散文作家,民间野保人士。酷爱拍鸟,认识并拍摄了800多种鸟,被称为“三湘第一女鸟人”。外出拍鸟时常随身带着打火机,见到捕鸟的网便捣毁、烧掉。曾遭到狩猎者的谩骂、追打,甚至放猎狗追咬等。但她大义凛然,也将狩猎者吓退不少。将自己对自然的观察和感悟记录下来,著有《飞跃高原》(已由初岸文学出版发行)和《醒来的河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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标题为编者所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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