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2009年,我给自己制定了一个十年生态旅行计划,与家中Leader一起,先国内后国外,先欠发达国家,后发达国家,去欣赏并记录大自然的无限美景。 因此我们先后两次自驾西藏,其中2012年单车穿越大北线是我们此生当中最艰险也最刻骨铭心的一次。 之后的拉美、非洲、南亚、南北极,让我们的视野逐渐开阔,也让地球逐渐变小。直到去年,十年旅行计划还有两个重要国家尚待完成,即美国和日本。 这两个重要国家却因为他们完善的基础设施及优良的社会服务体系而失去了对我的吸引力,但我还是在去年完成了美国的作业,而日本则成为了最后一块拼图。十年的时间,中国及中国以外都发生了重大变化,环球旅行对中国人来说,已经从小众变成了大众行为,凡是有观光价值的地方,无不挤满了自己的同胞。 开启北海道之旅 日本冬季的北海道,已成为中国自然摄影爱好者例行一游的标准目的地了。我痛恨平庸的旅行,但又不得不为之,这让我无奈。 在北海道的知床半岛有个偏僻的叫罗臼的地方,却是鸟人必去的打卡地,因为这里有毛腿鱼鸮和虎头海雕。特别是毛腿渔鸮,对这个全世界体型最大且数量最少的猫头鹰来说,罗臼几乎是全世界唯一可能看到它的地方。 问题是,这里的住宿非常困难,只有一个有7-8个客房的小旅店,否则要每次往返百公里来这里报到。毛腿渔鸮每晚飞到小旅店前的小河旁,对于想见到它的人来说,能否订到小旅店的客房,差别如同天上地下。但老弟恰恰有幸订到了2月3日的一个房间,仅仅一晚,别无选择。我们也因此顺理成章地预定了2月1日飞往日本的航班。 但此时,荆楚大地一只蝴蝶煽动的翅膀,正酝酿成一场席卷全球的风暴。春节期间新冠病毒的疫情日趋严重,多国取消了中国往返的航班,并限制了中国人入境。我们还能如期抵日本吗? 我对此极具信心,因为我们每次遇到的旅行中的挑战,最终都是小有波澜,但逢凶化吉。为此,我们也要感谢面对疫情始终佛系的日本,对于中国人的善待。 我对此次北海道之行的路线设计是,去程从北京飞东京,转机飞往钏路;回程从钏路坐JR到札幌,再从札幌乘机返回北京。但我在临出发前自责了一下:为什么要东京转机呢?往返经札幌似乎更为合理? 遭遇意外惊喜
我出来时看见了机场这唯一的接机人,但完全没在意。可当我仔细观看时,牌子上却是中国人名字的汉语拼音,要知道这个航班上我们还未曾遇见过其他中国人。再仔细拼读,这应该是我家LD的名字,只是一个字母写错了。接机人让我看了牌子后面的中文,果然是我家LD。 真是意外惊喜,我们应该是极少数的没有乘坐穿梭巴士进城的旅客了。 音羽桥上的偶遇 第二天早晨五点半,我们按照约定离开酒店,外面已经有另一辆车在等着我们了,开车的司机叫今井,他开了40分钟把我带到一个站满了摄影人的桥上。这座桥有着诗一般的名字——音羽桥。
今井是个观鸟圈子中的老炮。我们到达音羽桥的时间有些偏晚,好机位已经没有了,不惜力的今井扛着我的设备放到一个很偏的位置,还对我说这个位置很好。当然,让客人高兴是应有的待客之道,只不过我在这一江湖上混得时间也足够长。在我不断移动机位拍摄期间,今井与其他一些本地鸟人聊得热火朝天。尽管我不懂日语,但看得出别人对今井是五体投地。 太阳不断升高,水面上的雾气也已升腾并逐渐消散,今井开车带我们到了一个可以俯瞰音羽桥的山坡上,河流、山林、小桥、鸟与人尽收眼底。 与桥上簇拥的人群不同,山坡上除了我、LD和今井外别无旁人,但却有一只狐狸凝视着我们。 与国内的赤狐相比,日本赤狐的颜色较淡,这个差距可以拿中国乡村的红袄及日本传统的和服相提并论了吧?北海道的狐狸非常多,我们还遇到过主动凑上前来亲近的狐仙,但最为举止优雅和风度翩翩的,唯有音羽桥山坡上的这一只。 途中拜访“老神仙” 离开丹顶鹤之后,今井带着我们向今晚的住宿地进发,途中他领我们去看一位常年居住在树洞中的老神仙,这是一只长尾林鸮。从公路到观鸮点的山路倒是不长,但因为冰雪覆盖,路滑难走。今井一把拽住LD的胳膊,连拉带拽地把她拖了上去,而我扛着设备小心翼翼地跟在后面。那里已经有了一男一女两个日本鸟人,今井又开始与那两人大谈鸟经,而我们也着实庆幸有这么一个熟悉本地野生动物的日本司机伴随着我们。 之后,今井带领我们游览了摩周湖与硫磺山,下午3点左右,我们抵达了之前在Booking预订的一家民宿门前,由于今晨出发的早,此时今井已经按规定超时工作一个小时了。民宿主人是个中年男子,他出来确认了我的预订,但强调,他说过预订的客人只能在下午4点后入住。这个不打紧,我们把行李卸下,支付了夜间费6000日元并与今井告别后,就自行游览川汤旁这个小村子了,而这里还有一个火车站,成为了南来北往的游客们游览两湖和享受露天汤泉的必经之地。 累了就去泡汤 每到一地旅行,我都想办法尽量深入到当地人的生活当中,尽可能多地与当地人交流,这也是我们找日本司机及寻找日式民宿的原因。当然,在川汤及后面的罗臼,网上能找到的住宿也并不多。 当我们再回到民宿时,这里又来了广州的梁先生一家三口。之后又来了一位上海来的背包客小邢,而且巧的是,我们之前在摩周湖曾与小邢有过交流。这样,在疫情肆虐、旅行限制的时期,北上广的三拨人在日本偏僻的小乡村相聚了。 民宿主人先带着我们去泡汤,说是泡汤,其实相当于一个公共澡堂,男女分开,男浴室大概30-40平米,一排6-7个低矮的水龙头必须坐在小凳上手拿花洒淋浴,或者用水盆接水冲淋。淋浴后到池里泡汤,水池可容纳3-4人。 估计村子内各家都没有洗澡设备,因为此时许多村民来Onsen洗浴,我们也有机会了解了日本北海道乡村的民俗。 我在汤泉外拍摄的照片,北斗七星垂直地立在小屋右上方,恰似一瓢汤水正要浇在头上? 我与梁先生都是在Booking上订的房,而小邢是在AirB&B订的,不含早晚饭。但说实话民宿主人提供的晚餐及早餐还是相当不错的。 与房主切磋摄影 当我们从罗臼返回时,又一次入住了这家民宿,此时只有我们一家客人,有机会与民宿主人深入交流。他在Booking上留的名字是TAKA SAN,TAKA是鹰的意思,不知真的是他的名字?亦或只是给自己起的称呼? 从他在Booking上的介绍中看出他喜爱摄影,但照片质量还有许多提升空间。他与我聊了许多有关摄影的话题,问我是否玩过胶片?我说我的第一台胶片单反是尼康的FG-20,他兴奋地说他知道这台相机。他的英文可以简单交流,但需要经常用字典查找单词。我对鹰桑说,应该多到世界各地走走,他有些不好意思地说自己的英文太烂。我鼓励说他的英文对于旅游来说已经足够好了。鹰桑的英文对于一个在北海道小村庄的村民来说,也真的值得夸赞! “路”“鹿”之辩 2月3日一早,来接我们的又是另一辆车和司机,司机叫五十岚。与今井截然相反,五十岚没有丝毫的江湖气,他西装革履且彬彬有礼,开着印有他名字的豪华丰田埃尔法商务车,似乎不是带我们去探索自然,而是去开商务会议。 五十岚不是本地人,他可以承担起好司机的职责,但无法成为导游。此次来日本,也是我们自1987年的莫斯科后,第二次到一个语言完全不通的国家,不过挑战总会让我兴奋。我在日本时全靠讯飞的翻译机来与司机交流,而我遇到的三个司机也都备有翻译机。简单的会话尚可。遇到复杂的行程安排等事情,我们只能电话通过札幌的奈美居中沟通了。 我们在前往知床半岛的罗臼之前,先到了野付半岛。野付半岛的形状像一个细细的鱼钩。岛上有许多的鹿。可是翻译机却遇到了困难,无论我怎么说,“鹿”都被翻译成“路”,只有当我说梅花鹿时,讯飞能够正确翻译。五十岚回复我说这是日本鹿。但当我再说“日本鹿”时,则又成了“日本路”。 日本人拿的翻译机似乎都是同一个品牌,比讯飞的小巧,不过能力似乎不相上下。五十岚有几次对着翻译机讲了多遍,再不断删除,最后只能放弃了。
在“鹫の宿”旅店等毛腿渔鸮 下午三点多钟,五十岚带着我们到达了偏离大路,外观俭朴但世界知名的“鹫の宿”旅店。店主是一对日本老人,都不会英语。老爹永远是大嗓门地对来自世界各地的摄影者呼喊,不管你是否听得懂?而老奶奶则是默不作声地验证我的房间预定,一声不响地带着钥匙开房间门。 我们的房间是最靠边的小窗,属于正面房间中最差的一个,但对于后来到达的30多名摄影人来说,我们这已经如同五星级饭店的总统套房了。对我来说,在“鹫の宿”这一晚经历的过程远比结果更加令人印象深刻。 把行李放到房间后,我带着设备来到了餐厅观察所,老爹为我安排了一个最佳机位,并让我看了猫这几天到达的时间记录。不到一小时的时间里,在野付半岛遇到的中国摄影团也到了,天擦黑时,又来了一个法国摄影团。此时的观察所拥挤不堪,机位是肯定不够了,在我身后站满了晚到的法国人,把我紧紧围住。但其实真要拍摄时,我是必须起身站立的,紧紧站在我身后的法国人还能否有机会是个问号? 到了晚餐的时间,只有住店的客人有饭,有小桌签标注名字,想着身后有那么多远道而来且食宿无着的同道,心中也是五味杂陈。 晚餐后大家都枯燥地等待着猫的出现,日本人都静默不语,法国人窃窃私语,中国人欢声笑语。 太太已经回房间睡觉去了,我想与身旁的法国人交流,但整团居然只有领队一人会英语。
老爹把玻璃窗全部卸下来了,但狂风暴雪直往窗内灌,此时只能把窗上的透明卷帘布放下来,旅馆对一切状况均有设计!
法国团拍完后匆匆收拾家伙走人了,中国团还在坚持,但观察室的空间大了很多,有些中国团的人过来与我交流,原来他们是从全国各地以个人身份集合出发的,避免了团组旅游禁令。交换信息得知,大部分人的照片都失焦了。原因与照明设备的脉冲特性有关,因为如果按照脉冲灯的特点设置相机参数,则速度太慢。我没有失焦,但暴雪也严重影响了照片主题。
早晨天还未亮,又被隔壁房间一阵紧似一阵的快门声吵醒,撩开窗帘一看,原来猫头鹰又来了,此时的猫头鹰比夜间稳定,而且天气也转好,弥补了我房间略偏的不足。 毛腿渔鸮被列为世界自然联盟濒危物种红色名录,全世界的数量不足1000只,在自然界中难觅其踪,可偏偏罗臼这只却每日准时报到,成为世界级网红。对其它猫头鹰难得获取的各种正面展翅、侧面展翅、捕鱼觅食等定妆照,在此已经全不稀罕,尽管我因为优越的条件也获得了各种姿态的照片,但返璞归真,老弟与我最喜欢的,恰是下面这张立于枝头、目光犀利、不怒自威的标准照。 登船出海拜访海雕 4日一早7点钟,五十岚来接我们了。在五十岚陪同我的这些天里,我们每日要付给他相当于500元人民币的住宿费,但他到底住在哪里?怎样住?对我们来说是谜之存在。而且在罗臼这种地方?住宿是非常难找的。我想象中有两种可能性:一是对日本的司机来说他们有一套独立的住宿体系和约定成俗的规矩?二是他睡在车里?但对零下10几度的气温来说,难道还有什么经济安全的取暖系统不成? 我们来到了离“鹫の宿”不远的码头,准备登船去拍虎头海雕和白尾海雕。在码头上又遇到了昨天的中国摄影团,想到他们一早又得从一百公里外赶过来,真的是辛苦,摄影也的确是一个苦差事。等我们上船后,发现五十岚也自己买了张票上船了。对于非本地人的他来说,许多内容也是未曾经历。我们也希望他与我们一起的旅行不是枯燥的挣钱养家,而能够乐在其中。
既然伟光正的主题已经被人抢走了,咱们只能剑走偏锋,看看那些下九流的角儿了。 比如这只偷窥的虎头海雕: 还有这对斗狠的白尾海雕:
行进在天堂之路 此次来北海道的主要任务都已经完成,我们下面就是信马由缰地自由驰骋了。但对于五十岚这种循规蹈矩的非本地人来说,遇到我们这种无要求且一切由他做主的客人,并不是一件幸福的事情,他是一个忠实的执行者而非决策者,好在还有札幌的奈美在后台提供支持。 我当初在Booking上选择川汤鹰桑的民宿时,就是在地图上看到它处于两个湖的之间,一个是摩周湖,另一个就是屈斜路湖,这两个湖形貌不同,各有风姿。摩周湖小巧,但高冷而不可攀。屈斜路湖则热情洋溢,温暖并亲切。它周边有一些露天的温泉,伴着湖边成群的天鹅,令人驻足。 2月5日这天是五十岚为我们服务的最后一天,他的商务车后面多了一个拖车,一定是与他长途驾驶有关的个人物品。 屈斜路湖周边是一个休闲度假的好去处,但并不是包车旅行的好节目。 不到半天时间,五十岚已经没了主意。 我们依然对他说,一切由他决定,我们没有特别要求,只是在下午3点半送我们到钏路火车站,我们要乘4点多的火车到札幌。 五十岚思忖良久,拿出一张手机照片告诉我们,他想带我们去的这个地方被称为天堂之路。其实手机照片并没有特别打动我们,但我们的确要鼓励五十岚自己来决定。我们后来明白了他的用心,这一趟往返有近200公里的路程,他不用再想下一步做什么了。 天堂之路在网走与知床半岛入口之间。 日文叫做“天に続く道”(往天堂延伸的道路),整条道路长约16公里(我在百度地图上的测量结果),因为笔直且看不见终点,被人偶然间发现并拍照上传后,在SNS上红了起来,不过目前还是只有日本人知道,就冲这一点,我们也算不虚此行了。
其实五十岚给我们展示的照片显示,这条路应该还有个特点: 在一年当中的某个时刻,夕阳会在路尽头的正中央落下,只是这种机会可遇而不可求,对一般的旅游者则更无可能。 我没有向五十岚要他的照片,只能自己模拟一张示意照片,而五十岚照片中的太阳也就是这般藏在云层中时隐时现: “It’s crazy!” 下午三点半,五十岚几乎分秒不差地把我们送到了钏路火车站,这种严格的守时,会让作为受雇者的五十岚倍感轻松,在这一点上,日本人的确与德国人有太多的类似。 我们坐了4个小时的火车在天黑时到达札幌,但老天爷却给了我们一个下马威。 我之前预定了在火车站周边的酒店Nest Hotel。 但鹅毛大雪以及迅速被积雪覆盖的道路,让我们这几百米的道路步步艰难,因为拖着行李行走就如同人力除雪机一样,迅速把雪堆积在了行李前。 不知经过了怎样漫长艰苦的跋涉,我们终于到了酒店。 在我们之前有一对白人夫妇也刚进酒店,女的禁不住说了一句: “It’s crazy!” 此时的札幌正在举办第71届冰雪节,据说因为今年雪少,造成了冰雪节的供雪不足。 雪少? 难道这少量的雪都集中用来迎接我们了么? 札幌的冰雪节在我们看来,就如同一年一度的北京庙会。 只是随着时代的发展,以老北京文化为主的庙会日渐式微,维持着不温不火的状态。 但札幌冰雪节却极度适应都市青年,满眼都是以日本动画人物为主题的冰雪造型,游人多,商家也自然多。 本来这是品尝北海道美食的最佳时刻,但只怪我们俩人的战斗力太差,只点了一份小吃就心有余而胃不足了,不过我们也保存了一些实力为了晚上的正规日式大餐。 我们在非常时期的境外旅行结束了,回国时国内疫情依然没有缓解,让人揪心。 国内针对疫情的战斗已然见到了曙光,但日本的疫情却有发展,中日也真是一衣带水的命运共同体。
作者其他文章: 夜间探秘昆士兰雨林,遇见“伏地魔”探索大自然的野趣和神奇之美,激发爱惜和保护之心 微信公号:ziranguancha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