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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华四俊”交游考(下)

 宣城历史文化 2020-10-3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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JiuHua SiJun  JiaoYou Kao

“九华四俊”交游考

吴振华

微信版第784期

“九华四俊”是晚唐的一个较为重要的诗人群体,他们分别是许棠、张乔、张蠙、周繇。四人均来自皖南九华山周边地区。四人均出生贫寒,困顿科场几十年,人生经历坎坷。对于他们的生平记载,文献中记载甚少。《新唐书.艺文志》录张乔、张蠙诗歌各二卷,许棠诗歌一卷,未著录周繇集,《直斋书录解题》录周繇诗歌一卷。有关其生平事迹的资料散见于五代王定保《唐摭言》、宋计有功《唐诗纪事》、元辛文房《唐才子传》等书中。

05

“九华四俊”与诗人文士的交游

1、咸通十哲

“九华四俊”同属“咸通十哲”,计有功《唐诗纪事》卷七十《张乔》条云:“(乔)咸通中,与许棠、俞坦之、剧燕、任涛、吴罕、张蠙、周繇、郑谷、李栖远、温宪、李昌符,谓之十哲”,并小注云:“十哲而十二人”,直至明胡震亨《唐音癸签》卷二十八明确以“咸通十哲”称之。“九华四俊”与其他八人当有交往。

(1)郑谷

郑谷,两《唐书》无传。《唐诗纪事》卷七十云:“谷,字守愚,袁州人。” 其生平事迹见于《郡斋读书志》卷四、《唐才子传》卷六、《全唐诗》卷六七四诗人小传。其诗歌创作,《唐才子传》称郑谷幼年“聪颖绝伦,七岁能诗”, 郑谷困顿科场多年,据其《云台编自序》中称“游举场十六年,著述近千余首,……遂拾缀补遗,编成三百首,分为上、中、下三卷,目为《云台编》”,诗作散佚严重。据赵昌平《郑谷年谱》,郑谷于僖宗光启三年(887)登第,由此知郑谷当于懿宗咸通十三年(872)始应举。 

郑谷《南康郡牧陆肱郎中辟许棠先辈为郡从事因有寄赠》云:“末路思前侣,犹为恋故巢” ,说明许棠和陆肱交谊已久,赞赏陆肱与许棠的友谊。《送许棠先辈之官泾县》:“白头新作尉,县在故山中。高第能早宦,前贤尚此风。芜湖春荡漾,梅雨画溟蒙。佐理人安后,篇章莫废功。” 赵昌平《郑谷年谱》定郑谷生于宣宗大中五年(851) 。由此看来,许棠与郑谷年龄相差近三十岁。许棠在咸通十五年(874)春作泾县尉,时年53岁,已入老境,所以郑谷说“白头新作尉”,对许棠的才能和气节加以赞许,含有无限的劝勉之情。可见二人友谊不一般,然许棠集中没有与郑谷相酬之作。

郑谷和张乔可谓知交。郑谷《久不得张乔消息》:“天末去程孤,沿淮复向吴。乱离何处甚,安稳到家吴。树尽云垂野,樯稀月满湖。伤心绕村落,应少旧耕夫。” 据《旧唐书·僖宗纪》《资治通鉴》卷二五四,广明元年十二月,黄巢入长安。又据嘉靖《池州府志》载,黄巢乱,张乔栖老九华,张乔当在广明元年回乡。则郑谷此诗应作于张乔离京之后。诗歌朴实如话,关心之情,担心之虑,贯注全诗。郑谷还有《怀张乔张霞》,张霞是张乔之弟。张乔也有《寄弟》诗。郑谷还有《访题进士张乔延兴门外所居》,诗句“近日问场内,因君起古风”,赞赏张乔的古雅诗风。

张蠙诗《郑榖补阙山松》,榖、谷同音,郑榖即为郑谷。据张海考证,郑谷迁官补阙在乾宁三年,此时张蠙已及第,投诗相赠,以山松为喻,贺谷升迁 。据《增订注释全唐诗》载,乾宁元年(894)春,授雩县尉,寻兼摄京兆府参军,又迁右拾遗;三年(896)迁右补阙;四年迁都官郎中,世称“郑都官”。《新唐书·艺文志》云蠙“乾宁进士第”,《直斋书录解题》卷十九谓其“乾宁二年进士”。

《全唐诗》中,郑谷和周繇没有相互应酬之作。但二人共同参加了咸通十一年(871)和十二年(872)的考试。据《登科记考》卷二三,咸通十三年周繇及第,按《唐五代文学编年史》,郑谷本年春落第,有诗作《石城》《鹧鸪》。郑谷和周繇定有交往。

(2)喻坦之

睦州(今浙江建德)人。早年以诗闻名,累进士不第,寓居长安。《唐才子传》云:“咸通中举进士不第,久寓长安,囊罄,忆渔樵,还居旧山。与李建州频为友。” 李频《送友人喻坦之归睦州》云:“归心常共知,归路不相随。彼此无依倚,东西各别离。”《贻友人喻坦之》:“共在山中长,相随阙下来,修身空有道,取事各无媒。” 据二诗所言,二人长居住山中相随赴京求仕,由“彼此无依倚”和“取事各无媒”知二诗歌当作于大中八年(854)李频及第前。据此推断,喻坦之和“九华四俊”的交往应该在咸通十一年之前。按前文,许棠早年就应试,又与李频为知交,许棠认识喻坦之应该很早。“九华四俊”四人可能因为李频的中介而与喻坦之相识,再者,张乔和喻坦之落第后,薛能以一诗《寄唁张乔喻坦之》赠二人,可见二人都为薛能赏识,说明二人与薛能有交情,也应因薛能的纽带作用,张乔、喻坦之关系应该不一般。

(3)李昌符

《唐才子传》云:“咸通四年礼部侍郎萧仿下进士。” 《唐诗纪事》《直斋书录解题》皆记其咸通四年进士。《登科记考》咸通四年有其名。然据《唐摭言》卷十,李昌符因在咸通十年应京兆府试而被称为“十哲”,李昌符为之“十哲”之一,十哲在当时均未中第,如果其在咸通四年中第,何由入列“咸通十哲”?而《唐摭言》的说法,为《唐诗纪事》《唐才子传》所引用。再按《北梦琐言》卷十:“唐咸通中,前进士李昌符有诗名,久不登第,……因出一奇,乃作《婢仆诗》五十首,于公卿间行之,……是年登第。” 

在咸通中,而且久不第,说明不应在咸通初年(四年)就中第。许棠因为在咸通十一年获得首荐而在次年登第,李昌符登第只能在此后。《唐才子传校笺·李昌符传》疑其在咸通十四年登第。至于在哪一年登第,无考。

李昌符,《唐诗大系》谓其生年为长庆四年(824),比许棠小两岁。许棠《题李昌符丰乐幽居》:“诗家依阙下,野景似山中。兰菊俱含露,杉梧为起风。破门韦曲对,浅岸御沟通。莫叹连年屈,君须遇至公。”诗歌对友人年年落第表示无限同情,相信友人最终会遇“至公”而中第。李昌符与“九华四俊”其他三人没有相互酬唱的诗作。张乔也寓居长安,许棠有《题张乔升平里居》,张乔当与李昌符有交往。

“咸通十哲”中的其他五人也应该和“九华四俊”有交往,然尚无诗文可考。

2、乡友

晚唐皖南文化发达,在九华山周边地区出现了很多文人,如:杜荀鹤、顾云、殷文圭、张乔、李昭象、康骈、汪遵等,“九华四俊”是其中的代表。他们均来自宣歙道,在大九华地区范围内。“九华四俊”和众多的乡友都有交往。

(1)杜荀鹤

《唐才子传》云:荀鹤,字彦之。《舆地纪胜》卷二十二《池州人物》云:“杜荀鹤,唐人,有诗名,自号九华山人,顾云序其集为《唐风集》,见《池阳记》。” 又据《舆地纪胜》卷二十二《池州古迹》记云:“杜荀鹤旧居:世传在石埭县之长林驿。《全唐诗》录其诗三卷。

杜荀鹤早年隐居九华山。《郡斋读书志》《唐诗纪事》《唐百家诗选》《唐才子传》均言其自号九华山人。《唐风集序》云:“大顺初,帝命小宗伯河东裴公掌邦贡,次二年,遥者来,隐者出,异人俊士始大集都下,于群进士中得九华山杜荀鹤,拔居上第。” 杜荀鹤有《秋日怀九华旧居》,其隐居九华无疑。另据《唐才子传校笺》,杜荀鹤生于会昌六年(846)。和张乔年龄相差不大。而且,僖宗干符六年(879)杜荀鹤归九华,广明元年(880)张乔归九华。期间,张乔和许棠有隐居庐山的经历。张乔与杜荀鹤关系不一般,二人既为同乡,又同隐九华,都以诗名著称。据《隋唐五代文学编年史》,杜荀鹤约于中和二年(882)到扬州,逢张乔 。杜荀鹤《维扬逢诗友张乔》:“天下方多事,逢君得话诗。直应吾道在,未觉国风衰。生计吟消日,人情醉过时。雅篇三百首,留作后来诗。” 为生逢乱世而叹,称颂了张乔诗作继承了《国风》传统。

杜荀鹤是周繇好友,在周繇执意归乡谋隐时,作《送福昌周繇少府归宁兼谋隐》进行规劝:“少见古人无远虑,如君真得古人情;登科作尉宦虽小,避世安亲禄已荣。一路水云生隐思,几山猿鸟认吟声;知君未作终焉计,要着文章待太平。” “知君未作终焉计”,说好友谋隐只是暂时的,“要著文章待太平”其实也在暗含友人的避世之想法不可能实现。诗作表面上送友人归隐,其实劝慰友人不要作“终焉计”,不要一辈子隐居。周繇最终还是任福昌县尉,后来还做过校书郎和至德令。

(2)顾云

《新唐书》卷六十《艺文志四》云:“顾云,字垂象,池州人。” 《全唐文》卷八一五载:“云,字垂象,池州人。咸通十五年进士。” 《唐诗纪事》卷六七《顾云》:“云,字垂象,池州鹾贾之子也,风韵详整。与杜荀鹤、殷文圭友善,同肄业九华。咸通中登第,为高骈淮南从事。师铎之乱,退居霅川,杜门著书。” 《唐诗纪事》卷六十七《李昭象》云:“移居九华,与张乔、顾云辈为方外友。” 可见顾云与“九华四俊”不仅是同乡,而且都有隐居九华的经历。顾云和张乔是诗友。张乔《赠进士顾云》:“潮门坎烟波别钓津,西京同□荻□贫。不知守道归何日,相对无言尽几春。晴景远山花外暮,云边高盖水边。与君愁寂无消处,赊酒青门送楚人。”一个“贫”字,说明二人生活颇为落拓困苦,用“相对无言尽几春”说明二人相识已经有几年,已经不止一次落第。据《唐五代文学编年史》,顾云初落第于咸通十年(869),说明二人相识当在869年左右 。中和二年(882),杜荀鹤《维扬逢诗友张乔》,说明张乔时在维扬,可能是去拜访顾云的。顾云于咸通十五年(874)登进士第,后为高骈淮南从事。“师铎之乱”,指光启三年(887)毕师铎起兵诛吕用之,囚高骈事,高骈中和二年(882)当在维扬。顾云和“九华四俊”其他三人没有应酬之作。

(3)李昭象

《唐诗纪事》卷六十七《李昭象》曰:“字化文,池州刺史方玄之子,父卒,因家焉。懿宗末年,以文干相国路公岩,问其年,曰:‘十有七矣。’岩年尚少,尤器重之,荐于朝。将召试,会岩贬,遂还秋浦,移居九华,与张乔、顾云辈为方外友。龙纪中,杨行密奔宣州,以书招之,不从。” 李昭象,本荆州人(今属湖北),就是因为其父李方玄任池州刺史而跟随至此,父卒后,遂定居池州。李方玄刺史任在会昌元年至四年(841—844),卒于会昌五年(据杜牧《樊川文集》卷八《唐故处州刺史李君墓志铭并序》)。其时,李昭象至少也应该在会昌五年(845)或稍前出生,此后在池州生活多年。至咸通十二年路岩外贬时至少已年二十六。《唐诗纪事》可能将二十七岁误记为十七岁。仅存的八首诗中,就有三首写给顾云,一首给杜荀鹤,残句是送周繇之至德尉所作。应该说,李昭象籍贯虽非池州,实际已移居于此。

据《新唐书》卷六三《宰相表下》,路岩由宰相出为剑南西川节度使在咸通十二年(871)四月 ,《资治通鉴》卷二五二,咸通十四年五月“以西川节度使路岩兼中书令”,七月,懿宗崩,僖宗即位,十一月徙岩荆南节度使,十二月再贬路岩为新州刺史。李昭象以文干谒路岩的时间应该在咸通十二年(871)四月至咸通十五年(874)十一月间,李昭象还秋浦移居九华时间当在咸通十四年年底。李昭象直到龙纪年(889)还隐居九华山。嘉靖《池州府志》载:“李昭象隐九华,与张乔、顾云辈唱酬,垂钓流觞……龙纪中被征,不赴。” 顾云于咸通十五年(874)及第后入仕途,而李昭象于咸通十四年(873)年底还秋浦移居九华,顾云入仕不久就授秘书省正字,《全唐诗》卷六八九李昭象有《题顾正字溪居》,说明顾云在及第后可能回过九华山。否则,三人不可能同时“垂钓流觞”。张乔在广明元年(880)后回乡隐居九华,与李昭象交谊深重。据《唐诗纪事》所载《周繇》:“调池州之建德令,李昭象以诗送曰:‘投文得仕而今少,佩印还家古所荣’。”李昭象和周繇的交往当在咸通十四年(873)后二人隐居九华时。

3、其他文人

(1)曹松

“九华四俊”诗歌中没有与曹松的唱和之作。曹松,晚唐诗人,两《唐书》、两《五代史》俱无传。《唐摭言》卷八《放老》条云:“松,舒州人也。” 《唐诗纪事》卷六五《曹松》云:”松,字梦征,舒州人也。” 《唐才子传》也有同样记载。曹松长久隐居洪都西山,曹松有诗歌《避乱入洪州西山》(《全唐诗》卷七一七),还有《再到洪州望西山》,题下自注云:“松常栖此山。”(《全唐诗》卷七一七)徐松《登科记考》卷二四载其为光化四年(901)进士。据松集,《新唐书·艺文志》录为三卷,《全唐诗》编为二卷(卷七一六、七一七)。曹松《山中寒夜呈进士许棠》:“山寒草堂暖,寂夜有良朋。读《易》分高烛,煎茶取折冰。庭垂河半角,窗露月微棱。俱入论(一作诗)心地,争无俗者憎。” 知曹松可能在西山隐居时,尝与许棠秉烛夜谈。曹松还有《庐山访贾匡》(《全唐诗》七一七),许棠和张乔有共隐居庐山的经历,庐山与西山相距不远。许棠于咸通十二年(872)及第,依唐制,进士及第后,应在家守候吏部的铨选。曹松有诗歌《都门送许棠东归》:“旧客东归远,长安诗少朋。去愁分碛雁,行计逐乡僧。华岳无时雪,黄河漫处冰。知辞国门路,片石认西陵。” 旧客诗少朋,说明二人相识已久,许棠离京,作为诗友,曹松满腹离愁。由此可证许棠和曹松之间的友谊较深。曹松和“九华四俊”其他三人没有相互酬唱的诗歌,但许棠曾与张乔共隐居庐山,曹松访问许棠,张乔应该和曹松有交往。

(2)林宽

《增订注释全唐诗》载“林宽,侯官(今福建福州市闽侯县)人。与唐末诗人李频、许棠、黄滔等友善。曾入习太学,漫游过边塞。约咸通末登进士第。曾任职于御史台。” 《直斋书录解题》著录《林宽集》一卷。今存诗一卷。黄滔《寄林宽》:“相知四十年,故国与长安。俱喜今辰在,休论往岁难。” 黄滔与林宽相知四十年,写此诗时,二人应该均为晚年,二人年龄当接近。按吴在庆先生考证,黄滔生年应约在开成五年(840)。林宽应该生年也在此年左右。

反映林宽和许棠交往的诗作《送许棠先辈归宣州》:“发枯穷律韵,字字合埙篪。日月所到处,姓名无不知。莺啼谢守罍,苔老谪仙碑。诗道丧来久,东归为吊之。” 赞扬许棠的高才。《和周繇校书先辈省中寓直》,“省中寓直”,指的是在秘书省值班,校书,即为校书郎,掌校典籍,隶秘书省,可见,此诗应该是写在周繇咸通十三年(8720及第之后,唐代进士及第多授校书郎。诗云:“古木重门掩,幽深秪欠溪。此中真吏隐,何必更岩栖。” 写出了校书郎的生活环境,萧条的景象透露出清冷的闲散情态。

(3)李洞

《增订注释全唐诗》载:“李洞,字才江,京兆(今陕西西安)人,唐宗室之后。慕贾岛诗,铸贾岛铜像而顶戴之,事之如神,日诵‘贾岛佛’千遍。乾符至大顺间屡试不第,游蜀而卒。” 《唐摭言》卷十《海叙不遇》云:“洞,三榜裴公,第二榜策夜,帘献曰:‘公道此时如不得,昭陵恸哭一生休。’寻卒蜀中。” 《唐才子传》载:“昭宗时凡三上不第,裴公第二榜帘前献诗云‘公道此时如不得,昭陵恸哭一生休’,果失意流落,往来寓蜀而卒。” 李洞有诗名而终生未第。事见于《唐摭言》卷十、《北梦琐言》卷七、《唐诗纪事》卷五八、《唐才子传》卷九等。

李洞所著,《新唐书》卷六十《艺文志》四著录《李洞诗》一卷,《郡斋读书志》卷一八记《李洞集》一卷,《直斋书录解题》卷一九所记同。《全唐诗》编其诗为三卷,录存于卷七一至卷七二三。

和李洞一样,张乔也是终生未第。共同的遭遇,相同的求举经历,使二人成为知友。咸通十二年(871),李洞在长安,时张乔落第归宣州,洞有《送张乔下第归宣州》:“诗道世难通,归宁楚浪中。早程残岳月,夜泊隔淮钟。一镜随双鬓,全家老半峰。无成来往过,折尽谢亭松。” 据《登科记考》,许棠本年及第,乔下第,其归宣州可能在此时。李洞还有《怀张乔张霞》,张霞是张乔兄弟,诗云:“西风吹雨叶还飘,忆我战友隔海涛。” “战友”是好友之意,语见于《诗·秦风·无衣》:“岂曰无衣,与子战友。” 嘉靖《池州府志》卷七《人物篇》:“张乔寓居长安延兴门,与弟霞俱有文名。”李洞与“九华四俊”其他三人没有相酬之作。

(4)赵能卿

《增订注释全唐诗》载:“赵能卿,会稽(今浙江绍兴)人。工诗。曾举进士,落第而归。与许棠、郑谷、张蠙、罗隐友善,许棠等皆有诗赠送。 

许棠《寄昭能卿》云:“我命同君命,君诗似我诗。俱无中道计,各失半生期。素业沧江远,清时白发垂。蹉跎一如此,何处卜栖迟?”诗人以自己的命运感叹友人不幸的遭际,用“无中道计”“白发垂”“何处卜栖迟”展现自己和友人的科举失意和年华流逝之悲。许棠能以自己的坎坷人生经历和诗歌来表现友人的困苦,说明二人关系非同一般。赵能卿和许棠年龄应该很接近。张蠙也有《和友人送赵能卿东归》赠之,诗云:“一第时难得,归期日已过。相看玄鬓少,共忆白云多。楚阔天垂草,吴空月上波。无人不有遇,之子独狂歌。”“相看”说明二人关系密切,共忆白云多,说明二人在应举前都有隐居经历。句末用“狂歌”典故,表现友人的豁达心境。

(5)陈陶

《唐才子传校笺》载:“陶,字嵩伯,鄱阳剑浦人。尝举进士辄下,为诗云‘中原不是无麟凤,自是皇家结网疏。’颇负壮怀,志远心旷。遂高居不求进达,恣游名山,自称‘三教布衣’。大中中,避乱入洪州西山,学神仙咽气有得,出入无间。” 《北梦琐言》云:“大中年,洪州处士陈陶者,有逸才。” 《增订注释全唐诗》云:“陈陶,(803?—879?)字嵩伯。文宗大和初南游,足迹遍及江南、岭南等地。宣宗大中年间,游学长安,举进士不第。后隐居于洪州(今江西南昌)西山,与蔡京、贯休往还。有《文录》十卷,已佚。事见于《唐诗纪事》卷六《唐才子传》卷八。” 

曹松也隐居在西山,而张乔和许棠就隐居在离西山不远的庐山中。“九华四俊”与陈陶有关的诗作仅一篇,即张乔《哭陈陶》:“先生抱衰疾,不起茂陵间。夕临诸孤少,荒居吊客还。遗文禅东岳,留语葬乡山。多雨铭旌故,残灯素帐闲。乐章谁与集,陇树即堪攀。神理今难问,予将叫帝关。”张乔将陈陶和司马相如相比,可见对于人格和诗文的景仰。许棠和张乔共隐庐山,许棠和陈陶应该相识,应该有交游的诗歌,惜无遗存。

(6)许彬

黄滔《答陈磻隐论诗书》(《全唐文》卷八二三)云:“咸通季,初贡于小宗伯。……是时张乔、许彬、林希、刘皆咸有诗名,而退飞不已。” 据此可知许彬咸通末未及第。康骈《剧谈录》卷下亦云:“自大中、咸通之后,每岁试春官者千余人,其间有名,如……张乔、剧燕、许琳、陈觉,以律诗著……皆厄于一第。” 许棠有诗《留别从弟郴》(“彬”,《全唐诗》一作“琳“)。

陶敏《全唐诗人名考证》卷六○三~六○四:《留别从弟郴》注:“一作‘琳’。”当即许彬,盖彬、郴、琳形近易讹。《全唐诗》卷六七八有其诗一卷,其中的小传《许彬》(一作郴,一作琳)》云:“许彬,睦州人,举进士不第,与郑谷同时,诗一卷。” 《唐诗纪事》卷七十一《许彬》:“彬,睦州人。” 

许棠《留别从弟郴》,诗中云:“久贫成蹭蹬,多病惜支离。宗分兼交分,吾知汝亦知。”诗中用“久贫”和“多病”再现了许彬的生活的艰难,用“蹭蹬”说明了其人生的诸多不顺,其中就包括应举的不顺。诗歌结尾用“宗分兼交分”表达了自己和许彬的不一样的友谊。张乔能够和许彬并列,说明二人应该有交游之作,惜无存作。

(7)黄滔

黄滔,晚唐诗人。两唐书、两五代史均无传。《十国春秋》卷九十五本传云:“黄滔,字文江,泉州甫田人(一云侯官人)。” 屡举不第,困顿举场二十余年。徐松《登科记考》卷二四列黄滔为乾宁二年进士。《新唐书·艺文志》著录《黄滔集》十五卷和所编《泉山秀句集》三十卷,惜已散佚。现存四部丛刊影印明刻本《唐黄御史文集》八卷,《天壤阁丛书》本《莆田黄御史集》十卷。今编诗三卷(全唐诗)。黄滔与“九华四俊”的交游之作现存一篇。黄滔《贻张蠙》(一本题下有同年二字):“梦思非一日,携手却凄凉。诗见江南雹,游经塞北霜。驱车先五漏,把菊后重阳。惆怅天边桂,谁教岁岁香。” 由“惆怅天边桂”可知此诗在二人及第之前作,“梦思非一日,携手却凄凉”,说的是二人多年下第,携手道出二人感情较深。

06

“九华四俊”与僧人禅师的交游

1、栖白

栖白,生卒年不详。据《增订注释全唐诗》记载:“栖白,江南僧,后徙居长安荐福寺。大中中为内供奉,赐紫。约僖宗朝卒。与姚合、贾岛、刘沧、李频、曹松、李洞、贯休等均有唱酬。有《栖白集》一卷。事迹见《唐才子传》卷三。今存诗十六首。” 《唐摭言》卷十《海叙不遇》条载:“刘得仁,贵主之子,自开成至大中三朝,昆弟皆历贵仕,而得仁苦于诗,出入举场三十年,竟无所成。尝自述曰:‘外家虽是帝,当路且无亲。’既终,诗人争为诗以吊之,唯供奉僧栖白擅名。” 可见栖白当时诗才与名望甚高。

李频在《题荐福寺僧栖白上人院》中称其因为“得道亦吟诗”而青云直上,以至于“内殿频征入”。林宽也在《哭栖白供奉》里称赞“侍辇才难得,三朝有上人。” 张乔《吊栖白上人》,诗中云:“篇章名不朽,寂灭理如何?内殿留真影,闲房洛贝多。”高度评价其一生,再现了其声望之高、诗篇之名气。张乔《寄荐福寺栖白大师》云:“高塔六街无不见,塔边名出只吾师。”以高塔六街和人作比较,栖白名望正如那高塔之高,所以高塔之边闻名遐迩的只有栖白。而且以“吾师”称呼,可见张乔对其尊敬和推崇。许棠《赠栖白上人》:“闲身却不闲,日日对天颜。已住城中寺,难归海上山。诗传华夏外,偈布市朝间。欲问空门事,空门岂有关?”可以看出,栖白为内供奉,很受皇帝宠幸。

栖白在长安推广教义,德行高深,诗名甚著,为当时文人和百姓所崇拜和景仰。张蠙的《赠栖白大师》:“剃发得时名,僧应别应星。偶题皆有诏,闲论便成经。扫叶寒烧鼎,融冰晓注瓶。长因内斋出,多客叩禅扃,”用东方朔乃岁星下凡的典故,将栖白与其相提并论,可见对其仰望之高。至于那“闲论便成经”言其佛学造诣,结句“多客叩禅扃”说明其交往的人众多,作为江南高僧,栖白曾经任宣宗、懿宗、僖宗等朝内供奉,赐紫,位高权重,德高才多。周繇时号“诗禅”,当与栖白有所往来,惜无交游之作可证。栖白没有与“九华四俊”唱和之诗作。栖白存诗十六首,作为有名的诗僧,诗歌数量定远远不止这个数。

2、贯休

贯休(932—913),俗姓姜,字德隐,婺州兰溪(今属浙江)人。一生游历四方,交游甚广。晚年入蜀,依前蜀高祖王建,赐号“禅月大师”。《宋高僧传》卷三十《梁成都府东禅院贯休传》:“释贯休,字德隐,俗姓姜氏,金华兰溪登高人也。” 《唐才子传》卷十亦云:“休,字德隐,婺州兰溪人,俗姓姜氏。” 休与李频、韦庄、罗隐、齐己等多有交往唱和,诗名甚著。卒后其弟子昙域“寻捡稿草及暗记忆者,约一千首,乃雕刻版部,题号《禅月集》”,生平事迹见于昙域《禅月集序》、《送高僧传》卷三十、《唐诗纪事》卷七五等。《全唐诗》编其诗十二卷。

贯休与“九华四俊”的交游之作只有一篇,贯休《闻许棠及第因寄桂雍》,许棠于咸通十二年及第,此诗当作于是年,诗云:“时清道合出尘埃,清苦为诗仗媒介。今日桂枝平折得,几年春色并将来。势扶九万风仞极,名到三山花正开。更有平人居蛰屋,还应为作一生雷。” 诗歌为友人“清苦为诗”终及第而欣喜,有对友人的期望之情,还有对自己“为作一生雷”的自勉之情。贯休晚年入蜀,《唐才子传校笺》考证贯休到达成都为天复三年(903)秋 。贯休入蜀后,受王建赏识和恩遇。而“九华四俊”之一的张蠙,《唐才子传校笺》在考证张蠙入蜀时间云:“按《资治通鉴》卷二二六载,昭宣帝天祐四年(907)四月,朱全忠篡唐,建立后梁,改元开平,九月王建亦在蜀称帝,蠙当于此时避乱入蜀,拜膳部员外郎。” 贯休和张蠙都在蜀地,入蜀时间接近,同为王建所重,二人应该有所交往。贯休和周繇、张乔没有交游唱酬的诗作。

3、清越

清越上人,两唐书无传,《全唐文》卷九二○有《新兴寺佛殿石阶记》,末署“大中十四年二月二十一日敬亭僧清越记” 。大中十四年(860),张乔《赠敬亭清越上人》云:“海上独随缘,归来二十年。久闲时得句,渐老不离禅。砌木欹临水,窗峰直倚天。犹期向云里,别扫石床眠。”诗中展现清越居住的环境,表现其与世无争的生活和高洁的人格。

张乔《再题敬亭清越上人山房》云:“重来访惠休,已是十年游。向水千松老,空山一磬秋。石窗清吹入,河汉夜光流。久别多新作,长吟洗俗愁。”作此诗的时间距离上首诗当为十年,诗中重在描绘清越上人山房四周的那种清雅不俗的环境,透露出自己对其居住地环境地无限流连和称许之情。结尾“久别多新作,长吟洗俗愁”应该说的是张乔自己,多年不第,诗人只能在诗歌中陶醉,寻找一种精神寄托。

张乔诗集中有三篇送给清越的诗歌,还有一篇《寄清越上人》,诗歌高度赞扬了友人清越上人的佛学造诣和高洁的人格。许棠和清越也有交往,《寄敬亭山清越上人》云:“南朝山半寺,谢朓故乡邻。岭上非无主,秋诗复有人。高禅星月近,野火虎狼驯。旧许陪闲社,终应待此身。”既称赏清越的佛学修养,还赞颂他的诗歌才华。

综上所述,“九华四俊”的交游较为广泛,需要注意的是,他们的交游活动伴随着他们的科举历程。四人之间的交游在作品中反映很少,只有张乔、许棠的交游之作相对多一点,且这些作品几乎都与应举有关。他们与朝廷官员的交往之作,除了文章中所涉及那些与他们是友朋关系的官员之外,还有一些泛泛之交的官员,张蠙和许棠的作品中有不少干谒之作。作为晚唐寒士的代表,他们与一些下层寒士有着很深的交往,交游之作甚多。同为科考的举子,一起经受应举的苦辛和欢乐,所以这些作品所反映的情感内容,在晚唐众多文士中具有典型性和普遍性。他们与僧人禅师的交游,表现他们的隐居思想,在漫长的求举不顺苦痛之后,通过与僧人禅师的交往,可以让他们暂时获得心灵的慰藉,达到内心的一种平衡。

(作者系安徽师范大学文学院教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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