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鲁北童趣:乞巧饭儿

 滨州文学馆 2020-10-31

鲁北传统文化原创作品(84)

阅读本号文章,请关注:jdlc2016

作者:孙玉专


作者简介:

孙玉专,网名:吹来的沙,山东博兴县人,从事建筑工程技术管理工作。喜欢古典文学阅读,酷爱文学创作,尤其以散文及小说见长,其处女作叙事散文《玲子》发表于《阅读》刊物。如果说,清明节荡秋千是男孩子们的活动,那么做乞巧饭,就纯粹是女孩子的事了。

乞巧,顾名思义,就是乞求上天给自己一双巧手的意思。

据说,天上的织女是人间绝无,天上仅有的最手巧的仙女,凡间那些没有出嫁的姑娘们,都希望能得到一双像织女一样的巧手,以便以后到了婆家能够从容持家。于是,就有了闺阁姑娘做乞巧饭风俗。

我曾经查过很多记载,说乞巧节就是七夕节,可不知道为什么,在我的老家鲁北大地上,没出嫁的姑娘们却是在清明节的前夜,聚在一起做乞巧饭。

我有两个姐姐,她们年龄相差三岁,那时候,我大姐也就是十四、五岁的样子,记得姐姐与她要好的伙伴们,大约十多个人,聚在我们家里做过乞巧饭。

其实,她们在几天前就开始酝酿,三五结伴约在一起,然后商量着在谁家做乞巧饭。约在一起的人都是比较好的闺蜜,否则人太多,在谁家里也是放不开的。选择去谁家,也有讲究,首先这家的父母脾气好才行,如果脾气不好,那些女孩子的家长也是不同意自己的孩子去的。

清明节的前天晚上,吃过晚饭,她们各自从家里端来一茶盅小米,每人再拿来一个或两个鸡蛋,交给我母亲。她们则忙着写小纸条,小纸条是按人数来的,保证每人一个,不多也不能少。小纸条上无非是写着织布、绣花、做鞋子、做衣服之类那些女孩子做的针线活罢了,但必须有一个写上“笨蛋”之类的话,但由于母亲的坚决反对,才改成了“啥也不会做”。写完了团成团放在一个茶盅里,准备明天早晨起来,每人一个,放在自己的碗下面,看看自己抓的写着什么,就觉得自己已经会做那种活计了,形式类似于现在的“抓大头”。

这天晚上,是她们最快乐的时候了。那时候,这么大的孩子没几个上学的,平时已经帮父母干活,有的甚至去生产队里挣工分了。所以,她们也不是能够天天聚在一起玩耍的。因此显得格外兴奋。先是你挠我一下,我抓你一把的闹,最后演变成炕上炕下的扔枕头、扔鞋子,而我只有坐在炕里面的角落里看热闹的份。被挤到里屋睡觉的母亲,还不时地从里屋门口探出头来看看,然后一笑,就回去了,这使她们觉得她们的疯狂得到了默许,更增加了她们的嚣张气焰,闹得更凶了。直到最后,母亲喊上几遍熄灯睡觉,才算罢了。可是,人虽然躺下了,灯也熄了,仍然不睡觉。先是小声咕哝着说她们那些道听途说来的事情,这个没说完,那个又接上说,说着说着,声音慢慢的高了起来,这时候,不是父亲在里屋故意的咳嗽几声,就是母亲故作严厉的呵斥几声,外屋的说话声便戛然而止。可没一会儿功夫,就又开始小声的咕哝着说起话来,说着说着,慢慢的就忘乎所以,声音又高了上去。如此三番,直到母亲严肃的声音:“再有说话的,看明天早上我还给你们做饭不!”这才把说话声制止下去,大家也是累了,就逐渐的进入了梦乡。

第二天早上,也就是三、四点的光景,母亲就起来了,先是把小米放到锅里,放点水,再在上面放上篦子,把一个盛上鸡蛋的盆子放在篦子上,盖上锅盖,开始烧火做饭。

当小米饭的香气逐渐弥漫开的时候,母亲轻声的把大家叫了起来。她们一个个睡眼惺忪,显然没有睡足的样子。等穿好衣服,洗完脸,锅台上,桌子上,已经摆了一溜大瓷碗,里面是黄澄澄的小米饭,每个碗里还有两个熟鸡蛋。因为我母亲不识字,大家公推母亲把纸条逐个的放在碗的下面,用碗把它压起来,然后大家各自认领一碗米饭,当然,也包括碗底下压着的不知道内容的纸条。大家认领完毕,确实没有异议了,母亲说一声“开始!”大家便急不可耐的端开碗,把纸条拿出来,就像决定自己命运的那一刻就要到来一样,慢慢的,小心翼翼的展开,凑到灯下,仔细的看上面的字。只要不是写着“什么都不会做”,一般都会雀跃一下:“哦,会做鞋!”,或者“哦,会做衣服!”不一而足,我也好奇的凑过去想看看写的什么,这时候,她们就像大人一样的训斥我:“臭小子家的,滚边去,这里没你的事”;唯有拿到“什么都不会做”的那个人,恹恹的,眼里几乎要掉下泪来,就像是这一年甚至这一辈子啥也不会做了似的。于是,大家都向她投去同情的目光,母亲也连忙说:“不准的,不准的,你们快吃饭,要不天就要亮了,快吃!”

吃完了饭,还有一个节目,就是摸苜蓿草。大家一起出去,趁天不亮,去野地里,寻找苜蓿草,因为天还没亮,所以叫“摸苜蓿草”。据说,摸到的苜蓿草要带着露水的最好,谁早摸到,就赶快回去,把她放在刚才自己用过的碗里,这一年就会无病无灾。有的女孩,为了早上又快又准的找到苜蓿草,在前天就去野地转一圈,看好了哪里的苜蓿草又多又好,记在心里,第二天,就悄悄地叫上自己最最要好的闺蜜,偷偷地到那里,自然是又快又准的把苜蓿草采回来了。那几个找不到的,只有等到天麻麻亮,略微能够看到了,匆匆的采上,急急忙忙的跑回家里,把它放在碗里,然后长长的出了一口气,一副如释重负的的样子。

也许是因了做过乞巧饭的缘故,我的两位姐姐手都很巧。那时候家里穷,她们便早早的就跟我的母亲学会了捺鞋底、做布鞋、做衣服,还会编工艺品换钱来补贴家用。直到多年以后,我结了婚,还穿过我大姐做的布鞋和二姐做的衣服。也正是这两双巧手,帮着我的父母,把我和弟弟带大,让我们的家庭,走过了贫穷但也非常快乐的那些年。

转眼间,两个姐姐都已经年过半百了,我大姐也当上了奶奶,可我们聚在一起的时候,还是经常说起那些快乐的往事,仿佛那些事情就发生在昨天。

细细想来,我记忆中的童年虽是贫穷却也是快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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