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丫头

鲁北传统文化原创作品

第243期

丫头

文/孙庆芳

（一）

丫头出生时

喜坏了丧偶新娶的爹爹

左瞅右瞅不释手

明亮的大眼里笑出了花

禁不住地亲

禁不住地摇

一边迎来送往作揖 一边乐颠颠

 

丫头会走时

快乐着四十不惑的爹爹

满园的果子随意选

满集的吃食随意抓

出门抱在怀

赶集扛在肩

一边跟着跑着付钱 一边乐呵呵

 

丫头五岁时

强壮着不曾得病的爹爹

突然就变成了果园里的一抔土

太阳从出来到落下

一声接一声的哭喊

做饭的乡亲每每都忘了添柴

一边感叹擦眼 一边泪汪汪

（二）

五岁的丫头

就成了家里的顶梁柱

白天踩上凳子刷锅做饭

夜里给病娘捶背把药煎

十亩偌大的果园

载不动小闺女对爹爹的想念

好在可以爬上坟头 趴着和他亲吻说话

丫头稚嫩的心啊 被分成八瓣

担着全家的吃喝拉撒

 

十岁的丫头

就到生产队干活了

白天在田里紧追慢赶

夜晚在工坊挑灯夜战

一半工分的口粮

填不饱孤儿寡母饥饿的肚肠

好在大娘婶子时常偷偷塞点干粮

丫头感恩的心啊

融进全村老人的水缸 孩子们的鞋袜

 

二十岁的丫头

就要成为新嫁娘了

前脚的马车接亲刚走

后脚的马车接娘去了医院

结婚三天的丫头

换下红妆 抱着亲娘 一身孝服回了门

伺候了十多年的娘 就这样回报了闺女

丫头的委屈泪啊

填满了她劳动过的漫山遍野沟渠水洼

（三）

二十一岁的丫头

就要当母亲了

蜷着身子在东屋的小炕上

转了三天才生下了自己的丫头

虚弱无力的丫头

撕开自己的被面包起闺女

抱着枯瘦的孩子想起爹娘泪如雨下

丫头坚定的心啊

不再让自己的丫头受丁点罪幸福长大

  

四十岁的丫头

就要看到希望了

伺候着瘫痪的男人和两个高考的孩子

一边种着二十亩地 一边喂着十头猪

脚不沾地的丫头

站在好不容易盖起的新院子里

握着孩子的录取通知书泪光闪闪

丫头坚定的心啊

总算老天不再辜负汗水已逝去的水花

 

五十岁的丫头

就只有欢笑了

孙子外甥牵着她的衣角撒欢

老伴治愈了身体陪她含饴弄孙

熬出了头的丫头

自己的丫头当干部儿子当老板了

驾着车报上团想上哪玩就去哪了

丫头坚定的心啊

终于半生不再往返苦难曾留下的挣扎

（四）

丫头其实有名字

女汉子一样的丫头叫小花

远去的爹娘声声唤过的乳名

五十年后成了逗孩子的引子

“快说姥娘（奶奶）叫啥”

“小花”“小花”“小花”

稚嫩的童音逗得祖孙笑哈哈

 

丫头就是我娘

我就是娘的丫头

我曾暗暗发誓

让娘吃上全世界的糕点

游遍天南海北不想回家

就像姥爷当年宠她一样

如今这些正在实现

她却只挂念她的孙子、外甥和小狗

终于可以见她笑着

讲起姥爷像讲述别人的故事一般

作者：孙庆芳，十八年辗转三个乡镇，与基层群众为伍积淀了务实求真的品质，现从事行政制度改革工作，一直忙并快乐着，但心底与生俱来的浪漫从未离弃。舞文弄字，可抒怀，可言志，可交友，何乐而不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