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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味童年∣那些逝去的乡野美味

 滨州文学馆 2020-10-31
我是土生土长的农村孩子。

孩提时,值八十年代初期,那时候的鲁北农村刚解决温饱。和许多同龄人一样,童年的记忆里,我没有“可比克”、没有“旺旺”、没有“KFC”……当时能买到的零食,无非是一毛钱一根的冰棍儿,再有就是一种小贩挑着串巷叫卖的“糖酥棍儿”。那时的日子实在是清苦,就这两样儿,精打细算着过日子的父母也不舍得常买给我们这些馋嘴的孩子。因此,细细地回忆那段时光,对它们的印象并不是多么清晰。但却总有那么几个片断,有那么几种今天的孩子们闻所未闻的乡野美味,在我的脑海里反复出现。

正是大地赐给我们那个年代的农村孩子这些特有的零食和经历,把我单调的童年装扮得有声有色……

 
谷荻   茅根儿


我的家乡在黄河边的平原上,田边、沟渠处处长满了大片大片的茅草。春风初至的时候,枯萎了一冬的茅草开始苏醒,干黄狭长的草芯中开始长出一根嫩绿的芽苞。剥开芽苞柔嫩的皮,露出里面乳白色娇嫩的穗絮。放在嘴里嚼一嚼,便会有一股清甜的、带着嫩草芽味的汁水,满口生津。

我们老家管这种茅草的芽苞叫谷荻,不知道为什么会给它取这么个名字。只记得每到这个季节,我们这些憋了一冬的孩子们便开始三五成群地奔向田野。蹲在地上,先剥开茅草那早已干枯的叶茎,娇嫩碧绿的谷荻便露了出来。这时候,一定要小心翼翼地拔,用力太大则会拔断。那时我们都是拔谷荻的高手,往往用不了多长时间,口袋就装满了。带回去,几个小伙伴一边玩一种“跳房子”的游戏,一边不时从衣袋里抽出一根,剥开放在口中,像泡泡糖一样嚼着……到后来,忘记了是哪个同伴儿发明了一种拔谷荻更快的方法——烧荒。从家里偷出火柴,点着那连成片的茅草,焦枯的茅草顺着风瞬间燃烧,只剩下一根根绿色的谷荻竖在未燃尽的草茬上。这时候,只管尽情地拔就是了,一会儿功夫就是一大把。但后来烧茅草的火引燃了大人堆放的柴垛,挨了几次骂后,我们再不敢了。



谷荻可以吃,也就那么短短的数天时间。很快,里面的乳白的絮开始破芽而出,变成灰灰的颜色,一穗穗狗尾巴草般在风中飘摇。

这时候,春耕开始了。我十岁以前的记忆里还没有机械化农具。往往是爷爷在前面牵着牛慢慢地走,爸爸或大伯在后面扶着犁,犁过之处便是湿润润的新土。每每此时,我便跟在后面从翻起的土中找茅草的根。这种根肥肥白白的,饮料管一般粗细,有着甘蔗般的节。把茅根儿在土中拽出,拿到河边洗净,折成一段段的便可以放在嘴里大嚼。茅根儿有着清甜的汁水,带着丝丝春天泥土特有的芬芳。那种滋味,到现在,我还记忆犹新。

 
榆钱儿  槐花


家乡有很多的榆树,这种树在发芽抽叶之前会结出一串串的榆钱儿。刚长出的榆钱儿嫩嫩的黄绿色,极像一朵朵重瓣的梅花密密匝匝地挤在榆树的枝条上。拽住一个小枝,手顺着一撸,便是满满的一把。生吃,清香嫩甜。做成榆钱儿饼,更是难得的美味。很多时候,我和堂姐大美、小美提着奶奶盛干粮的篮子出门,找一棵低矮的榆树下手。大美用力拽着树枝,我捧着篮子接着,小美则迅速往下撸那嫩嫩的榆钱儿。一会儿,篮子满了,提回家。奶奶把榆钱洗净,撒点盐巴,和上玉米面,做成一个圆圆厚厚的榆钱儿饼,放在锅里小火慢慢地烙。奶奶烙的榆钱儿饼可真叫香!两面焦黄酥脆,里面的榆钱儿软嫩清香……

那时,我就想着要是榆树天天长榆钱儿多好!然而,榆钱儿很快就由黄绿变成干干的黄白色,此时便不能再吃了。我们只有眼巴巴地看着它干枯、飘落,然后长出碧绿的榆叶。此时,心里便只有巴望下一步的槐花了。



然而,槐花却似乎总是姗姗来迟。临近五月,槐树才开始结花苞。终于,槐花开了,白白耀眼,一串串挂在青绿的槐叶间,煞是好看!

我们这些孩子们便商量好了似的开始准备竹竿,竹竿一头绑上用硬铁丝弯成的钩子。因为家乡的槐树都很高,且长满尖尖的棘刺,没有这种工具是很难吃到槐花的。我们便拿着准备好的竹竿来到树下,对准一穗槐花密集的小枝,钩住、用力一拧,枝便断了,白花花的一束落下来,抱回家,边吃边拿着好看的槐花挂在辫子上、衣服上嬉闹……槐花的味道吃起来甜丝丝的,有一种很特别的扑鼻香气。更多的时候,我喜欢把槐花一穗穗地用细线捆起来挂在墙上,整个屋子便会被一种淡淡的槐香充溢着……


枸茄子  扑囊果儿 


老家有一种类似枸杞大小的野果,叫做“枸茄子”。它的棵长不很高,在田间地头的杂草中这一株、那一枝地生长着。一到秋天,便挂满了一粒粒圆圆的小果子,青青绿绿。成熟了的“枸茄子”则变成紫黑色,里面包着酸酸甜甜的果浆。秋季农忙,我们也跟着下地。往往是大人们在田间耕作,我们几个孩子在田边地头疯玩。偶尔发现一棵枸茄子,便得了宝贝一般高兴!挑着变紫变黑的枸茄果,小心翼翼地摘下,因为用力大了就捏破了。一棵往往能摘上满满一捧,分吃完再去寻找下一棵。那酸甜的枸茄子往往吃得我们嘴角、小手都粘满了紫药水一般的颜色,弄得像大花脸,惹得大人们边笑边责怨我们。但他们要是在耕作的田里看到有棵枸茄子或是比较少有的扑囊果儿时,仍会亮起嗓子唤我们过去。


记忆中,扑囊果儿棵比枸茄子矮小,结的数量也少。我现在也不知道它的学名叫什么,我们家乡人这么叫它大概是因为它的果子外面包着一层软塌塌的皮吧?剥去扑囊果儿这层皮,中间便是一颗黄绿色、圆圆的果子,味道有点像后来吃到的无花果。
后来,到了入学的年龄,我们统统被赶进了村子里的小学。学校附近的小卖铺,也开始挂出了泡泡糖和花花绿绿的果冻这些新鲜的东西。但终究是口袋里的毛票有限,所以每到谷荻抽芽或槐花飘香的时节,我们仍像赴约似的在课后一次次扑向田野……


若干年后,今天,我坐在电脑前一个字一个字地敲出这些回忆,脸上不自觉地绽出了一丝微笑和神往的表情,但心里似乎还有那么一点点失落。
我又记起今年春天回老家时,路过村口,发现一棵已为数不多的榆树正硕硕地开满了榆钱儿。我一时兴起,小心翼翼地摘下一小撮放入口中。奇怪的是,怎么也吃不出记忆中的滋味了。那一撮榆钱儿在嘴里嚼了几下,到底也没有咽下去……

作者:苑慧梅,山东滨州滨城区人。滨州市作家协会会员。自幼在农村长大,文学爱好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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