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泰安山上拐杖声声

 滨州文学馆 2020-10-31

泰山,民间口口相传也称泰安山。从小到大,他就在我心目中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孩提时代,小伙伴们都是唱着泰山童谣梦想做神仙的。“泰安山十八盘,一气说完做神仙。轱辘轱辘一盘,轱辘轱辘两盘……轱辘轱辘十八盘。”大家争先恐后地都想一口气说完,于是提高嗓门竞赛似的说了起来。很可惜,当时即使公认肺活量最大的发小也不能说完,其余的伙伴也就更说不完了,大家也就都没能做成神仙。但下次偶尔有人再说起泰山话头,我们做神仙的梦想就好比春天的小草一样再次萌发,歌谣游戏还会玩得乐此不疲。

学生时代,地理、历史、语文课本不同程度的都穿插了泰山许多知识,对此我是如饮琼浆、如饮玉液。二十四年过去了,至今还记得上高中第一课好像就是作家李健吾老师的《雨中登泰山》。当时赵奇明老师讲到杜甫的“会当凌绝顶,一览众山小”,不由大发感慨,情不自禁地背诵起了杜甫的另一首大作《登高》,“万里悲秋常作客,百年多病独登台”一句,把作者那种穷困潦倒、孤独寂寞心情描写得淋漓尽致,老师的眼睛湿润了,我们也被感染了,许多泪点低的同学已经在教室里小声抽泣起来。

母亲有一位发小,是曹王镇十里八乡非常出名的香头,上个世纪九十年代她曾组织一帮佛教徒登上了泰山。回来后发小好一通炫耀,在泰山的许多细节被她向别人复述了N遍,母亲静静地听着发小描述,眼里充满了羡慕之情。但当时我正好上高中,家庭正是打累阵的关键时期,为了儿子的学费母亲是不会花钱舍得旅游的。而在一旁清清楚楚记住这一幕的我,暗下决心终究有一天要带着母亲去爬一次泰山,了却她心中暗沉许久的心愿。

工作十八年,成家立业我也小有基础了。七十一岁的母亲却早已满头白发,脸上布满了皱纹,腿脚也不好使了,是我该反馈母恩的时候了。要不再过几年,母亲老得走不动路时,想再带她出行也无意义了。十七年前,父亲在我参加工作一年后去世,我不想“子欲孝而亲不在”的情形在母亲身上重演。妻子的家庭状况和我类似,于是我们夫妻二人一拍即合,十一黄金周我们陪同母亲、女儿、岳父一起去登泰山。

10月3日下午一点,我们一行五人出发了。由于车上导航系统未及时更新,滨莱高速淄博至莱芜段正好改建,导航出错让我在淄博、周村、桓台、邹平多转了一个大圈,结果原本三个小时的车程我走了五个小时。等到达泰山脚下早已是华灯初上的晚上六点了。虽然自己很想晚上就爬上泰山,早晨好看到著名的泰山日出,但一想到岳父与母亲都已是年过70,崎岖难爬的山路,还有山顶超低的气温,两位老人的身体一定会吃不消的,于是就强力压下了心中的念头找了一家酒店住了下来。

第二天一大早吃饱喝足之后,我、妻子、女儿肩背手提带齐了所有必备物品,两位老人则一人一根拐杖轻装向泰山进发。酒店到山脚有二里多路,坡度极缓,但岳父也是走走停停,他年轻时是铁匠,超强度的劳作透支了身体,时至今日七十六了,身体的各个部件确实不太好用了。我和妻子又放弃了全程爬山的想法,决定先陪着老人乘坐旅游公交车,到中天门以后再爬。

公交车师傅技术真是特棒,汽车在仅容两辆车并行的盘山公路上灵活飞奔,突然一个急转弯,游客们在惯性的作用下都向前倾、身体离开了座位,同时心头也是忽得一惊。汽车在调转180度之后继续向前奔驰,母亲觉得旅途挺轻松,于是自信满满地说到了中天门也不坐索道缆车,她要自己爬山还保证一定能爬上去。连续过了几个这样的急转弯之后,人们都习惯了,神情也就放松了下来,“峰回路转”这个词一下闯入了我的脑海,“什么叫峰回路转啊,这就叫峰回路转!”我大声地说道,一车人听后都笑着说这个词用得恰当。

车到中天门停车场,到缆车站还有一段距离,就是这短短的几百个台阶,母亲怵了头,不再坚持爬山了。买好票把两位老人送上索道之后,女儿、妻子和我就从中天门正式开始了登山之旅。

以前我爬过淄博鲁山、青岛崂山、还有青州檀溪山,综合比较起来这山路就有许多不同。鲁山和檀溪山海拔不高,道路舒缓,并且全程还用整齐的木料做成了木栈道;崂山的登山路相对较窄,但由于不是沿一条直线修上去的,坡度也就较缓,即使不是木栈道,登山也没觉得有多累。这泰安山的十八盘,上山道路几乎是沿着峡谷里的一条直线修葺的,路面虽比崂山的要宽,但坡度却出奇得陡峭,有些地方简直就是陡帮陡底的85度角,并且台阶的尺寸也较小,前后也就刚刚能容下一只脚的长度,脚大之人也就只能放前脚半个脚掌了。

十八盘真不是盖的!开始之际女儿就用上了拐杖,坚持每天晚上暴走5000米的我,相信自己徒手徒脚也能登顶成功,于是坚持不使用拐杖。等爬到五大夫松时自己也感觉累了,于是就把母亲交给我的拐杖用上了。我们一家三口加快了登山速度,三四百个台阶之后,妻子也吃不消了,扶着右边石制护栏大口喘着粗气,同时她又担心早坐索道上山的两位老人等急了,也害怕人多把两位老人冲散了,于是让我先登,女儿不服输也想和我一起登,妻子却留下了她作伴。一行五人被分成了三帮,我也想早一点和两位老人汇合照顾他们,于是就以更快的速度登山。

刚开始我还有心数着台阶,看看连爬多少个台阶才会出现一个休憩平台,有连登36级出现的,有连登52级出现的,也有连登78级出现的,最吃力的是一次是连登98个台阶才出现的平台,登到90个台阶时的确感觉小腿肚子里灌满了铅,我也累得张口气喘了。不行这样下去我也会丧失斗志的,要换种心态登山了。一口吃不成个胖子,登山也要循序渐进慢慢来,我开始一边浏览沿途风景,一边拍照,一边登山。

心情一放松,观察到的内容多了起来。左边是怪石嶙峋的山体,不时还会出现历朝历代文人墨客的诗句与题名,右边是条溪水下流的通道,但枯水季节小溪早已断流,小溪与山路之间是用岩石修葺的护栏,紧挨着护栏里面是一根手臂粗细的铁管,从中天门一直向上延伸到南天门。转回身向后看是熙熙攘攘的人流,越往下人显得越小,想从中寻找女儿和妻子的身影根本就看不到。向前仰视,眼中就出现了花花绿绿的裤子,还有高低粗细不一样的腿脚,耳边也响起了“哒哒”“咔咔”“咚咚”几种不同的声音,循着声望去,我明白声音的来源了。漫漫爬山路上,出现了形形色色的拐杖,高的、矮的、自制的、工业产品的、竹子的、木头的、金属的、塑料的,不同材质的拐杖敲打着花岗岩石台阶也就发出了不同的声音。在我眼中与其说看到一副登山图,还不如说是一场拐杖展览会更确切!

再往细处观察,我不仅看到了有形的拐杖,还看到了更多无形的拐杖。年轻的情侣登山,大多数是男青年伸出一只强壮有力的臂膀,女青年往往是把身体的重量大都依附在这支手臂上,男友就是女友的拐杖;也有许多年轻的子女搀扶着父母蹒跚而上,老人们几乎就是走一步歇三步,但子女们还是会不离不弃,这子女的手臂就是年老父母的的拐杖;许多结伴而行的老年人,没有子女陪同,他们沿着登山石阶右边行走,双手紧紧抓住上下延伸的粗铁管为自己助力,这粗铁管就是老年人的拐杖;爬山人当中也不乏小孩子,从襁褓里的婴儿到蹒跚学步的儿童,再到小学低年级的学生,无不是在父母的监护带领下登山,这里面无形的拐杖就更多了:妈妈的臂弯是拐杖,爸爸的后背是拐杖,父亲母亲的大手是拐杖,大人的衣角也是拐杖……

一路思考,我竟忘记了登山的疲劳。是啊,往深处说把拐杖的含义向现实延伸,我们夫妻二人何尝不是母亲、女儿、岳父她们的拐杖呢。其实每一对中年夫妇都是所在家庭的拐杖,上有老,下有小,他们就是家里的主心骨,大事小节都是要这一代人担负,于情于理我们这一代人都要把这拐杖的角色担当好。

拐杖声里,一家人欢声笑语下了山。

作者:安颖光,山东博兴县人,中学历史教师,滨州市作家协会会员。散文《我们一起去打瓦》入选齐鲁网“风从黄河来—传承再现鲁北优秀传统文化原典世界”大型主题宣传活动,散文《美哉,麻大湖》、《记忆深处的大联社》被《滨州日报》刊登,《童年记忆:占井那些事》入选《阅读》杂志2017年10月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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