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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不再重新安排，这应该是我给这届孩子上的倒数第十节课，是考试课。试卷到手，学生们便开始审题做题。而我，巡视了两圈后，便在讲桌后坐了下来。看他们时而眉头紧锁，时而如释重负；时而圈圈点点，时而奋笔疾书，一会儿直尺，一会儿橡皮，忙得不亦乐乎。望着一张张初露锋芒又尚显稚嫩的青葱面庞，一年来师生相处的一幕幕，片段式地出现在眼前。 北边靠墙最后面的这个面色白皙、一筹莫展的男孩子，叫李文杰，去年正是他叫的我第一声“老师好！”那天，是我在二班的第一节课，一进门，一声怯生生的“老师好”迎接了我。这是个看起来有些腼腆的男孩子，但脸上的那种真诚和亲切深深地印进了我的脑海。接下来的一段时间，每次走进二班教室，总有李文杰的问候第一时间等着我，让我疲惫的身心得到了一丝愉悦，为接下来的讲课准备了激情和动力。因为这每节课的问候，我在课上特别关注他，他积极性也挺高，可时间长了却发现他的基础其实很差，每次提问，十有八九是答不上来或者回答错误的。久而久之，我便不再注意到他，而他，也就像大千世界的一粒尘埃，慢慢淡出了我的视线，如一株无名小草，在缤纷的春天，躲在人迹罕至的角落无声地打发着时光。与这个孩子类似的，还有三班的牛喜乐，进教室、出教室，抢着给老师开门关门、搬作业拿水杯，帮同学找作业本，如果不看学习成绩，绝对是很讨喜的孩子。今天，看着那两张因为自卑而变得毫无生气的脸，我忽然感到深深的自责，假如当初我没有放弃他们，时时地关注他们、要求他们，结局会怎么样呢？孩子，但愿你们以后遇到更好的老师，引领你们不断向前，也希望你们早日明白“学问勤中得”的道理，自立自强，方得始终。 第二排靠走道的玉树临风的帅小伙，是田涛。接手这个班不久的一节课上，我讲完课巡视的时候，无意中发现他上节课的作业竟然没有完成，因为知道这是个成绩不错的学生，我格外生气，情急之下，我当即让他到后面站着听课，还让课代表把他的名字写上黑板，以示惩戒。他的脸立即变得很难看，嘴唇翕动着，但终究没有说一句话，便拿着课本走到后面去了。接下来的日子，每次上课都会发现他大多数时候都是低垂着头，偶尔抬头，眼神中闪烁的也是幽怨的目光，传递着对我的不满。而我，也由于他表示出来的不满情绪而更加冷落他。直到有一天，课代表到办公室送下作业本，转身走到门口，又折回来，迟疑地说：“老师，田涛那次是因为他妈妈突然病了，在医院陪护才没完成作业的。老师你不知道，你不理他，比打他骂他更让他难受。老师，其实他可喜欢历史、喜欢你了……”我开始为自己当时的粗暴而后悔不已。又一节课，我特意早早来到教室，刚刚来到他的座位前，他便满脸堆笑地伸出手：“老师，吃糖吗？可爽呢！”湿漉漉的手心里，是几粒已经变得黑乎乎的薄荷糖，隐隐散发着汗液的气味……我没有丝毫犹豫，随即接过了糖，迅速丢进了口中，并夸张地做出甜蜜的表情。那张多日忧郁的脸上，立刻出现了开心的笑容。从此，他上课又恢复了以前的专注。孩子，老师希望你尽快成熟起来，无论今后是一路繁花，还是疾风骤雨，都能笑傲江湖、仗剑天涯。 还有那个爱画画的小姑娘，此刻正在草稿纸上认真地描绘着她的世界，时不时地用眼睛的余光，斜睨我几眼。我冲她笑笑，示意她继续画下去。小姑娘有一个很好听的名字——紫嫣，她也真是生得眉清目秀，温婉动人，可仔细看，还是会发现，她的目光稍稍有些呆滞。去年的第一节课上，我就已经发现了她的与众不同：一个人坐在教室后面的角落里，无论老师讲课，还是别的同学在背诵、做练习，她都在埋头写着什么。巡视课堂的时候，我走到了她的面前，发现她竟然是在画画，让我吃惊的是，画的是同一个歪歪扭扭的卡通兔子形象，已经整整画完了厚厚的一本，令人想起达·芬奇画鸡蛋。我要求她收起画本，拿出历史书，她似乎并没有听懂我的话，只是愣愣地看着我。别的同学就说：“老师，你不用管她，她就那样，有点弱智”，不知怎的，我的心不觉轻轻地一震。对于这样的孩子，我向来感到尤其心痛，多数情况下，是由于母体的种种原因才造成了孩子的天生智力缺失，孩子一出生就要遭受别人的另眼相待，何其可怜？我怜爱地抚摸了一下她的头，轻轻地说：“你画得真好，老师很喜欢。”没想到，以后的每节课，她都会送我一张画——那个歪歪扭扭的卡通小兔子。时至今日，怎么也有七八十张了吧，尽管那些画，都被我回到办公室就扔进了字纸篓，但下节课，我仍旧会郑重地接过新的一幅，小心地夹进我的教案，我知道，这是一颗易碎的心灵，应该让她感受到与别人一样的温暖与呵护。孩子，但愿天下人永远待你以宽厚仁慈，享有幸福人生。 室外掠过一个身影，是隔壁一班的季虹，那个以嘴巴厉害闻名的女孩。十几天前的早晨，一班组织毕业合影。根据事先的设计，需要全班同学手拉手围成同心圆。有几个羞涩的男女同学，迟疑着不肯伸出手来，我走过去，教育他们：“小小年纪，封建思想还挺严重的，同窗几年了，就像兄弟姐妹一样，拉个手咋得了？你看人家季虹和杨光，大大方方的多好！”这时，有同学喊：“老师你看他们的手！”我狐疑地走近，才惊奇地发现，原来他们哪里是手拉手啊，分明只是共同牵住一根小小的橡皮筋而已！我一时哭笑不得，为她的“鬼机灵”，为她的“小封建”，更为孩子的幼稚可爱……后来，我把这事写成了诗歌，读给孩子们听—— 同窗的我们， 已有了青春的懵懂。 心里藏着三年的情谊， 却怎么也抹不开， 那少年的娇羞。 明天，我们就要 就要毕业分手， 不知道再相聚 会是在多少年以后。 亲爱的同学， 往后的日子里， 你一定会有更多的朋友。 不知道你还会不会 想起那伪装的牵手？ 孩子们笑过之后，你看我，我看你，彼此的那份依恋、那份珍惜，如同一缕清风，拂过了每个人的面庞。相信同学间的情谊，定会温暖他们的一生。 “相逢是首歌，同行是你我......”一百几十个孩子，陆陆续续从脑海中闪过……我知道，短短一年的时间，这些孩子已经深深地烙进了我的生命，成为我生命的一部分。多少开心时的笑语、伤感时的啜泣、成功时的欢呼，犹在耳畔萦绕，孩子们用他们的纯真、善良、勇敢、热情丰盈了我的人生。老师想说：有缘与你们同行，我真的很高兴！说实在的，师生一场，老师并不希望你们将来人人都能“指点江山、激扬文字”，只希望你们能健健康康地自食其力，“一蓑烟雨任平生”。 窗外，绛红的凌霄、火红的石榴花开正艳，山楂、柿子、樱桃也已经硕果初现，微风氤氲着淡淡的清香，洁白的云朵正悠闲地飘过……好风凭借力，扬帆正当时。孩子们，趁时光正好，趁岁月不老，奋力走好前行的路。无论将来你身在何方，这里永远有深情注视你的目光！  作者：徐洪波，山东省邹平市实验中学教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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