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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儿，你就不记得我之前帮你的时候了？现在我奶奶在医院，我爸妈联系不上电话，我唯一能联系上的人就是你了。我实在没办法了，我真的求求你了。” 去年这个时候，我在手机上收到刘薇的信息。她催促我去贷款，给她奶奶治病。 这不是她第一次让我贷款给她钱花，也不是她第一次求我。  刘薇，是我从高一就认识的女生。那是高中的第二次月考之后，年级上来了一次大的分班。在分班仪式上，我第一次见到刘薇。 她背着一个黑色皮质书包，摇摇晃晃地走到我们班级，嘴巴里面还叼着一根棒棒糖。 第一眼看到她的时候，就觉得我们不是一类人。 我是农村出来的小村姑，去过最远的地方，就是市里面的商场，而这还能成为我回来后和身边人炫耀的资本。刘薇则漂亮得耀眼，长得跟迪士尼在逃公主一样，眼神里透露着对周遭一切的不在意。 不过这种认知并没有一直维持下去，一年之后我们成了最好的朋友。 女孩的友谊总是从分享秘密开始。 那时候班上流行传纸条，作为一种能有效打发上课时间同时还有不错保密性的沟通方式，我和刘薇也开始在纸条上写各自的心事。 她给我写的纸条中，诉说着死亡，压力，绝望，原因是她失恋了。 之前她最津津乐道的就是男朋友对她有多好。寄宿学校，出不了门，她想喝学校外面的粥，第二天上完早自习，他男朋友托爷爷从外面买了一桌子的粥和早餐，摆在她课桌上…… 但青春期的感情大多无疾而终，不知道为什么，男孩子不再出现在她身边了。  刘薇开始每天顶着一双通红的眼睛来学校，我虽然无法理解为何被分手就要自杀，但还是很感动她能告诉我，这种信任是我之前没有体会过的。 我开始拼命地想保护她，每天换着法子逗她开心，但凡看到她前任，就带着她绕路走。 在刘薇慢慢好转的日子里，我遇到了心仪的学长。很自然地，我也告诉了刘薇，我是一个很害羞的人，说这件事的时候也很没自信。 刚好刘薇和学长是发小，她鼓励我：“想追就去追，丢脸我陪你。” 我写了人生中第一封情书，刘薇负责帮我校对，给我找好看的信纸和信封包装好递给学长。 每天到了吃饭的点，我就拉着刘薇的手，第一个冲出教学楼，跑到食堂，就为了多看学长几眼。 晚自习结束后，我也会去高三楼碰运气，想要遇到学长，然后悄悄跟在他身后。 尽管河北那时候晚上已经零下十度了，刘薇还是会陪着我一起等。 就这样过了一年，虽然学长还是没追到，但我和刘薇的关系愈发亲近起来。  到了高三，刘薇休学了。 按照她的话说，家里面有关系，可以直接把她塞到河北的一个警察学院，二本。高考就是走一个形式，所以高三就不在学校呆着了。 她在班上说这些的时候，眼神又回到我第一次见到她时那样，轻飘飘地。 我们那个学校，本科率不到一半，二本是很多人拼命学都达不到的成绩，我们都很羡慕她。 刘薇就像插上了翅膀，我们还在努力奔跑的时候，她就能直接飞起来。 刘薇那一年去县里的电台工作了一段时间。高考报名的时候，她又回到学校，嘴巴里面一直念叨着，甲方爸爸钦点她播广告，她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选她。 刘薇手上比划着枪的手势，和所有人都说了一遍，她接一个广告，报价800。而我那时候一个月的生活费是400。 高考后，我报了北京的院校。被录取之后，我急切地想和刘薇分享这个消息。 我告诉她，我被北京的学校录取了！她说好巧啊，我也来了北京。 原来她没去警察学院，她感觉那边训练太严格了，对于女孩子来说不太好，所以就按着高考成绩，随便填了一个北京的学校。 是的，随便填的。  上大学之后，我很恐惧和陌生人接触。开学活动，同学大多是北京人，因为口音问题我还被嘲笑了一番。打那之后，我愈发变得社恐，不敢说话，不愿去认识人。 我给刘薇打电话，诉说着自己的恐惧。刘薇告诉我，不要怕，让我周末过去找她。 她说她在五道口混得如鱼得水，每晚都去蹦迪，还说带我去蹦迪。 2016年的中秋，我跨越了大半个北京城去找她。隔了几个月没见，我有点认不出她了。 脸上有了修整的痕迹，下巴打了玻尿酸，内双的眼睛割了欧式大眼皮，之前是公主，现在成了网红脸。 聊起近况，她跟我倒了一肚子苦水。 之前在电台的时候，她和一个男生谈了恋爱，那个男生对她很好，事事也顺着她。来北京之后看到了更多更好的男生，她抵不住诱惑，现在犹豫要不要和男朋友说分手。 我忍住骂人的冲动，看在多年友情的份上跟她好好说，让她分手，也是给那个男孩一个自由。 没多久她就跟男朋友提了分手，那个男孩说能理解她。 她告诉我，这份理解让她很愧疚，我说愧疚就愧疚吧，长痛不如短痛。 然后她开始不断地去酒吧，宿醉，撒网交男朋友。同时和四个男孩子交往变得很常见，然后没几天就分手，继续和新认识的男孩子谈恋爱，里面有北大的，有富二代，有韩国的留学生，有运动员……  那段时间，我们的联系越来越少，能明显感觉我俩的距离变得越来越远。 过了一段时间，她交了个稳定的男朋友，自己干起了直播，搬出了宿舍，住进了男友的房子，没事在朋友圈秀秀恩爱，有时候还发发上课的情况。 大一暑假，她说男朋友回家了，家里面就她一个人，喊我去她家玩。那几天我彻底放松了，每天中午十二点起床，去客厅看连续剧。她起来化妆，然后在卧室直播。 我有时候会去她直播间陪她聊天，经常是每次直播之后，我俩才想起吃饭，那时候往往已经四五点了。 我俩都不太会做饭，就买了些火锅底料，还有一堆食材。在她家大厅里，我们一边看电视上的喜剧，一边往锅里放蔬菜。 那份火锅出奇的好吃，是迄今为止我吃过的最好吃的火锅。 当然还有凌晨吃烧烤的经历。有一次一点多的时候，她实在忍不住想吃东西，我们就去外卖群领红包，减免了一块钱，最后付钱27。凌晨三点，举着滋滋冒油的羊肉串，大口地喝着啤酒。 那是我能想到的最后的好日子。当然，那几天如果不是我付款就更好了。  从那时开始，我才觉察到刘薇的生活似乎越过越穷，花销却越来越大。 一面和我说她认识各种小明星，另外一面是她不断地朝我各种借钱，从点外卖没钱，到办健身卡钱没带够，再到房租，不知道她发生了什么，借的钱也一拖再拖。 之后借钱的数额越来越大。有一次说去西藏旅游钱包身份证都被偷了，我给她转了机票钱。  我总是感叹，为什么最坏的事情都被她遇上，从黑心房东骗取房租，到旅游被偷走身上全部的钱。 我从高中开始就是她最好的朋友，她父母我也都认识，知根知底，只要钱还够，我就会先借给她。 直到我慢慢觉得越来越不对劲。 有一次去她学校拿衣服，她和我说，最近没钱逛街了，她朋友有一个贷款软件，她之前贷过款，最近不能贷款，让我贷一下，再把钱转给她，她反复跟我强调没事。 我问她，逛街为什么贷款，我这有一点钱，可以借给你。 “我逛街需要两万，你那有吗？” 我一时语塞，我没有两万，我两千都难拿出来，我也不想贷款。我和她说风险太大，她和我说是朋友做的，她之前也贷了，没事。 我没说话，隔了两星期之后，我问她还需要钱吗，她说不用贷款了，她解决了，究竟是怎么解决的，我到现在也不知道。 后来的一天，她说她转运了，舅妈死了，舅舅没有孩子，给了她一个800万的卡。 那时候电影《西虹市首富》的热度还没过去多久，她说她就是现实版王多鱼，还给我看账户截图，给我各种证明，说她有钱了。 她很喜欢说的一句话是：燕儿，我养你，你有什么困难就和我说。 即便她当时一点钱都没还给我，但我还是信了。  那时候我有一个去北京电视台当编导的机会，但是自己的电脑不好用，我跟她说我想买一个电脑。 那时候我想着，如果她真有钱了，应该会给我买吧，最差也是把之前我借给她的钱还了，也够了。 那天周六，她让我中午十二点去五道口的商场等她。从十二点开始，我在五道口的商场门口站着等她，发微信，打电话，完全联系不到她。 等到七点多的时候，我不想等了，我就和她说我要走了，已经上了回去的公交，不要她买电脑了，我什么都不要了。 她马上回了消息，告诉我她在核算手下主播的工资，没顾上这个手机，忘了这个约定，求我回来，她去商店给我买电脑。 我说我可以坐返程的公交回去，但是你真的能出来吗？然后，她就没再回消息了。 我在商场门口裹着大衣，看着人来人往七个小时，朝我推销的人都有十几个，但我没等来一个刘薇。
回学校之后，我还是心软了。刘薇甚至都没给我打电话，在微信上哄了我半个小时，我就原谅了她。 我以为事情就这样过去了，以为她那天真的是因为很忙。 但她再一次出现的时候，事情已经越发离奇了。她在微信上说她不是本人，她是小乔，刘薇最近摊上事了。 “之前回河北老家，刘薇在酒场上认识了一个大哥，刘薇被怂恿跟着大哥投了70万去贩货，结果走私船被查到了，大哥人没了，警察在找刘薇。刘薇必须掩藏身份，不能被人找出来，不能告诉任何人。” 之后微信那边一会自称小乔，一会成了刘薇。又过了两天，小乔在微信上说刘薇奶奶病了，家里面没有现金，所有亲戚都联系不上，让我贷款借给刘薇。 很快，刘薇也给我发了短信。 “燕儿，你就不记得我之前帮你的时候了？现在我奶奶在医院，我爸妈联系不上电话，我唯一能联系上的人就是你了，我实在没办法了，我真的求求你了。” 她催促我去贷款，去给她奶奶治病，只要600块就行。 我实在想不通，身价几百万的刘薇为什么连600块都拿不出来，以至于在我没有立刻答应时，先是求我，然后又歇斯底里地骂我。 真正死心的时刻，是当我联系上她室友的时候。 2016年中秋那次酒吧蹦迪，我加了她室友的微信，走的时候还拜托室友好好照顾刘薇。 我和室友说起刘薇的情况，才发现，刘薇的很多事情都对不上。 刘薇平时不上课，和我说的原因是她有钱了，开公司，学校支持创业。和室友说的是她有钱了，反正能随便买个学历，上不上学都无所谓了。 但实际情况是她因为旷课太多，退学了。 刘薇说她去西藏，去武汉，实际上，她一直都在北京，没有出去过，包括在五道口商场的那天。其实那天，她一直在宿舍睡觉。 我一时反应不过来，看着手机发呆，顺便扫了一眼室友手机里的刘薇朋友圈。我们两个看到的朋友圈竟然是不一样的…… 我打开很久都没用的qq，看着刘薇给我留的言，慢慢地屏幕开始花了。
从那之后我开始失眠，每天睁开眼都是她的影子。不知道多久，我终于睡了一个完整的觉。 第二天十点，看着外面的太阳，这五年的梦，才刚醒来。（文中人物为化名） 互动：你失去过朋友吗？欢迎留言告诉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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