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淝水之战胜利后，东晋为何不乘机收复北方？383年12月，东晋与前秦于淝水展开了一场中国历史上极其重要的战役——这场战争最后基本决定了后来两百年的中国格局：南北朝。前秦天王苻坚在统一北方之后，过于着急统一天下，没能听从辅臣王猛的遗言，仓促率百万之众准备一举消灭东晋。但他过于自信，忽略了北方多个民族之间的矛盾以及军队的素质，最终为东晋八万北府兵击败，统一大梦彻底破灭。两年之后，他也被叛将姚苌杀害，实乃千古遗憾。  淝水之战 晋军于淝水大胜之后，前秦军队大乱，后勤供给系统进入紊乱状态，而且时值严冬，诸多秦军在归途中饿死冻死。与此同时，苻坚之前所灭的前燕旧将纷纷趁机反叛，北方迅速陷入一片大混乱局面——此时正是东晋北伐的大好时机！ 说到'北伐'这二字，东晋人是再熟悉不过了！从东晋建国起，北伐就一直是东晋的'核心价值'和'政治正确'。遥想东晋此前的数次北伐：祖逖北伐之时，正是西晋将灭，两赵相争之际；殷浩、桓温北伐之时，正是后赵分裂，前秦、冉魏、前燕争雄之时……此前的北伐其实都并非面对所谓什么强敌，但都终因东晋特殊的体制而失败。
到淝水大战结束为止，已经有祖逖、庾亮、庾翼、褚裒、殷浩、桓温六位先辈如大江逝去了。 前秦大军百万之众尚且不能在淝水战胜八万北府兵，难道说东晋重新一统天下的机会就要到了！？ 淝水大战结束之后，谢玄当即向朝廷请求北伐，朝廷当即同意。此时朝中是谢玄的叔父谢安掌权，谢家人凭借淝水大战之胜利如日中天。谢安在战前和战时都保持着相当冷静的态度，致力于安抚人心并坚决主战，使得前秦在百万大军压境之际，国内完全没有出现大规模动乱和投降事件。 不过，淝水之战后不久，另一位值得被后人记住的将军病逝了——桓冲。  桓冲 桓冲的哥哥正是被谢安拖垮而最终没能实现篡位的桓温，桓家人在荆州掌握重兵，桓温死后都叫嚣着要继续篡权。唯独桓冲对朝廷忠心耿耿，主动配合谢安，上交扬州刺史职位并且主动镇守荆州。淝水大战前夕，他主动从西线、中线率先北伐以牵制大量秦军，使得东线作战的谢玄再无后顾之忧。这种人是什么？ '纯臣'是也。 当年司马家族篡夺曹魏政权，司马懿的弟弟司马孚始终不肯自称晋臣，终身自称'魏臣'。 今日桓家人日思夜想者篡位，都被桓冲以一己之力压下来，这才使得淝水大战这关键时期东晋内部没出岔子。 桓冲走了，谢玄主动前往祭拜。 '在下一定继承将军的遗志，北定中原！' 淝水大战结束次年，谢玄迅速组织军队北伐，此时西线晋军趁机收复战前沦陷的梁、益二州，中线晋军直接收复了洛阳。谢玄本部率军从东线进发，短短数月便平定豫州、兖州、青州二州，并且对黄河以北的冀州产生高压，固守邺城的前秦天王苻坚之子苻丕被迫撤退——由此，仅仅一年时间，谢玄率北府兵成功将东晋和北方少数民族的分界线从长江淮河线北推数百里，变成以黄河为分界线。  谢玄北伐 这是东晋建国来最伟大的胜利！最光辉的荣耀！就算之前战果最大的桓温，最终不也仅仅止步于洛阳了么？ 不过，晋军兵临黄河之后，接下来就不再如之前那样轻松了。何况此时北方群雄并起，就算相互争斗，在面对危机时也会产生共同抗晋的意识。于是在朝中执政的谢安主动前往前线，和谢玄一同准备固守黄河南岸，并休养生息，等北方诸势力在乱斗中实力渐弱后再一举北伐，完成统一！ 但很可惜，谢安看不到那一天了。 因为他也到那一天了，每个人都终将走到的那一天。 385年4月，谢安刚刚前去广陵不久，突然患病，于是被迫回京。可笑的是，回京途中他做了个奇怪的梦：他梦见自己乘着桓温的车架过了十六里路。 今年正是谢安入朝执政的第十六年！ 谢安前半生一直隐居东山，等国家陷于危难之际才出山为官，其两度化解了东晋的灭顶之灾。原本放浪于山水而远离官场的他，如今竟只希求再多活几年——因为他只想亲眼见证北伐最终胜利的那一刻！这是多大的荣幸啊！ 可他也似乎忘记了，12年前，桓温也是怀着同样的心情望着建康城内的王座，如今谢安也恋恋不舍地望着北方。 同年八年，谢安最终病逝。  谢安 谢安英明一世，在将死之际，做出了一个极端错误的选择——桓冲已经去世，等自己死后，朝中必定没有威望足够的门阀代表继续维持局面！基于之前自己对各大门阀的制衡战略，也出于他本能的忠诚：他终于选择将自己手中的大权完全交给朝廷！ 东晋帝国的命运，从谢安交出大权的这一刻起，就已经彻底改变了。 晋元帝司马睿、晋明帝司马绍乃至晋简文帝司马昱，一生无时不刻都在为着加强东晋皇权、制衡门阀士族而努力着，最终他们或英年早逝、或忧愤而死……他们做梦都想不到，权力竟然被门阀的代表主动交回来了！？ 如果说谢安交权时在任皇帝是如同晋明帝司马绍一样的明君，那无疑是再好不过的事了——可偏偏时任东晋皇帝的晋孝武帝司马曜是个不折不扣的昏君！司马曜终日沉迷酒色，不问政事，浑然没有他老子司马昱当年被桓温压一头时终日的忧郁——谢安交权之后，他索性直接将大权转交给弟弟司马道子。而这司马道子也仅仅是个无能小人而已。  司马道子 此时谢玄在前线踌躇满志，准备发展数年后便一举平定北方。不料他一生中最重要的人——谢安的死讯传来…… 谢安的死，不仅对谢玄的精神造成了沉重的打击，而且这也是一个信号——他的大靠山没了，如果不加紧的话，恐怕朝中便会有其他对陈郡谢氏充满敌意的小人要使坏了！毕竟不是所有人都是桓冲！何况在那样黑暗的时代，桓冲已经是极其罕见的人物了！ 就在谢玄安排好接下来的北伐计划后，该来的还是来了——司马道子等奸臣嫉妒谢玄功劳过高，并害怕谢玄真正平定北方后会产生'第二个桓温'，于是强行以'谢玄在外征伐过久，需要休整'为理由，让谢玄回朝。 但凡谢玄有一点谋逆之心，都不可能直接回朝——或在外拥兵自重，或直接率军回京发动政变。但他毕竟不是苏峻，不是刘裕，也不是赵匡胤，他就这般按正常回朝，然后交出了自己的兵权。而朝廷当然很高兴，奖励谢玄各种职位——不过大多都只是虚职而已。但谢玄偏偏以北伐中发生的一些小过失为理由，上书要求辞去所有职务——是的，到这一步，他也已经累了，并且知道接下来会怎么样。当年祖逖北伐前赵，庾亮北伐后赵，桓温北伐前秦，无一不是因大后方这滩该死的浑水而失败，真正的敌人根本就不再前线！ 但毫无疑问，他也终于成为了下一个。 仅仅两年后，谢玄在忧愤中病逝，成为下一位'不能清中原而复济'的'大江'。淝水之战后东晋的北伐也基本到此为止。 '该死的门阀，该死的世道……' 这或许正是东晋北伐将领永远难逃的宿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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