圆滑不是成熟

什么叫成熟？借古人的话来说,大概就是人生到达了“随心所欲而不逾矩”的状态。圆滑与成熟类似，从外表看起来，两者似乎没有什么区别，但是深入分析起来，内涵大有不同。

圆滑的人往往没有原则，而且实用主义至上。谁对他有用他就对谁好，谁对他没有用就敬而远之。圆滑的人常常嘴上喊着哥们姐们，但实际上是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跟谁都是一团和气。当他需要某人的时候，他可以态度谦卑，一躬到底，但到了最后很有可能就会过河拆桥、卸磨杀驴。对于坏人，他有时候也会义愤填膺，这不表明他爱憎分明有立场，他敢于踢死老虎一脚，是因为他知道这样做既能彰显他的英雄气概，又不会对自身造成任何伤害。

成熟的人则不一样。他对谁都好是由他的人品和心性决定的，在他内心深处，有着一套鲜明的是非标准。他对人宽厚包容、额头能跑下马、肚里能撑下船，不以对己是否有利作为判断标准，心中有一杆公道大义的秤。但另一方面，他对于不正确的人、事、物，也不会无原则地一团和气，而是会以合适的方式去表达看法。例如对有的人会直言相告，对有的人会委婉提醒，而对还有一些人则会以沉默包容。在大是大非的问题上，他对该爆发的会毅然决然爆发，对该制止的会坚决予以制止。

圆滑的人虽然对谁都一样，但逢场作戏的时候多，真心实意的时候少。他往往是个好演员，说哭，能马上哭得昏天暗地；说笑，能马上笑得乾坤灿烂。在他心里，对别人的喜怒哀乐是不会动半分心的，但他表现得跟谁都如亲人一般亲密。圆滑的人还非常懂得在什么场合说什么话，对什么人说什么话，就什么事情说什么话，就连表情和语气都那么得体。

成熟的人对谁也都一样，只不过他用真感情。他关注你的酸甜苦辣、喜怒哀乐，把你的成长发展挂在心上，真心实意为你好。对于你的缺点错误，他试图从多方面进行思考理解，既不夸大也不缩小。他想掏心窝子把他的思考都告诉你，但是又很尊重你：我这个人很直，我这个人很缺心眼，我这个人说话很鲁莽，但是我要告诉你，我也不怕你不高兴，我说的也未必对……总之，真心对你的人未必感觉都非常好，但是却耐人寻味，经得起时间考验，越是时间悠久，越是像一杯老酒一样让你觉得醇厚。

圆滑的人很多没有担当。这类人非常懂得明哲保身、趋利避害、识时务者为俊杰之类的“道”。他并不想为任何人做出牺牲和奉献。遇到危险他比谁溜得都快，遇到别人求他的合情合理合法合规的事，他不是装聋作哑，就是一躲了之，要不就是找出一万个理由，说明自己为什么唯独这次不能承担责任。

成熟的人有担当，甚至富有牺牲精神。他知道什么时候应该挺身而出，什么时候应该激流勇退。遇到该牺牲的时候，他坦然面对，绝不会因为牺牲而有所畏惧，不因生命可贵而放弃自己执着的追求。但这绝不表明他是莽汉。他对客观形势和自身情况有着理性的判断，既不会做无谓的牺牲，也不做那些根本做不到的事情，同时，也不承诺那些远远超出自己能力的事情。

圆滑的人和成熟的人，也不是没有共同点的。在很大程度上，他们的认知水平都不低，都对自己的半斤八两有着清醒的认识；也都懂得人情世故，都懂得进退屈伸。那为什么实质上又不一样呢？二者的区别就在于，一个是知行不一，一个是知行合一。圆滑的人知是知、行是行，两者是两层皮，而成熟者是把知和行统一起来了。

如果再追问一步，为什么成熟者把“知和行”能够统一起来，而圆滑者把“知和行”割裂开来了呢？归根到底还是三观的问题。圆滑者不一定是坏人，但归根到底摆脱不了个人主义的窠臼。成熟者未必是大公无私，但懂得正确处理个人和他人，个人和社会的关系。

北大的钱理群教授曾经批评说，我们的一些大学正在培养一些“精致的利己主义者”，他们高智商、世俗、老道、善于表演、懂得配合，更善于利用体制达到自己的目的。这种人一旦掌握权力，比一般的贪官污吏危害更大。笔者认为圆滑的人和这种精致的利己主义者大体相仿，甚至就是这种精致利己主义者的一个变种。正因为如此，希望青年们追求做一个成熟的人，不要追求做一个圆滑的人。

作者：祁金利，中共北京市委统一战线工作部副部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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