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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吃火锅啊”，东北小伙刘宇鹏对着镜头介绍，随后揭开锅盖。 他先是用筷子在小碗中“自己调的麻酱”里搅和几下，嘬了一口筷子后，他晃着脑袋，哼出表示享受的“嗯~”。筷子进锅捞起“一片肥牛”，吹两下，“多蘸点儿麻酱”后，吸溜进嘴里，发出“啧啧啧”的咀嚼声。“牛肉”刚咽下去，他又夹了“丸子”上来，分两口“下肚”。这顿火锅看起来吃得大汗淋漓，他不时用纸巾“擦汗”，并直呼“过瘾”。 刘宇鹏在无实物吃火锅，他“夹”起“一颗丸子”。 图片：视频截图 像大多数吃播博主一样，刘宇鹏每“吃”一种东西，都先夹到镜头前，给观众介绍下，但他的锅里和碗里，其实空无一物。 8月19日，随着“无实物吃播”登上微博热搜，刘宇鹏火了。他在快手发布的一条“无实物吃汉堡”视频被搬运到了微博，截至9月24日，该视频在微博上有1139万播放量。 彼时，正是“大胃王吃播”被整顿的风口浪尖。 几天之内，似乎所有“大胃王吃播”内容都在平台上消失了。图片：截图 8月12日，央视新闻援引联合国粮农组织统计，称全球每年有三分之一的粮食被损耗和浪费，并批评部分“大胃王吃播”误导消费、浪费严重。在官媒发声后，快手、抖音、斗鱼、 B站等平台纷纷表态要加强对吃播内容的审核，如果涉嫌浪费将不排除直接封号。 如今，在平台以“吃播”为关键词搜索，只能看到“拒绝浪费，健康饮食”的温馨提示，相关视频只剩“央视批大胃王吃播”“吃播催吐”“吃播骗术”……几天之内，似乎所有“大胃王吃播”内容都在平台上消失了。 刘宇鹏的“无实物吃播”恰当其时。人们或觉得讽刺，或觉得有趣，不少人直呼“看饿了”。他就此搭上顺风车，收获了一波流量红利，粉丝涨到了40多万，每个月小有收入。 刘宇鹏之后，还有一批模仿者开始跟进，但都表现平平。 刘宇鹏的快手ID叫“朋鸟朋乌”，他特意在名字后面用括号强调——“（第一无实物吃）”。截至9月24日，他在快手上共发布了224条视频，90%以上的内容都是对着镜头“吃”各种“食物”，包括汉堡、火锅、麻辣烫、螺蛳粉、水饺、榴莲等70多种。 自2020年2月1日起，刘宇鹏便开始做无实物吃播，灵感来自当天的朋友生日聚会。饭局上朋友们喝多了，拉着刘宇鹏喝酒，为了应对酒桌文化，酒精过敏的他只得拿着空杯子碰了杯，“一口‘干’了下去”。喝完一整杯空气后，刘宇鹏回家录了第一条无实物吃蛋糕的视频。 视频中，他“吃”的是一块樱桃奶油蛋糕：“尝”了口奶油后，五官皱在了一起，觉得“有点儿腻”，于是拧开旁边的空矿泉水瓶，喉结上下翻动，“喝”了一大口水，又拎起“樱桃”塞进嘴里，食指和拇指拈着“樱桃梗”，吃完还不忘顺势将“樱桃核”吐在手心。随后，他从纸盘底部挖出一块“蛋糕”尝了口，啧啧称赞不错。把蛋糕搁在一边的时候，他不往挪了挪身子，“小心别蹭衣服上”。 刘宇鹏已经在视频中无实物“吃”了70多种食物。 图片：截图 录了两次后，刘宇鹏发布了第一条视频，当晚有了5000多播放量。他说，这比半年后上热搜都要高兴——他觉得这是自己第一次得到大家的认可，而“成为公众人物”是他打小的梦想。 刘宇鹏出生于2000年，在辽宁葫芦岛长大。他告诉全现在，自己从小不爱学习，读书只是为了拿个文凭，更想做自由的工作。2019年夏天，他从大专毕业，做起了健身教练。半年后，健身房的工作因疫情而中断，他成了“无业游民”，每天只能躺在家里。没有收入，“混吃等死”，无聊又焦虑。 过去两年，无数普通人从短视频领域淘到了金，刘宇鹏在上学时就觉得“玩网络是个好机会，是个特别能发家致富的领域”。他嘴馋，好奇自己没吃过的东西时会看吃播来过眼瘾，但从没想过自己去做，“干吃播的人太多了，要干就干一个冷门的，把冷门玩成热门。” 他一寻思，无实物吃播与吃有关，又跟吃播不挂钩，更像一种表演，“那就整这个”。 刘宇鹏的内容发了半个月后，一条无实物吃麻辣烫的视频小火了一把。当时粉丝刚过万，他被葫芦岛的电视台采访了，成了当地小有名气的网红，之后就拍得“更起劲”了。 “朋鸟朋乌”为人所熟知后，不少后来者迅速跟进。 “无实物吃播”上热搜的第二天，广东人吴振在快手发布一条无实物喝绿茶的视频——拧开瓶盖，将绿茶倒入玻璃杯，再拿起来“喝掉”。绿茶倒入杯中时，有水流的声音，绿茶入口后，也有“咕噜噜”的吞咽声。这是他特地先喝了一遍，录好声音，再用电脑剪辑进视频里，有时为了更吸引人一些，他还将食物的图片p在视频中。 谈及拍视频的初衷，吴振说是响应国家“拒绝浪费”的号召，看到无实物吃播火起来了，作为朋鸟朋乌的粉丝之一，他想借用无实物吃播的形式追下热点。 一个月以来，吴振共发了47条视频，粉丝数不到2000，获得最多点赞量的一条也仅有336个点赞，大多数点赞数和评论数只有两位数。 后来者大多与吴振处境类似，一位定位在四川的女生算是表现较好的，通过16条无实物吃播视频，收获了2.9万粉丝。 02 //// 刘宇鹏最初也受到过不少负面评价。“吃空气”“这种病没救了”“无聊”，“10条（评论）里有8条是不好的”，他接受《第一财经》采访时提到。好在他心大，没放在心上，也便坚持了下来。 刘宇鹏在直播中澄清自己不真吃。图片：视频截图 有趣的是，当大胃王吃播被质疑假吃时，他却被质疑“真吃”。为了证明自己不是在真吃后把食物p掉了，两个月前，他特地在一场直播中将每一个步骤展现出来，来澄清自己面前真的空无一物，他戴着一次性手套又“吃”了一次汉堡，“吃”之前，他拿起桌上的汉堡包装纸抖了几下，证明真的没有汉堡。 机会很快找上了刘宇鹏。三四月左右，他有了2万粉丝，合作开始找上门来，多是找他推广食品广告，他向全现在透露，现在每个月大概可以收入两三万元。 原本没事总爱出门玩的刘宇鹏不怎么乐意出去了。被认出是常事，还有求合影的，他自认为是腼腆的人，会在意别人的议论，也“怕别人觉得我张扬”。 刘宇鹏在视频中尬舞。图片：视频截图 短视频中，刘宇鹏留着鲻鱼头，两只耳朵各挂3只耳环，戴着两颗唇钉，“吃”各类食物时总是表情夸张，不时摇个花手或尬舞一段，是典型的“精神小伙”。而从直播视频中看，他和短视频里有不小反差，不停跟进入直播间的粉丝打招呼，挠挠头，眯着眼笑，语气憨厚，会主动问大家想看他表演什么，会尽量满足提出的要求，比如”吃榴莲”“吃火鸡面”。 他自认为现实中的自己和网络上“完全不是一个人”，这就如同工作与生活的关系，拍视频就是工作，“粉丝就是老板，他们喜欢什么我就演什么，生活里我做自己就好了。” 刘宇鹏愿意做这些，是为了赚钱。他不想去做按部就班的工作，觉得当下的时代压力太大，正常工作每个月只能挣几千块钱，在他看来，男生要娶妻生子，还房贷车贷的压力自己“永远吃不消”，他在单亲家庭长大，觉得幸福家庭比财富更重要，但自己一直没有。能做的似乎只能去挣钱。 他很矛盾，一方面对社会上普通人辛苦上班就为了还房贷养孩子的普遍做法“反感和厌恶”，但又不得不去每天想着“这个月能挣多少钱，明年能挣多少钱”，逼着自己每天必须拍段子。8月开始直播带货后，也必须挣够钱才下播。 前一阵，刘宇鹏累了。为了短暂“逃离这种奋斗的圈子”，他一个人跑到河北邯郸呆了20天，他在那里短租了房子，没有朋友，想借此把自己孤立起来，真正“生活”一段时间。 在邯郸，他有钱够花就行，也没有那么大挣钱的欲望，只在想拍的时候拍一段视频，其余时间用来健身、做饭和睡觉，“假装自己在好好生活”。他希望通过这段日子，调整好自己再面对大家。 相比“累了”的刘宇鹏，吴振一个月发了40多条视频，坚持为视频配音、配图，却收效甚微。从数据上，“基本上没有什么回报”。他坦承自己每天花时间和精力做视频，肯定是希望通过流量来变现。现在，他觉得自己既然要推广视频，如果得不到大家的认可，“好像也没什么意义”。 吴振在视频中无实物喝酒。图片：视频截图 8月30日，他为得不到认可感到丧气，以“今天心情不好，喝点吧”作为开场白，拍了一条无实物喝酒的视频，有意思的是，这一条获得了300多个点赞，是他数据表现最好的一个作品。 03 //// 唐燕雨（化名）是从看吃播一路追过来看无实物吃播的。 她在体制内工作，央视点名批评大胃王吃播后，没看过吃播的她开始在各个平台找吃播视频想看个究竟，没想到“除了浪费，没什么不好的，看了还特别上瘾。” 她爱看日常中吃不到的食物的吃播，比如超大面包蟹或者海鲜锅；明明白白的美食推荐“广告”，她也觉得不错，想着去旅游的时候也去买来尝尝。唐燕雨不是贪吃的人，但她发现，每次看到主播吞咽食物，自己也会跟着咽口水，“感觉他吃了就是我吃了。” 各平台开始整顿吃播后，她找不到吃播看了。8月19日，无实物吃播蹿上热搜，她觉得有意思，开始追着看“朋鸟朋乌”的视频。在她看来，视频中的东北小伙“‘吃’得是真香，也是真像”，如果不说话，这算得上哑剧，能让人投入和放松。看视频时，她挂着笑，跟着咽口水。 作为无实物吃播受众之一，唐燕雨觉得这多少有些讽刺，“你不让吃播了，那我这样吃总可以吧”。刘宇鹏却对自己火起来“早有预料”——发了第一条无实物吃播视频后，会有人好奇接下来还有什么内容。在吃播被整顿前，他在快手已经有了30多万粉丝。 他对粉丝和自己的关系有清醒认知。说白了，粉丝带来的流量就是他的“垫脚石”，努力取悦粉丝，好处自然不少，“一是流量，二是钱财”。也正因为如此，他始终对外界的评价不以为然。 据《新京报》，一位mcn机构负责人如此分析：“无论是大胃王还是无实物吃播，都因为达到类似效果而被网友关注。此前还有人因直播睡觉也引来众多粉丝观看，但热潮很快沉寂。而如今无实物吃播同样在于猎奇，新鲜劲能维持多长，谁也说不清楚。” 刘宇鹏想走得更远一些，除了每天拍视频之外，他也开始尝试直播带货，也在快手开起了自己的小店，不过三天卖了1000多元，收效一般。但他还会继续做下去，“就当是锻炼了”。 他最怕的，就是自己火一下“就拉倒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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