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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阅读悦读丨小说】林艳红《风中的爱》

 作家荟 2020-11-03

【阅读悦读·散文】林艳红《留与他年化梦痕》

文/林艳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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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由作者授权发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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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2年的初冬,不太冷,刚飘过一场柔柔的小雪,蜗居在大山深处的林场已经熏染了零星的白。不急不缓的北风一路唱着无精打彩的歌。杨永凤自从嫁给老伴已经在这个小林场生活了四十多年。她喜欢这里的山山水水和一草一木。最近,杨永凤一直想去市里把牙镶上。这镶牙的事,她已经拖了好几年,不是因为镶不起,只是68岁的杨永凤心里有个结。她看见自己的那些老姐妹,总是在数叨和显摆自己儿女们的好:有的买各种时髦鲜亮的衣裤,有的领着去镶牙,还有的领着大江南北的去旅游……可自己的三个儿女,好像把这个老妈遗忘了。她心里总有些失落和难以名状的不满。记得前院的李姐还在姐妹们面前揭她的短;“老杨,怎么从不见你的孩子们回来看你?你这几年就张罗镶牙,就让你的孩子们领你去呗,咱这岁数不能再拖了,没一口好牙吃什么都没味道……”

对,就按李姐说的办。杨永凤第二天和老伴交代一下就去了市里。杨永凤的三个孩子都已成家立业。女儿是老大,叫丽丽,嫁到离家一百多公里的农村。女婿身体一直不好,去年得了肝癌不到半年就走了。撇下女儿和她13岁的儿子,日子过得紧紧巴巴。镶牙的事她不想去找女儿,就径直去了大儿子家。大儿子叫立峰是个厨师,儿媳韩燕是卖服装的个体户。日子过得还不错,只是儿媳身体过于肥胖,一直没有小孩。这搅得他们到处求医问药,结婚13年了依然无果。

杨永凤在立峰家的门前等了好久,焦急中才见个头不高,身体胖胖的儿媳慢慢踱着小碎步走过来。她感觉这孩子好像比前几个月更胖了。脸胖的像个盆,脸上的肉好像随时都有破皮裂开的危险,窄窄的额头,稀疏的眉毛,眼睛眯成了一条缝,短短的头发贴着头皮,腆着一个大肚子,不知道的还以为她要生了。

“哎!”杨永凤在心里深深叹了口气,心想:这么胖还咋生孩子?怎么就不知道减减肥?可她不敢当着儿媳面说这些话。立峰结婚时,因为家里穷买不起房子,儿媳对她这个婆婆总是身怀敌意,她也感觉自己底气不足。这可是立峰结婚十三年来,她第一次登儿媳的家门。

韩燕看见婆婆,脸“唰”地沉了下来,硬生生地问:“你咋来了?”

“我来镶牙的,当天回不去。也好长时间没见你们了,就来看看。顺便也给你们拿了些鸡蛋和木耳。”杨永凤故作轻松地解释着。

“有啥好看的,还不都那样。”重重的语气,阴沉沉的脸,让杨永凤真不知该不该随她走进黑漆漆的门里。她稍迟疑了下,还是小心翼翼地拎着兜儿尾随儿媳走进院子里。就因为当年结婚买这房子,自己拿不出钱,儿媳和她大吵大闹了好几天,还以不嫁威胁。可不管她怎么作妖,杨永凤实在拿不出一分钱。于是韩燕的父母帮着买下了这两间砖房,从那时起杨永凤和立峰在韩燕面前始终矮三分。

进屋后韩燕居然阴阳怪气地说:“我减肥,晚上不吃饭。你饿,自己做吧。”

“我中午吃的晚,不饿。”憋着一肚子气的杨永凤在等着儿子下班。快九点时儿子才骑着摩托回来。一见老妈来了,乐颠颠地问:“妈,韩燕给你做啥吃的了。”

“我岁数大了不饿。”杨永凤强忍着心里的不快说。她不想让儿子为难。

儿子是大饭店的厨师,经常会收到老板奖赏的好烟。立峰急忙拿出一根中华烟递给母亲说:“妈,你吸一根。这是软中华,一包70多元呢。”

“这么贵啊……”还没等杨永凤说完,儿媳却说:“真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你说啥呢?燕儿。”立峰白了一眼媳妇又说:“妈,我给你做炸酱面吃,我的手艺可好了。”

“你挣来白面了么?真是穷人长着富肚子啊!可惜咱家没白面了。”一脸阴阳怪气、嚣张跋扈的韩燕,让杨永凤真想马上摔门而走,可这样自己解气走了,儿子儿媳又要大打出手。她翻来覆去想了又想,还是忍着说:“立峰,啥都不用做,妈真不饿。妈明天镶完牙就回林场,你爸自己在家我也不放心。”

第二天儿子儿媳都早早走了,谁也没想到她老妈来镶牙的这码事。杨永凤仍不死心地来到了大儿子的饭店前,她恳求儿子说:“妈镶牙钱不够了,就差100元,你能先帮妈垫上,等你回家妈再还你。”

立峰面带难色地说:“妈,我兜里就30多元钱,每月2500元的工资都交给韩燕了,少一分都跟我大吵大闹。”

杨永凤还想再说:就100元都舍不得?哪怕是和同事借借呢。她话到嘴边还是咽了回去。她又想:这么高的工资,连100元都拿不出来?

杨永凤还是很不甘心地去找二儿子。二儿子立海和儿媳房玲到处打零工,生活的也很窘迫。儿子已经10岁了。他们刚买了两间砖房还欠着外债。

从二儿子家出来的杨永凤急急地向前走着。走到一个没人的地方,她实在忍不住放声大哭,她冲着蓝蓝的天空,扯着嗓子嚎了几声,一阵紧似一阵呼啸的北风湮没了她的哭声。她一边擦着泪一边想:二儿子倒是能做了媳妇的主,可兜比脸还干净,真就拿不出这100元钱?

杨永凤顶着急急的风,那风如针般在她的脸上肆虐,她却感觉不到疼。她想这是何苦呢?孩子们都在爬坡,日子过得都挺不容易的,何苦去难为他们?这不是没事找事么。咱帮不上孩子们的忙,也不能总扯他们的后腿啊。这样一想,杨永凤的心一下子亮堂了。她深深喘了口气,眼泪簌簌地流着。

镶了六颗牙,一共花了500元钱。她把剩下的200多元钱想给大闺女和二儿子一人一百,可大儿子呢?她在客运站门前转了几圈后终于有了主意:等老伴下个月开资再攒100元钱,给三个孩子平分,手心手背都是肉。

杨永凤的老伴因为身体不好早就在林场病退了,所以工资也不高,但维持她俩的生活还是够了。况且杨永凤还在小南山刨了几块高头地,种些玉米大豆的,秋天时再捡捡地,加上自家承包出去的三垧地,一年下来看病吃药也够了,可手里从来就没攒下什么余钱。

再看见李姐时,杨永凤真不知该怎样答复她的那些问题,终还是没有逃掉。

“老杨,是谁领你镶的牙?孩子们都给你拿钱了么……”李姐刨根问底的毛病几十年都改不了。杨永凤故意挺起胸膛大声说:“两个儿子一起去的,一人拿一半钱。其实我有钱,不想扯巴他们,可孩子们有这孝心也就随他们了。”说这些话时,杨永凤的心都要跳到嗓子眼。撒谎和作贼没啥区别,感觉身上被扒光一样。

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儿子们给杨永凤拿钱镶牙的事,不知是好事还是坏事,可偏偏就传到儿媳韩燕的耳朵里。

韩燕偌大的脸上挂着即将爆发的愤怒,果不然,她先和丈夫立峰炮火连天地耍了一阵风之后,非扯着立峰回林场把镶牙的钱要回来。无论立峰怎么解释她都不相信。最后撇下一句话:“钱要不回来就离婚。当年结婚买房子一分钱都够噶不舍,现在不老不少的就来喀扯小的,什么时候是个头啊!”韩燕的天也塌了下来,她怎么也不能相信,一向顺从的立峰哪来的私房钱?居然还是300元。她气得牙齿咬得嘎嘣嘎嘣响。

立峰即无脸回家又闷闷地埋怨母亲:干嘛非要这么说啊?这不是打我的脸么,里外不是人还惹一身骚。无论韩燕怎么软硬兼施,立峰这次死活不回家要钱。他气急败坏地吼着:“我妈为了在老姐妹面前显摆儿子孝顺,就说我和立海给她拿钱镶的牙。实际那天她从咱家走后又来到我的饭店,想管我借100元钱镶牙,我被你克扣的哪有啊。我妈含着眼泪走的。你还让我哪有脸回家要钱?除非你杀了我!”

韩燕一点都不示弱地狂喊着:“老的小的都没有一句准话。你不去我去。”

韩燕说到做到。她宁愿耽误一天买卖,不管不顾立峰的横加阻拦,非要去林场和婆婆掰扯掰扯。

杨永凤和老伴看韩燕自己来了,心里七上八下的,难不是出了什么事?儿媳除了几次过年回来过,平时从来没有自己来过,今天是刮得什么风啊?

韩燕开门见山,连一句问候关心的话也没有:“妈,你镶牙的300元钱是立峰拿的吧?我今天专程要这钱来的。我们起早贪晚挣点钱不容易,你不帮我们也就算了,也请你们以后不要总喀扯我们。”韩燕短粗胖的身材说起话来瓮声瓮气,却句句扎心。这让杨永凤愣了半天终于明白了。可老伴还蒙在鼓里,望望韩燕,又转向杨永凤说:“孩子他妈,你整的啥事啊?你咋还要孩子的钱去镶牙?咱自己不是有钱么……”

“哎,啥也别说了。这是300元钱,你拿走吧。韩燕你大老远来的,赶快吃饭。妈再给你炒个笨鸡蛋。”杨永凤强压着心里的气和火,硬装着笑脸去了厨房。

“不用了。我家里还有事,马上就走。”说话的功夫韩燕接过钱就往外走。冷冰冰的脸上,怒气还没有散去。

杨永凤目送着儿媳走出大门,直到看不见她笨重的身影,才重重地喘了口粗气,自言自语地说:“咋这样呢?你没爹妈和亲人么?你是从石头缝里蹦出来的么?连畜生都不如。”她真想给韩燕两个大嘴巴。哎,终不是自己养的,又不是自己生的,置什么气呢。杨永凤又慢慢地把火压了下去。

老伴始终没弄明白就大声嚷嚷着:“到底咋回事啊?你啥时候管儿子要钱了?”

“自己养的冤家,没啥事,快吃饭吧。”杨永凤再也不想提起这件磕碜事,让人笑掉大牙。

自从韩燕拿走这300元钱后,有好几年都没回来过春节。有时候立峰自己回来陪爹妈过年。只是韩燕的肚子越来越大却始终不怀孕,这让立峰很痛苦。

在杨友凤75岁这年,林场的老姐妹们迎来了一个天大的喜讯:她们这个岁数的妇女,曾经都在林场的家属大学校上过班的,都可以办五七工。按年龄交一定数目的钱就可以领工资。这可是天赐的好运。这些老姐妹们咧着嘴儿奔走相告。杨友凤也高兴了一大阵子,可这近2万元钱去哪儿整啊。实在走投无路时,她又想到了三个孩子,她只好硬着头皮又去求孩子们。

她分别和三个孩子说:“你们帮我凑凑,先把这钱交上,等我工资卡回来,你们从卡里每月扣除自己的钱,直到扣完你们的钱,再把卡给我。”杨友凤乐颠颠地说:“这是林场的会计给我出的招。”她还真以为孩子们能按她说的去做。结果大儿子立峰刚买完楼房还欠着几万元的外债,一分钱也拿不出来;二儿子立海刚还完外债也拿不出一分钱;大女儿丽丽的儿子正好今年要上大学,近万元的学费还无处掂到,也无能为力。

这次杨友凤的心忽然就沉了下去。她记得电视里经常播放子女不孝的事情,一个老人能养八个孩子,可八个孩子却养不了一个老人。她觉得自己就是那样薄命的老人。她郁郁寡欢地回林场了。老伴看她蔫蔫的,知道没有筹到钱,就劝她说:“你也别上火,上午李姐来了,她说她帮咱先把钱交上,用工资卡的钱还她就行。李姐就是刀子嘴豆腐心,你去和她合计合计咋办。”

杨友凤忽然眼放亮光地说:“李姐这可是救我的命啊!”

就在交钱的前一天,韩燕像幽灵一样突然推开了婆婆家的门,劈头盖脸的大声嚷嚷着:“你们自己没这个能力就别办了,还好意思向外人借钱。我可说好了,你们借的钱,我们一分钱都不会还。”她气哼哼地说完,重重地把门一摔就走了。

这让杨友凤和老伴半天都没缓过这口气,这是什么道理啊!幸好你没孩子啊,不然你孩子将来会怎样对你呢?老伴喘着粗气大声地说:“她没孩子,就是报应。”

“呸呸呸,你咋能这么咒媳妇呢,咱没能耐啊,不然她能这样对咱们么?咱儿子也完犊子,不争气。眼里没这个妈啊!”

杨友凤越想越来气:“不办就不办,不办能咋地,也不能饿死。不领工资也不能死,不办了。”她自言自语地说着的功夫就起身出去了。她想和李姐说一声不办了,她也不好意思麻烦李姐。

当她推开李姐家的大门时,她愣住了,韩燕来干啥?看见婆婆的韩燕不但没和婆婆打招呼,还扯着脖子喊道:“李姨,你借我婆婆的钱,我可一分钱都不会还,你可想好了,别到时候找我们来要钱,门都没有。”个头不高,嗓门倒挺大的,整个林场都能听到。韩燕说完连婆婆都没看一眼,一转身向门外走去。杨友凤感觉血管里的血“唰唰”地往脑袋上涌,她急忙拿出救心丸,慢慢蹲在窗台下,心里忽然就压了一块重重的石头,她感觉喘气都困难。

这时李姐气哼哼的从屋里出来,大声豪气地数落着:“这是什么王八犊子儿媳妇,简直就是泼妇,简直就是牲口。就是欺负你们都老实,现在就去法院告她。”

“告啥呀,还不是咱家穷,没能耐。啥也不怨,就怨自己的命不好。前世作孽了,欠他们的!”杨友凤花白的头发,扭曲的眼,深浅不一的皱纹,蜡黄的脸,好像都在表述着她这辈子的艰辛不易。瘦小干瘪的身材倚在窗台边,那一刻她是那么羸弱和无助。忽然间苍老了许多。

“别管他们怎么说,你就拿我的钱先交上,看他们还能咋地。”尽管李姐真心实意地想帮她,可杨友凤还是坚决拒绝了。

两个多月后,林场的好几十个老姐妹都拿到了工资卡,唯有杨友凤两手空空。她再也不愿意去老姐妹们常去扭秧歌的广场,她也不愿意去林场的小卖店打扑克了,她甚至连大门都不想出,她害怕见人。没过多久,杨友凤瘦得像根鱼刺。李姐她们都说她病了。

这次她再也不想去市里检查身体了,不管两个儿子怎么打电话催她去看病,她始终没去。二儿子立海实在担心,回家强拉硬拽把她送进医院,结果是肝癌晚期,最多也活不过三个月。立海去找他大哥商量说:“大哥,咱妈病得这么重,爸也照顾不了,我想把妈接到俺家,让房玲伺候咱妈,房玲性格好。你看行不。”

“行,就这么办吧。啥时搬家,我也去。”一向胆小懦弱的立峰这次也做了一回主。

“明天回林场搬家,也没啥东西,都是些破烂。你若忙就不用去了。”立海心事重重地说着。

第二天立峰立海回林场帮忙收拾。杨永凤看到两儿子都回来了,甭提有多高兴,感觉这段时间一点力气都没有的身体,今天忽然来了力气,好像自己忽然就年轻了许多。她忙里忙外的指挥着拾掇东西,还忙乎着做饭菜。杨永凤的老伴一高兴就让两个儿子陪他喝杯酒。他们爷三还在其乐融融地喝着,因为晚上家里睡不下,杨友凤去李姐家找宿。明明她走时,喝得还挺高兴的,后来发生了什么杨友凤怎么也想不到啊。

第二天早上,当杨友凤推开自己家大门时,她吓了一跳,一院子的血啊,漓漓啦啦的直到屋门口,她不知发生了什么,拼命往屋里跑。结果屋里到处还是血。“哎呀我的妈呀,这是咋地啦,谁的血?老伴啊,你到说句话啊!”脸色煞白的杨友凤颤颤巍巍地推着老伴。

“你养的好儿子。你的大儿子看到你仓房里的几袋子玉米和黄豆,要搬到他弟弟家,他眼红心跳,说我们偏向他弟弟,还说他活着没意思,爹妈不亲,媳妇不疼,自己窝里窝囊活着不如死了。说着说着就和他弟弟争讲起来,结果他就拿那个尖刀往自己的肚子上扎了七八刀。你说这熊孩子,简直就是个疯子,真是不想活了。”

“那现在咋样了啊?我得去看看,咋能这样想啊?我咋偏心啦,一块干粮都要分三半啊。她媳妇厉害,要说偏心也是偏心他。这个丧良心的孩子,你这是要你妈的命啊。好死不如赖活着。韩燕也是,像个母老虎,没儿没女的,也不对自己男人好些。可这次韩燕没在啊?是你立峰自己心眼小,自己亲生的都这样,还能指望韩燕咋样呢。哎!前世欠你们的啊。这可咋办……”杨友凤语无伦次地在屋里转悠,急得她不知该干什么了。

“你先稳稳神。立海来电话了,说他哥命是保住了,现在还在昏迷中。差不点扎到肝脏,真是后怕。”老伴一个劲地安慰着她。杨永凤在屋里来回走着,两只手不停地抖着。嘴里不停地叨咕着。她忽然好像想起什么事来,她先去炕柜的衣服兜里拿了一些钱,又去外屋拿了一个小筐。她说她要去前围子村买100个笨鸡蛋给大儿子补补。流那么多血,儿子怎么受得了。女人坐月子都吃笨鸡蛋。儿子受了这么多刀伤,吃些笨鸡蛋一定会恢复元气。

她手里挎着小筐急三火四地走着。初冬的山野一片寂寥,薄薄的雪还没给大地披上圣洁的冬装;路边枯黄的树枝,挺直了身子拼着命向上展望着;狂野的风不时送来树叶沙沙的响声;偶尔传来几声乌鸦的叫声,这让杨永凤忽然心头一沉,难道儿子凶多吉少?她又加急了脚步,刺骨的寒风如利剑般直刺向她的心,她感觉浑身一点力气都没有,路越走越长,风越刮越大,天越来越暗。当她挎着满满一筐笨鸡蛋急急地往回走时,一抬眼,她看见天边少有的乌黑乌黑的浓云,她怔了一怔,忽悠一下站住了。那筐鸡蛋差点翻扣在地上。她深深出了口气:难不成儿子够呛么?山里的老人都知道,在冬天如果看见漫天乌云压在头顶,一定有丧事来临啊。她心里万般焦急,儿子才42岁,千万不能有什么好歹,不然妈也活不下去。

杨永凤走着走着,忽然两眼眯黑,身体飘忽起来,她强撑着让自己站稳,可晃了几下,又连着趔趄了几下,终还是重重地倒下了。她手里依然紧紧握着那个装满笨鸡蛋的小筐,终还是倒在了她给儿子立峰准备的笨鸡蛋中。

天边的乌云翻滚着涌来,杨永凤满身金灿灿的鸡蛋水,瞬间就结成了冰,像天使的羽衣。也许她太累了,她想倒下歇歇。她终还是没有再爬起来,呼啸的风儿为她送行,愤怒的乌云为她唱着哀婉的离歌。她踏着那片晶莹剔透的金黄随风去了天堂。

(图片来自于网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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