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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阅读悦读丨剧本】刘宏宇《红姑》(十五)

 作家荟 2020-11-03

【阅读悦读丨剧本】刘宏宇《红姑》(十四)

文/刘宏宇

【作者简介】刘宏宇,常用笔名:毛颖、荆泓,实力派小说家、资深编剧,北京作协会员。著有《管的着吗你》《往事如烟》《红月亮》等多部长篇小说。主笔、主创多部影视剧本,其中《九死一生》(30集谍战剧)、《危机迷雾》(38集谍战剧)已在央视、北京大台播出,《婚姻变奏曲》(30集情感剧)、《阿佤兄弟》(电影)已拍摄完成。

【本文由作者授权发布】

第十五集

黔山东门内侧·黄昏·外

朱家牛车马车队伍,夹杂在混乱外逃的人流中,隆隆向出城方向。

守门警察费力地维持秩序:别挤、挤啥、找死啊、看着车、掉下就别拣了、命要紧还是东西要紧……

他们焦躁议论:这叫啥事儿、共匪有那么厉害吗、都听风就是雨、万一啥事儿没有不是白折腾、咋会没事儿呢……

一部精致气脉的马车边,桂娘紧跟着跑。

红姑拄藤杖远远追来,腿脚还有点儿不利落,但她忍痛加速。

桂娘看见:她咋又来了呢?

马车轿厢里传出朱世南含混的声音:哪个又来了……

桂娘:还有哪个,你牵肠挂肚的人呗!(拍打车夫)慢下慢下!

马车减速。

马车轿厢·黄昏·内

朱世南拐杖使劲戳底板:停、停……等……等!

(OS)桂娘:停不下啊老爷,要等也先出了城门……

黔山东门门洞~城门外侧·黄昏·内~外

红姑追上,藤杖杵地,借力飞身坐上马车车辕,对瞠目结舌的桂娘:上来。

桂娘:使不得!主子家的车,做奴才的……

红姑:奴才奴才,奴才的命也是命!踩到你咋办?

她弯腰抄手,勾住桂娘:上来!(发力)

桂娘惊叫着被拽上辕架,红姑用力揽住:别动,先出洞子。

桂娘刚离开的平行步行位置,真有几个匆忙的人跌倒,后来者不防,交相跌落、重叠,惨叫连连。

桂娘心有余悸:阿弥陀佛!(感激地看红姑)多亏夫人……

红姑:记着,路上都要这样,坐在车上!

桂娘:是。啊?路上,你不走?

红姑:走啥?讲好了看家的。

桂娘:那你这是……

车出城门洞,到了城外相对开阔地方。

红姑:停下!都停下!靠边……

警察局门前·黄昏·外

赵剑恢复了本来面目,一身农人短打扮,迎着仓惶进出、调度的警察阔步而来。

有人认出他,侧目看:这不是医馆的赵先生么、不是讲他是共党吗、谁晓得是不是啊、共党啥样子、要就是赵先生这样子有啥好怕的、不见了好久了……

赵剑坦然相对,甚至友好温暖地冲他们笑。

佟警官从另一方向跑来,发现赵剑,定住:这不是……

赵剑抱拳:看着眼熟!

佟警官认出:赵先生!

赵剑:你是……

佟警官忽然警觉,一把揪住赵剑。

黔山东门外侧·黄昏·外

相对开阔的空地上,朱家长长的车队停下,红姑桂娘搀朱世南下了那辆精致马车。

朱世南:做啥?

红姑:换车……(对桂娘)让他坐牛车,稳当一点。

桂娘:牛车都是拉东西的。

红姑:腾出一辆,东西装马车上。

桂娘朱世南齐声:啥?

红姑:牛车稳当。(对桂娘)人跟东西分开走。长长一大队,不怕遭土匪啊!

桂娘恍悟。

警察局门前·黄昏·外

一墙角,佟警官顶住赵剑。

赵剑:这是干什么,慌慌张张的?

佟警官四顾,低声:你好大胆啊!城里上下,都怕闹共匪。你担过共党罪名,这时候跑回来乱逛,不怕撞枪口啊?

赵剑释然一笑:亏得你有这心。赵某感激不尽!

佟警官:赶快找地方藏起来!这要是让局头儿发现了,正愁……

赵剑:巧了。我正要找局长大人。

佟警官惊住。

黔山东门外侧·黄昏·外

红姑选中一辆牛车,拍打牛:就是它吧,卸东西!

桂娘指挥:快快快!

家丁们迅速动作。

朱世南:不坐……不好……

红姑:好?就晓得要好?真要有土匪瞄着,专拣好的劫!

朱世南骇然。

红姑对桂娘:笼个篷子,里面铺舒服点儿,外面破旧着倒好。不怕篷子烂了,烂了就换!

桂娘:明白了!夫人放心!

红姑审视她:头上手上,闪光物件都去了!

桂娘恍悟:是是是!

朱世南拉住红姑:一起……一……

红姑:哎呀又来了!讲好了我看家吗!

警察局门前·黄昏·外

赵剑从容对佟警官:不瞒你说,我还真想撞撞局长大人的枪口。

佟警官:你这人咋这样?我可是好心好意劝你。

赵剑:我也是好心好意要劝你们大家。

佟警官怔住。

赵剑:从局长大人劝起。劳烦,通报一声。

佟警官:这……我……

赵剑:不方便不要紧,指个道就行。别还没说上话,就被抓了。

佟警官低头思索片刻,点头。

黔山东门外侧·黄昏·外

红姑桂娘合力扶朱世南上牛车,靠卧在临时搭建的乌篷里。

朱世南拉着红姑的手不放。

红姑一个个掰开他手指:安心养病,啥也别想。遇事不用怕!记着,啥时候,命都比财重……

她掰开朱世南的手,跳下车,腿不吃劲,跌倒。

桂娘急忙搀扶。

朱世南欠身看。

红姑忙直起,接过藤杖,对朱世南:躺着!(对桂娘)上车,走!

说罢,她兀自往城里去,头也不回。

桂娘望了片刻,安抚朱世南:她不会跟你走……别想了……

车队缓缓起步,红姑身影掩入纷乱、昏暗的城门洞。

警察局局长办公室·黄昏·内

张局长笑容可掬迎入赵剑:赵先生,久违了……

赵剑:该先恭喜张局长荣升!

张局长:苦差而已,何喜之有!

赵剑:想做个正经官,倒真是苦差。

张局长:来不及想!能管好当下,就烧高香了!这不,传闻要闹共匪……

赵剑抱拳:赵某此来,正是要请教。

张局长愣住:请教?请教……啥?

赵剑正色:敢问,张局长,打算如何应对红军?

张局长:红军?

赵剑:也就是方才讲的,共匪。

张局长:你喊他们红军?

赵剑:正确的叫法,是这样的。

张局长眼珠乱转:赵先生,有何指教?

朱家庭院·夜·外

走了大半人,显得很寥落。

红姑拄藤杖四下游走,玉青紧跟。

红姑:没啥好怕的,该掌灯掌灯,该开灶开灶!

三四个账房掌柜模样的男人被家丁由外带来,纷纷恭敬行礼,称“夫人”。

红姑审视他们:难得各位,舍得叫我这小丫头一声夫人。

账房甲:主仆尊卑,不论年齿。夫人虽年轻,也是该……

红姑打断:更难得,人家都嫌跑的慢,你们几位还在,还一叫就到。

几人纷纷:应该的、恪尽职守而已、该帮忙的……

红姑:去老爷书房。

盘龙垭匪巢侧厅·夜·内

龙虎迎入老六:咋样?

老六:城里的商贾老财,差不多跑光了!

龙虎:警察局呢?

老六:大勇拴着佟警官的线,一直盯着,像是也想溜。

龙虎:这帮兔崽子!让老子们冲锋陷阵,他们倒……

老六摆手:不管那些虎哥。他们都闪了,咱肯定也不会出头啊!这本就是两头儿讲两头儿瞒的事情。怕的是他们不跑,盯着咱。

龙虎:不跑才有胆色呢!

老六:不讲那个了。问你,下不下山?

龙虎一怔:下山?不是警察都要溜吗?你刚刚讲的,他们都跑了,咱……还下啥山?

老六:两码事啊,虎哥。现在,城里有钱的主儿,都收拾了细软,四下里跑呢。这路上可是肥的流油啊!

龙虎:下山抢?

老六:不抢白不抢。

龙虎:可都是黔山的人哪!抬头不见低头见的。

老六:啥时候了,还顾那些!再者,山寨总没进项,也不是个事儿!光靠吃老底儿哪行。这活路,可是天上掉下来的!

龙虎:道理我明白。可,街里街坊的……

老六:嗨呀,没人跟你论那个!明讲吧,咱不下手,猫儿山也得下手。还有大小山头,还有赤匪,还有警察……谁看见这一大票,都不会当看不见。你不干,有人干,哪个还跟你分清东家还是西家?不干,怕是照样儿担恶名!旁的不讲,卢永海那王八蛋,顶盘龙垭名号干活儿,就不是一次二次了!要不搁这他这手儿,虎哥你还不至于……

龙虎大吼:住口!

老六噤声。

龙虎眉头紧锁,似乎陷入矛盾。

朱家朱世南书房·夜·内

玉青指挥丫鬟们掌灯,上茶。

红姑站在朱世南惯座旁,指四下铺展的椅子,对几位账房、掌柜:都坐。喝茶。

几人客套:不敢不敢、怕不好吧……

红姑:有啥不敢不好的?喊你们坐就坐!都站着,话咋往下讲啊?

几人诺诺,谨慎落座。

红姑却站着:老爷病了,你们晓得吗?

几人面面相觑。

红姑:不晓得不要紧。现在告诉你们,也不晚。老爷病的不轻。我听到讲,以往,营生的事,大小都是老爷管。这么大个家,就他一个明白人。这咋行!

几人窸窸窣窣交头接耳。

红姑:讲就大声,让人听见。

众人噤声,都看她。

红姑:咋?大声就不讲了?

一花白长须戴眼镜账房躬身一下:夫人,恕老朽直言——你们是主子家。主子家里哪个作主,哪个掌事,不是咱们该听的。还望夫人,莫提这些……

红姑:不提咋行?不然,巴巴请你们干啥来了?(摸出朱世南给的钥匙)玉青。

玉青:在!(疾由外间入,屈膝行礼)

红姑把钥匙丢给她,她慌忙接住。

红姑:不晓得是哪把锁,挨个试。就在这屋里。

玉青铮然看她。

几个来客大惊:这可使不得啊、夫人这是干啥、我等断不敢涉主家家事啊……

红姑冲玉青:愣着干啥?找啊!

花白长须戴眼镜老者:夫人使不得!

红姑:咋?

老者:老朽不是讲夫人不能如此,是我等不能见这事。夫人如有见教,就请暂搁置他务;若执意此时行这寻匙开锁之事,我等就只有告退了!(起身施礼)

几人跟着起身:告退……

红姑猛拍桌子:都站到!

众人惊住。

红姑冲门口喊:关门!一个人都不准出去!

几个来客惊骇。

红姑冲玉青:找!要快!

花白长须老者:夫人这是要置我等于混浊不义啊!

红姑:你们晓得我要做啥?呼天抢地的!都安心坐下喝茶!

几人慌乱、不安。

红姑抄起藤杖,呼地抡下去,啪地击中就近一只木质团凳。

几个来客吓得怔住。

红姑厉目审视他们:喊你们过来,自是有事。

玉青开始四下搜寻有锁的箱子柜子,挨个试钥匙。

红姑对来客:我晓得,你们几位,都是尽心的,讲规矩的。我年轻,不晓得啥规矩,你们拿点儿耐性儿出来,到后头,再论我做的有没有道理。还啥都没干,啥都没讲,就忙着走……

几人又乱起来:不是这话啊、我们不能见你们家里的事啊、这是规矩啊、破了规矩讲不清啊……

红姑连拍桌子:别吵了!

外面家丁在锁门,几人乱作一团。

玉青慌乱,无意碰翻了红姑刚用藤杖敲打过的团凳。团凳歪倒,竟然稀里哗啦散了架。面上直通通的裂缝,恰是红姑一击所致。

众人全傻了,死寂着看破烂团凳。

红姑抄起藤杖,几人惊呼着缩首聚拢。

红姑:你们就只管自家清亮,不管我。不容我讲话做事,就吵吵嚷嚷。再气我,我……(举起藤杖)

众人吓得颤抖。

玉青收拾烂团凳。

红姑:放着!

玉青停手,站开。

红姑掂着藤杖看惊恐的来客们:我是乡里人,脾气不好!你们哪个骨头硬,只管惹我发急!

众人惊骇凝住。

长须老者:夫人,这……这可真是强人所难啊!

红姑:不难。喊你们来,是要你们帮我。做啥,讲啥,见了啥,都在我身上。他家的法,我又不是没受过……

猫儿山匪巢·夜·内

卢永海显然气色好了很多,不时活动被红姑长针刺过的小臂,纳闷皱眉,自语:挨了这一下,怎么倒像舒服了好多?这妖精,该不是又耍啥花招吧……

四下明火执仗,守卫喽啰雕像般站的老远,没人答理他。

一个头目疾入:大当家!

卢永海放下手臂:咋样?

头目:探清透了。好肥的一路!

卢永海:挑出厚的来了?

头目:到处都是,厚的,薄的……

卢永海有些不满:哪儿好下手?

头目:哪儿都好下手啊!

卢永海气闷:别家有啥动静?

头目:都不能闲着!

卢永海耐着性子:盘龙垭呢?

头目:这……这倒……

卢永海猛拍石案:这叫探清透了?!

头目:大当家……

卢永海:给老子细探!

头目:是!(慌不迭退出)

卢永海:站下!(起身)

头目凝住,回转看他。

卢永海整衣、别枪:也是,都乱了,探呀探的,未必有用!点人,抄家伙,下山!

朱家朱世南书房·夜·内

玉青咔嗒打开书桌底角一个不起眼的小附柜的锁:对了!

众人惊看。

红姑:打开!

玉青打开柜子,红姑凑过去,几个来客倒躲的老远。

红姑从柜子里抽出两个大小不同的盒子。

打开小的,里面是香袋大小的丝绒包。

翻出丝绒包,印章赫然在目!

红姑不动声色复员,指大盒子,对玉青:打开!

她自己往打开的小附柜里看,摸索,确定无他物,把复原了的装印章的小盒子放回。

玉青打开大盒子,拿出满满一挂钥匙:姐!

红姑和众人都看过去。

红姑想了想:就是它了!(关上小附柜门,对玉青)老办法,挨个试着打开!

玉青:是。(动作)

红姑锁了小附柜,揣起钥匙,对瞠目结舌的客人们:上下摸摸,看有没有少了根毫毛!

盘龙垭匪巢侧厅·夜·内

老六焦急地看龙虎,龙虎不安地游走。

忽然,他停下:六子。

老六疾近:虎哥吩咐!

龙虎:我想透了!既上了山头,想清清白白的,是做梦!

老六:虎哥!

龙虎抬手打断他:上下几百号弟兄,也不能吃风喝烟。(看定老六)所以,该弄就得弄!该整就得整!
老六:虎哥这话讲的对路!你放心,咱一定约束弟兄们,都是街坊邻居,日后还得相见,不能……

龙虎:不!

老六怔住。

龙虎:你刚讲,一路肥的流油。

老六:没错!

龙虎:你看的到,我看的到,旁人也看的到。

老六:正是!

龙虎:那就……旁人都奔路上,咱偏奔城里!

老六:城里?

黔山警察局局长办公室·夜·内

赵剑张局长都坐在客座藤座上。

张局长一脸凝重,赵剑满目期待。

佟警官惴惴换了茶,疾出,关门。

赵剑端茶,想说话。

张局长抬手制止:赵先生,你已经讲的够多、够透的了。要还讲听不明白,就是犯浑了!

赵剑微笑,打茶不语。

张局长:老实讲,你赵先生一番话,让在下颇长见识!上面要不是死压下来,放了我,原不想咋样。远日无冤近日无仇的……饶是上面压下来,你也看到了,我们也没真打算跟哪个死拼……

赵剑:是啊。远日无冤近日无仇,何必死拼。

张局长:上面咋压,咋讲,是一回事。咱们担着黔山父老的安危,讲到底,还是……

赵剑:这我当然明白!也希望张局长明白——和,则两厢无事。不和,两边都会损失不谈,四下的百姓,可是遭殃了!

张局长:在理!张某素来敬佩赵先生侠义为人!只是,赵先生是君子,共,哦不,红军,也都……

赵剑:依在下所知,红军素来不犯百姓,不扰地方。所过之处,百姓皆额手以待。若非得百姓拥戴,区区一军,乏器无饷,怎能坚持至今?

张局长:真像赵先生讲的那样,我倒是想,跟红军做个君子协定。只是……(看定赵剑)不晓得,怎么才能接上话。

赵剑:真要是君子协定,我想,怎么都能接上话……

张局长会意地点头,端茶:请……

朱家朱世南书房·夜·内

很多箱子柜子都打开,翻出大批账目、契约。

一干账房掌柜看的目瞪口呆。

红姑:各位都来看看,哪个管着哪些,想你们都是明白的。

花白长须戴眼镜老者:夫人,不知现在是否可以明示,(指四下海量纸张)这到底是为啥……

红姑放下藤杖,莞尔一笑:一进门,我就讲了,老爷病了。多少是我惹的。家里就他一个明白人,如今也……去贵阳,是为避乱,也为治病。不晓得啥时候好。他儿,照我看,不大会照顾人,像也不明白这些营生。那我就来做个明白人。

众人唏嘘。

红姑:咋?不对?

众人诺诺。

红姑:营生的东西,想来差不多都在这儿了。等下你们各自找清透了,一个一个,一宗一宗讲给我。

众人轻呼。

红姑:讲到我明白。记住。

花白长须老者:这……这怕是没那么容易吧。

红姑:晓得不容易!不然,喊你们做啥?

众人纷乱:这咋能行啊、这么多要讲到啥时候啊、讲了也记不住啊、我都怕讲不明白……

红姑拍桌子:讲不明白就别想走!

众人惊看她。

红姑猛然抄起藤杖,众人唏嘘着倒退。

红姑笑,轻轻放下藤杖:受点儿累吧。就这一夜,能讲多少是多少,明不明白,看我的造化,这行了?

众人迟疑,不敢相信地看她。

红姑:不讲话,就是答应我了?(冲门)开门,流水上茶上点心!

花白长须老者近前:夫人……这……

红姑:就从你开始吧!你年岁最大,早讲过,早歇着。

老者:我……

红姑:谁让你老往前凑。就是你!来!

老者一脸苦楚。

警察局门前·夜·外

张局长佟警官送出赵剑,彼此行礼告别。

赵剑阔步离去。

张局长怔怔目送,佟警官凑近,询问,张局长指点着,低声应答。

旁白:经过一番劝谏,黔山地方武装势力,做出了不与红军为敌的承诺。

回生堂正堂·夜·内

门关死。

赵剑顺娃秉烛写各式红色标语。

(叠画)

“打倒土豪”、“红军是穷人的队伍”、“打倒反动派”、“穷人当家作主”、“红军秋毫无犯”……各式标语铺展得到处都是。

赵剑点头,顺娃开门,迎入小盛子。

小盛子惊讶。

(叠画)

小盛子拿来纸张,帮助打下手。

旁白:回生堂,这个一早就在黔山铺设的小小红色堡垒,经历了一个兴奋的不眠之夜。

朱家朱世南书房·夜~晨·内

红姑专心听花白长须老者讲解,不时翻动账册,提问。

老者很有耐心,不时瞟能打烂团凳的藤杖。

红姑偷笑,追问。

(叠画)

花白长须老者换成了小胡子中年人。

讲解气氛轻松了许多,红姑提问时,带着笑意。

(叠画)

玉青走马灯般端茶送水。

客人们显然比较放松了,不时指点议论,似带着赞赏。

红姑的“老师”换成了面相精明的中年掌柜。倒是红姑指着账册在讲,他在听,还禁不住竖拇指,跟红姑逗笑。

红姑兴奋,蘸了墨轻轻甩他。

(叠画)

晨曦已现,几位客人都有些打盹。

玉青收拣账册契约,原样锁好,钥匙归位。

红姑庄重冲一干客人行礼,几人警醒,急忙推却,又不敢搀扶。

旁白:同一个夜晚,朱家也很不平静。连红姑自己都没想到,一个有点儿异想天开的计划,竟然真的顺利进行了下去。她集中全部精力,博闻强记,一夜之间,几乎了解了朱家所有营生状况和经营要义。所有参与的人,都非常吃惊。惊讶之余,他们也不自觉地,悄然认同着朱家年轻的女主人……

朱家大门~牌坊街·晨·外

红姑拄藤杖送客,玉青紧随。

红姑:多亏你们讲的清楚!

花白长须老者:不是我们讲清楚,是夫人你冰雪聪明!

中年小胡子:可不。换了旁人,别一夜,就是一年,也搞不清透。

红姑:清透可不敢讲。晓得一些了就是。以后……

众人惊看她。

红姑:咋了?

精明掌柜:夫人昨夜的架势,我们可真是领教了。以后再来,这心里好歹也有底了!

红姑:我都认识你们了,也晓得你们的地方了。以后有不懂的,不叫你们来了,我撞门去问。

长须老者:撞门?

红姑:咋?不让去?

长须老者:哪里话!夫人要肯登门赐教,老朽必倒履相迎!

红姑:啥?

长须老者:倒履相迎。哦,就是……

(OS)赵剑:就是急忙去迎,忙的鞋子都穿反了。

众人惊看过去。

红姑瞪大眼睛看农夫打扮、本来面目的赵剑:先……先生……

赵剑近前:赵先生。

红姑开心地:赵先生!你咋回来了?

她奔过去,忽然瞥见牌坊上贴的“红军秋毫无犯”的标语,怔住。

几个账房掌柜也看到了标语,都看赵剑。

花白长须老者走近,拱手:赵先生,久违了!

赵剑:胡老先生好!(对众人)各位好!

老者指标语:赵先生,可知,这……

赵剑:真话!大实话!

中年小胡子:怎见得?

赵剑:敢问栗掌柜,以为赵某如何?

栗掌柜:赵先生仁心仁术,有口皆碑!

赵剑:栗掌柜过奖!(指标语)我要讲,红军之于世,恰如赵某之于黔山父老,各位可愿意信?

红姑懵懂地看他们,扯赵剑:好不好讲我能听懂的话?!

朱家红姑书房·日·内

赵剑打量四下,红姑从玉青手里接过茶。

赵剑:不错啊!像模像样的!

红姑:像啥样啊,胡乱整。

赵剑:你可不是胡乱整的人。

红姑递过茶:嫁进这人家,原先想的都白想,往前过呗。

赵剑接过茶,歉然地:这亲事,是对你……也怪我,事情没办好。

红姑:胡扯!咋能怪到你头上。要怪,就怪我这命!

赵剑:信命?

红姑:信不信,都有啊。

赵剑:命不能啥都定下来。大半还靠人自己活。

红姑怔怔看他:咋不扮了?

赵剑沉吟一下,正视红姑:红军要来了。所以不扮了。

红姑:红军……啥是红军?

赵剑笑而不答,喝茶。

红姑:讲啊?

赵剑憋着不出声。

红姑抢过去,夺了茶:哎呀,逗我发急啊!

赵剑看她手里藤杖:玉青姑娘刚刚偷偷告诉我,你手里这东西,一下就打碎一张凳子?

红姑:这丫头,啥都讲。

赵剑指藤杖:那张凳子是啥命?

红姑愣住。

赵剑看她:凳子天生下来,就是该着有朝一日,吃你一下子,粉身碎骨?

红姑:凳子不是天生的,是人做出来的。

赵剑:那人呢?不也是父母生养的?

红姑脸色黯然:旁人是,我不是。我是石头缝儿里蹦出来的。

赵剑宽厚地微笑:敢问,石头缝儿里蹦出来的红姑娘,忙了彻夜,带着腿伤,能出去走走吗?

红姑:走哪儿去?

赵剑:看看,啥叫红军啊。

红姑兴奋地:走!(扯了赵剑就走)

赵剑急忙放下茶杯:你也不问问真假。

红姑:赵先生不骗人的。

赵剑踉跄跟住她:不见得哦。

红姑加力、出门:骗我,打折你腿!

赵剑:好凶啊!

黔山东城门外·日·外

城门紧闭。

红军队伍已到达,人数不多,破衣烂衫,却军容整肃。

一英武汉子显然是领头人,缓缓游走在就地休息的队伍中,不时望黔山城。

远处林间,一队红军押解着几十个土匪模样的汉子出现,其中有15-14中猫儿山的那个头目。

押解的红军,领头人是个高大憨憨的汉子。

高大汉子吩咐:停!

队伍和俘虏停下。

高大汉子:就地休息!看住他们!(跑向队伍前面英武汉子)

英武汉子看见,笑迎。

高大汉子跑到他面前,站定,敬礼:报告营长,我们……

营长还礼:看见了,又有收获!好你个郭大个儿,侦查还能顺手打硬仗。

郭大个儿:算不上硬仗。就几个土匪。

营长:可别小看土匪。土匪大多都是本地人,地形熟悉不说,还能迷惑一些缺乏觉悟的群众,跟他们周旋,可不容易。

郭大个儿:要不是他们挡路,我才懒得理呢!

营长:挡路?

郭大个儿:我们去摸地形,查埋伏,遇到几股土匪抢老百姓,就干了几个小仗……

营长皱眉:抢老百姓?摸地形、查埋伏的区域,有老百姓?

郭大个儿:像是逃难的。没细问,咱们跟土匪一接上火儿,他们就都跑了。

营长:跑?(摇头)

郭大个儿:这帮土匪,仗打的不怎么样,家伙倒还不错。这一路下来,长的短的,缴获了几十把呢!

营长:看你美的!

郭大个儿看城楼:怎么不进?

营长:上级明确命令,进不进黔山城,要等里面同志的消息。

郭大个儿:咱们有同志在里面?

营长严肃地:革命的火种无处不在!

黔山街巷·日·外

到处贴着标语,不少人围观、议论。

人们依然凄惶,但比前面溃逃的阶段,从容了许多。

红姑跟赵剑游走,步伐不慢。

赵剑:当心腿。

红姑:走走才好呢!

不少人跟他们打招呼:赵先生,红夫人……

赵剑:他们喊你红夫人?

红姑苦笑:随他们吧。我不喜欢人家喊朱夫人。他们又怕不喊个夫人出来,朱家不高兴……

赵剑:就喊成红夫人了?

红姑自嘲地笑。

赵剑:你满有人缘儿的。朱家在黔山,也实在小看不得!

红姑:我刚刚才晓得,他家好多田好多铺子!要都分了给穷人,几个黔山都养活了。

赵剑:他家?他家不是你家?

红姑:我家?我家在罗家坳。

赵剑笑。

红姑:笑啥?红军呢?我咋没见?(冲赵剑挥舞藤杖)

黔山东城门外红军集结地·日·外

郭大个儿:我记得,营长说,到了黔山,要修整一下啊?

营长:现在不是修整啊?我说了非进城修整了么?

郭大个儿:可这没吃没喝的。队伍……

营长:队伍困难,我比你清楚。这黔山不比别的地方,既有匪患,又有地方势力,还是多民族聚集,要特别注意政策!

郭大个儿:是!

营长:里面的同志,很快就会来消息。哎对了,你手下那个本地同志呢?

郭大个儿:派去周围乡下补充侦查,很快就回来。

营长点头:本地同志了解情况,遇到群众,做工作方便。

郭大个儿:据他说,黔山一带,土豪劣绅十分猖獗。这个,欺男霸女、苛捐杂税,还有……土地……土地什么来着?就是连偷带抢夺了别人的地……

营长:土地兼并。

郭大个儿:对对!兼并!说黔山最大的一户,姓朱的,是封建王朝遗老遗少,占了好多土地,剥削着几万穷苦农民……

营长:像这样的恶霸地主,应该坚决铲除!

郭大个儿:没错!等进了城,咱们……

营长:以核心任务为主。上级没有土地改革方面的命令,我们不采取大的行动。

郭大个儿:那……

营长:别忘了,咱们的任务是什么。我们只是经过,做必要的修整,冒然实施斗争,胜利果实很难保卫……

回生堂正堂·日·内

红姑惊讶地对赵剑:啥叫我想见就见?

赵剑:别急,听我讲——红军来,不是打仗,不是要占黔山城。

红姑:那咋?

赵剑:红军要去很远的地方,打仗,救咱的国家。国家不让人欺负,老百姓才能不让人欺负。保住了国,才能……

红姑:那就是过路?

赵剑点头:红军走了老远的路,累的很。不像一般军队,走到哪儿抢到哪儿,红军全靠自己,有时候还周济路上的百姓。

红姑:还周济百姓?

赵剑:就这样,走得累,也穷得紧。本打算进黔山,好生修整……

红姑:啥叫修整?是不是睡饱吃饱,再洗洗澡换换衣服啥的?

赵剑:差不多。

红姑:那就来啊!这要问哪个?

赵剑:问你啊。

红姑:我?

赵剑:刚说了,红军不是来打仗,得跟咱这儿的人和和气气的。

红姑:和气好!

赵剑:咱黔山,除去老百姓,还有三路人,是要紧的。

红姑:三路人?

赵剑:这一,就是拿枪穿号衣的。

红姑:警察?

赵剑点头:他们不点头,那不是要打仗?

红姑思索。

赵剑:他们现在,点头了。讲好,不跟红军打。

红姑:那就好。还有哪两路?

赵剑:第二路人,就是拿枪不穿号衣的。

红姑:拿枪?不穿号衣?那不是土匪?

赵剑点头。

红姑:红军还跟土匪打商量?!

赵剑:不是跟土匪打商量,是不想给百姓找麻烦。

黔山东城门外红军集结地·日·外

营长游走审视土匪俘虏,郭大个儿跟着,一路解释着什么。

营长听着,时而皱眉,时而询问。

(OS)赵剑:土匪有枪有山头。红军过路,他们难保不生事。红军放开打,肯定能打赢!可人少枪少,工夫又短,没办法根除。打得狠了,不是给老百姓留祸害?

(OS)红姑:那倒是。土匪最可恨!

(OS)赵剑:可恨归可恨。可为了老百姓不遭殃,红军跟他们打交道,还得多动心思。当然,对他们,不会真客气!

营长走开,对跟过来的郭大个儿:都这么押着也不是事儿,还得管饭。你再仔细过一遍,这些家伙总共是多少杆子来的,每个杆子留下个领头的,剩下的放了。

郭大个儿:放?!

营长:不白放!让他们带着政策,回去告诉匪首,都老实点儿!留下的头目,等群众工作做开点儿,多了解了解再定。

郭大个儿:是!

回生堂正堂·日·内

赵剑:第三路人,就是大户。

红姑:大户?

赵剑:比如,朱家……

红姑:朱家人都跑了……

赵剑:你不是在么?

红姑:我?我算啥……

赵剑:你是朱家的女主人。不管你愿不愿意,事实如此,黔山城里,都这样认。

红姑:可我……

赵剑:朱家跑了,好多大户都跑了。他们怕红军。

红姑:活该!

赵剑:可红军会离开,他们会回来。如果,红军进城,大户们不愿意,觉得红军祸害他们了,翻过头来,还不是算在百姓身上?

红姑想了想,点头:明白了。

赵剑:所以,大户怎么看红军,要紧。当然,也不是所有大户。有的大户,欺凌百姓,横征暴敛,不跟他客气!可朱家不大一样。

红姑:咋不一样?

赵剑:朱家虽然最大,可平日里,还算温和。有啥事情,朱家认了,好多大户也就跟着会认。

红姑:所以你就讲,红军进不进城,得我……

赵剑:朱家现在你当家。

红姑:我是看家。

赵剑:不管什么吧。反正,朱家在城里的,讲话算数的,就数你了。你怎么讲,怎么看待,就要紧了。

红姑:要真像你讲的,红军那么好,那么顾着穷苦人,我没二话!迎还来不及呢!

赵剑:也不光是你怎么想。你在这儿,代表朱家。你说什么,做什么,也得想将来怎么跟朱家交代。

红姑:有啥交代的?不就是像待客一样吗。我要看红军!不管旁的!他们回来问,我有话讲!

赵剑起身,郑重地:当真?

红姑起身:咋不当真?

赵剑郑重抱拳行礼:那我要在这儿,说个谢字!

红姑:干啥啊?啥大不了的,弄的我……哎呀!(羞涩避开赵剑,忽然凝住,缓缓看过去)你该不会……就是红军吧?

赵剑竖食指,带着神秘的微笑。

警察局局长办公室·日·内

佟警官进入:报告!

张局长起身:咋样?

佟警官:就在东门外面。

张局长:好快!

佟警官:不光快,手头还利落呢!

张局长:手头利落?

佟警官:听到讲,四下山头,大半都下来打抢逃难的。红军遇上,三下五除二全给平了!

张局长:山头都平了?

佟警官:那倒没有,就是几下子把土匪都打跑了。像还抓了不少。

张局长惊愕地:是吗?

佟警官:局座真是高明!不跟这帮人对头开火,就对了!不然,真打起来……

张局长抬手示意他噤声,思索:你刚刚讲,东门外?

佟警官:望了,人不多,破衣烂衫,可人是个顶个儿筋道!

张局长:到东门外不动了?

佟警官:不打城,是打不动,还是有啥意思?

张局长自语地:看样子,他讲的不假。讲了不打,就没打……

佟警官:他讲?哪个?

张局长低声:赵先生。

佟警官若有所悟地点头。

张局长低声:钱大勇呢?

佟警官:在城里,找的到。

张局长:找到他,让给赵先生带话,就问……(耳语)

佟警官细听,会意地点头。

回生堂正堂·日·内

红姑惊喜:真的?红军打了土匪?!

赵剑:八成不假。

红姑:该打!

赵剑:如果真是土匪打劫出城的百姓,确实该打!

红姑:出城的……(笼上愁容)

赵剑:是不是惦记朱家?

红姑使劲摇头:不惦记!

赵剑:惦记就是惦记。也没什么不应该的。

红姑思索,不情愿地:我是不是傻啊?明明不愿意成这亲,还半夜三更巴巴跑去,喊着拜堂。他家这规矩那规矩,让人好不自在,每天一通吵,我都没想甩手走人。这走了吧,明明自在了,心里还放不下……我是不是脑袋坏了,糊涂的?

赵剑:这不叫糊涂,叫为难。

红姑:为难?(黯然)为、难……听的人心里皱巴巴的……刚你讲,红军打了土匪,好生高兴!可一下子,又有股子凉气,不晓得从哪儿冲过来,吹的心头发冷……

赵剑关切地看她:我大概能知道,你的心思……

红姑:你?我自己都讲不清……

赵剑:跟我来。

红姑:哪儿?

赵剑:去了就知道。

猫儿山匪巢·日·内

卢永海裸着上身,左上腹、左上臂各一个血淋淋的弹洞。

他满头满脸冷汗,颤抖着烧一把牛耳尖刀。

四下一片狼藉,十几个受伤匪众胡乱倒卧,痛苦呻吟。

一农人打扮的汉子挨个给伤者包扎,不安地看卢永海。

卢永海恨恨地:他妈的,这红军还真厉害。要是识路,老子们死定了!这叫啥事儿,偷鸡不成蚀把米!

农人打扮汉子:大当家,稍忍忍,我马上来。

卢永海看腹部伤处:顾他们吧。这要紧一处,不深……

他从油灯上拿开烧过的刀,咬住一截竹棍,猛然对腹部伤处下刀,疼得痉挛,喉头发出野兽般的呻吟。

黔山街巷·日·外

赵剑红姑疾行。

赵剑:盘龙垭的土匪,夜里进城想打抢。

红姑:盘龙垭?

赵剑:盘龙垭的情况,我多少知道一些。

红姑:打抢啥了?伤了人没有?

赵剑:说起来,还多亏了大勇。

红姑:钱大勇?他咋?

赵剑:不是他,我还不知道这个事儿。幸亏碰见了。更幸亏,知道的不晚,他们还没做。

红姑显然松口气:没做就好。

赵剑:我跟他们聊了聊,劝他们回去了。可是……(站住)

红姑跟着站住:咋?

赵剑:龙虎……

红姑急切地:他咋?

赵剑:没什么。他没回去,说,留下,想……想……

红姑:想啥?

赵剑:他说,想见你。

红姑:见我?

赵剑:他等在镖局后屋,我答应给他信儿。

红姑猛转回:那你就给他信儿,我不见!
赵剑:红……

红姑不回头,步伐里带着气,腿脚又有些蹒跚。

赵剑追过去:慢点儿,小心腿!

猫儿山匪巢·日·内

卢永海从腹部挖出弹头,嘴里的竹棍被咬的粉碎,整个人瘫软。

他喘息地看伤处。

农人打扮的汉子扑近,忙着清洗:大当家真是英雄!

卢永海啐掉嘴里在竹渣:英雄个屁!都这样了……

农人打扮汉子精心清洗:是硬汉子,终究……(忽然凝住,端详伤处)这是啥?

卢永海:啥啊?(低头看)

腹部弹洞处,机体里面,隐约凸出一个细小尖锐物,微微闪亮。

卢永海和汉子面面相觑,都充满惊讶。

黔山街巷·日·外

红姑疾走,赵剑紧跟。

俩人都不说话。

红姑神色复杂,说不上是生气还是害怕,还是委屈。

赵剑细心观察,不时四顾。

这是狭窄幽静巷子,没什么人。

赵剑凑近:我说……

红姑:别讲话!

她忽然停下,无力地靠在墙角,冷汗涔涔。

赵剑:怎么了你?(拉过她手把脉)

红姑虚弱地:好累。恨不得一下子就躺下睡……

赵剑:头疼不疼?

红姑无力摇头。

钱大勇匆匆跑过巷口,旋即又返回,看清是赵剑,疾近:赵先生。

红姑:大勇?

钱大勇:红姑?!

赵剑:有事?

钱大勇:警察局里传出话,让问……(跟赵剑耳语)

赵剑听了,思索一下,点头:我看可以。这样,你先去回话。红姑不舒服,我把她送回医馆,再……

红姑:不用你送!去做正事。别忘了,让我看红军……(折返)

赵剑:哎你……

红姑:还得去见他。躲着没道理……

赵剑:你……

红姑:镖局后屋,我认得……(缓缓而去)

钱大勇关切地望她背影:赵先生,她咋了?

赵剑:恐怕,只有她自己清楚。有些事,怎么也是讲不出,讲不清的。对不对?

钱大勇点头。

赵剑:走吧。撇下不知道该咋办的,先办会办的。(拢钱大勇反向离开)

猫儿山匪巢·日·内

农人打扮汉子展开血淋淋的碎布,缓缓抖向石案。

一枚有些锈迹的细小缝衣针被抖落。

他惊看卢永海:大当家,你肚子里咋会有这?

卢永海虚眼看针:该就是它了……天可怜见,我姓卢的命不该绝!

汉子:啥?

卢永海:讲了你也不晓得!(拿起针,竖在眼前,凶狠瞪着)手杆上的子弹,给老子挖出来!

汉子:缓一小会儿,收收元气再……

卢永海:挖!老子现在元气足的很!(虚眼看针,恶狠狠地)看着这东西,一腔子都是气……

黔山东门外·黄昏·外

红军整队。

城门隆隆打开。

龙虎镖局后屋小门·黄昏·内

渐开的城门画面叠画小门缓缓打开。

龙虎不安的神情,犹豫的开门手。

红姑苍白的面容,随着门开进入龙虎主观镜头。

红姑怔怔看龙虎。

龙虎激动:红……红……红……

红姑忽然丢了藤杖,劈手给他一个大耳光。

沉闷有力的击打声。

黑屏。

黔山街巷·黄昏·外

红军队伍整齐开入。

各色百姓夹道观望,指点议论。

红军营长昂然领队,四下看围观者,带着亲切温和的笑容。

郭大个儿气宇轩昂,一派威武。

龙虎镖局门前·黄昏·外

红姑疯狂、力道十足地挥舞藤杖。

路人、街坊惊看。

木门被打得震颤,摇摇欲坠。

吃入木门的锁卯随着门的变形、破裂,一点点松动。

警察局的封条(参见9-32)在剧烈的震颤中撕裂、脱落。

整个锁,连着锁卯,沉重脱落。

藤杖击打下,门洞开。

红姑痴然立在门外,怔怔看一屋的昏暗和灰尘,缓缓流泪。

玉青跑来:姐!(关切俯近)姐,你咋了?砸门干啥?

红姑:告诉赵先生,红军往家里住!

玉青:啊?

红姑:告诉去!就讲是我……我请……

玉青:是!(惴惴离去)姐……

红姑嘶喊:去啊!别理我!

玉青吓得跑开。

回生堂门前街巷·黄昏·外

红军队伍经过。

营长望回生堂招牌,继而看见门前的赵剑,眼里闪光。

赵剑不动声色。

营长发令:停!

队伍停下。

赵剑难以察觉地冲营长微微点头。

营长对身边战士:这儿是家医馆,清点一下伤员,集中起来,进医馆检查、换药。

战士:是!(跑开)

营长:其余同志,在两边巷子里就地休息,注意纪律!

身边战士:是!(跑开传令)

营长审视四下,阔步走向医馆。

赵剑如常摆出恭敬姿态让路。

龙虎镖局正堂·黄昏·内

红姑呆坐。

龙虎小心翼翼掌灯,生怕惊扰红姑。被打过的脸一片乌青。

破败的门勉强关住。

红姑木然地:为啥?

龙虎叹息:没办法。逼到那步了。

红姑瞪他:鬼扯!

龙虎惴惴地:也对。也不对。有难处是真。没骨气,也是真……

红姑霍然起身:还瞒我?!

龙虎吓一跳,怔怔看红姑。

红姑流泪:不值啊!虎哥……妹子,替你不值啊!(强忍不哭出来)

龙虎怅然,仰天长吁,坚定地:值!

红姑忽然冲龙虎跪倒:虎哥!我的哥啊……(泣不成声)

龙虎冲过来搀扶:起来!不敢跪!

红姑不起,死死抱住他腿,呜咽地:干啥啊你?干啥搭了自己一辈子名声进去?妹子跪到死,也还不清啊!

龙虎:哪个要你还。我做我该做的,想做的。我是哥!

红姑在他腿上蹭鼻涕眼泪:你这是安心让妹子一辈子揪心,一辈子欠你的啊……好狠哪!

龙虎搂住她:好好好!哥不对!哥错了。起来哭!起来打我,骂我!起来!(大力把红姑抱起)

红姑埋头在他胸膛里,呜咽不止。

龙虎抱紧她,眼里泪水打转:傻妹子。哭啥。

红姑任性地:就哭!

龙虎:好!哭!使劲儿哭!

红姑哑住,缓缓挣开,泪眼瞪他:哭不出了!(捶他胸口)哭都不让人哭痛快!

回生堂正堂·夜·内

顺娃和红军卫生员紧张地给席地坐卧的十几个红军伤员换药、清洗、包扎。小盛子打下手。

诊室·夜·内

赵剑对礼毕的营长:林峰同志!真想你们啊!

郭大个儿笑吟吟看他俩。

林峰指赵剑,对郭大个儿:地委的赵剑同志。几年前就在黔山一带开展工作了。

郭大个儿向赵剑敬礼:侦查排长郭奉山!首长好!

赵剑:嗨呀,我可不是什么首长。(打量郭大个儿)郭大个儿郭大个儿,果然名不虚传!我听说过你好多战斗事迹呢!

正堂·夜·内

玉青疾入:赵先生呢?

顺娃停住,冲正要作答的小盛子轻轻摇头。

玉青打量四下,焦急地对顺娃:在不在啊?

顺娃:在忙。啥事?

玉青:传红姐的话。

诊室·夜·内

赵剑听见,对林峰和郭大个儿:外面说话的是黔山首富朱家的丫头,她说的红姐,是朱家的女主。你们坐,我去去就来。(离去)

郭大个儿低声对林峰:首富?那不是土豪劣绅?

林峰:大大的土豪劣绅!

郭大个儿:那怎么还?(指门)这位赵同志……

林峰:地下工作,有一定特殊性。

郭大个儿思索地:也是哈。

林峰凛然地:不过,跟大土豪,大劣绅混得太近乎,肯定有问题!提高警惕!

郭大个儿:是!

脚步声传来,林峰竖食指。

门开,赵剑闪入,关门,低声对林峰:我知道,你们一定有疑问——黔山首富这样的人家,怎么能如此来往,毫不提防。

林峰:赵剑同志,我知道,地下工作有特殊性。有时候,必要的伪装,是可以的。可作为党员,是不是应该注意分寸啊?

赵剑:没错!所以,第一,关于这家人,特别是那个被叫做红姐的女主人,我会找时间,给你们讲讲情况。第二,关于她的提议,我必须请示你们,才能确定。

林峰:提议?请示?

赵剑:这位红姐,名叫罗红姑。朱家其他人,都已经逃往贵阳了。

郭大个儿:逃?那不是……

林峰打断:让赵剑同志把话说完。

赵剑:朱家人差不多走空了,空余地方很多,罗红姑提议,或者说邀请,队伍去朱家住宿。

郭大个儿:去地主老财家?

林峰:赵剑同志,这可是原则立场问题!

赵剑:我知道。如果,朱家是罪大恶极的土豪劣绅,罗红姑是地主恶霸,当然不会丝毫考虑。可事实是,罗红姑是穷苦人出身,只有十八九岁,有着劳动人民的纯朴意识,而且对红军充满向往。我个人认为,她的这个提议,是单纯和善意的。正好,部队也急需修整,可以利用的条件,是否应该……

林峰断然插话:绝对不行!你不要说了!这是原则和立场问题。

赵剑:林营长!

林峰:赵剑同志!地下工作,是不同于正面战场。可这不是不顾原则,丧失立场的理由!请你正式向对方转达我们的答复——坚决不接受!

赵剑:林……

林峰:我会向上级组织汇报你的表现。并且,希望你,马上纠正所有错误认识和做法!

赵剑语结。

龙虎镖局正堂·夜·内

红姑龙虎对头而坐。

红姑:还能回头么?

龙虎:想。难。

红姑:难是难。(看龙虎)想是真想么?

龙虎被看的很不自在:咋不想?

红姑:受气,受欺负,委屈。一下子能不受气,不受欺负了,哪儿那么容易反转啊?心的这头儿喊反转,那头儿怕不应呢……

龙虎惴惴看她:听……不明白……

红姑:有啥不明白的?就讲我这糊涂亲事吧。先是抱了死的心应的。真想让你就抢了去罢!

龙虎浑身一震。

红姑看他:路上抢亲的,是你吧?

龙虎默然,埋头。

红姑:可到底还是拜了堂,进了门。才多少日子,就快忘了要死要活的滋味了……(幽幽看龙虎)女人和男人,会是不一样的么?

龙虎不敢看她,沙哑着:哪个讲的清……

红姑叹息:是啊。讲不清……糊涂世道,生出咱们这俩糊涂人……不止两个,还有……多呢……

龙虎:糊涂就糊涂吧。想弄清透,也得……(仰天长叹)要是想咋就能咋,不就好了么?

红姑:红军来了。

龙虎:晓得。

红姑:亏得你没碰上……

龙虎:赵先生也这么讲。

红姑幽幽看他,眼里闪出希望:想不想跟了红军?

龙虎一凛:跟红军?

红姑:一身好武艺,能干正事儿……

龙虎:我这样的,人家能容?

红姑:试都没试,咋就晓得不行?!

龙虎思索地看她,眼里也有的光彩。

红姑鼓励的眼神,跟龙虎期待的眼神碰撞。

俩人异口同声对对方:问赵先生!

回生堂诊室·夜·内

赵剑:不行!部队这么疲劳,都进城了,怎么能沿城墙露宿呢!

林峰:能有地方睡安稳觉,不被敌人袭扰,就算好条件了。

赵剑:就算不住朱家,也得找房子住下啊!

林峰:革命队伍,没那么娇贵!

赵剑:这不是娇贵不娇贵的问题。每一位战士,都是革命的本钱!他们的身体,都需要……

林峰:不讨论了!就这样决定!部队露宿,更能向当地群众表现我们的纪律性。

赵剑:那至少,伤员要条件稍好一点儿。这里地方不大,倒也可以挤挤,总比露宿好。

林峰:重伤员留下,轻伤员……

(OS)郭大个儿:报告!

林峰:进来!

郭大个儿进入,敬礼:派去乡下侦查的同志回来了,带回来一些情况,要马上报告!

林峰:人在哪儿?

郭大个儿:就在外面。

林峰:让他进来。

赵剑:我出去一下。

林峰:不用!你熟悉本地,帮着做做分析。

赵剑:也好。

林峰冲郭大个儿示意,郭大个儿说声“是”,疾出。

赵剑想对林峰说什么,听见郭大个儿在外面喊“到这儿来”,噎住话头。

一农人打扮戴斗笠的人进入:营长!赵先生!

赵剑一惊:你认识我?

来人摘下斗笠:当然认识!

赵剑大惊。

镜头转向来人正面,是强子!

第十五集完

(图片来自于网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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