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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阅读悦读丨小说】李芳洲《假如我只能再活三天》(下)

 作家荟 2020-11-03

【阅读悦读丨散文】张玉良《达里鹤鸣》

文/李芳洲

【作者简介】李芳洲,四川省作协诗人、作家、中国诗歌学会会员,高级心理咨询师。

【本文由作者授权发布】

第二天上午,耳边响着呼呼的风声,哪吒驾着风火轮穿云破雾。功夫不大,我们就到了富人俱乐部的达沃斯,为了会晤这群有品位、有思想、高境界的顶级富豪、慈善家——说实话,在来之前,我就对能见到他们,既崇敬又惊喜,心想:要不是有佛祖、耶稣给我打腰提气的鼓励安慰,我哪能轻易一睹精神、腰包都很富有又很慷慨的这群人,在现实生活中的风采呢?人生就是喜忧参半,祸福相依!

他们从请帖中略知我的来意,富豪慈善家们由巴老爷子开始逐个与我拥抱握手。冷餐会气氛因之轻松、愉悦、温暖。

主持人致毕祝酒词,我便清清嗓子,向大家深施一礼,同时用上征服者必须具备的微笑说了下面的一段话:“亲爱的女士们先生们,由于一个奇特的意外,我不知不觉、误打误撞了一场教主召开的会,于是被剥夺了生命,只准我再活三天。我本来痛不欲生,但经佛祖耶稣启迪,我决定抓紧最后的分秒,想清楚可以做、能够做、应该做的事儿。因此我就大着胆子来向各位提出我的请求,并希望得到你们的恩准。”

此时全场安静,再没有谁动用刀叉。我喝了两口旁人递来的咖啡,继续说:“朋友们,今年是庆祝二战胜利七十周年。如今世界多地已硝烟散尽,蓝天白云下孩子们背着书包,蹦蹦跳跳在阳光下欢歌笑语。

可是在遥远的落后地区,不时还隐约传来枪声、炮声、妇女儿童的哭号。

诸位都是学识渊博,彻悟人生,并操纵世界经济巨轮的舵手,同时还有乐善大爱的胸怀,否则也不会把赚来的钱大把投给慈善。在这里,我想班门弄斧,在孔夫子跟前卖文章,同大家切磋战争与和平的问题。

固然战争爆发有其偶然性,如巴尔干刺杀奥匈帝国大公,引爆火药桶……但除去像英法两国皇帝争吵,没怎么打仗,却促使英国开办了属于自己的牛津大学这样风雅的好事以外,国与国之间的争斗多半是灾难深重的。更要强调的是,偶然中蕴藏的必然!其中跟贫穷、愚昧、文盲、见识浅薄不无关系。以致希特勒这类疯子,才有机可乘,煽动仇恨排外,清洗别的种族……

为使类似悲剧不再重演,我强烈地恳求各位,对第三世界的落后地区,多一些投入。如投资工业、矿业、农业、养殖业,解决其就业问题;投资道路、交通、能源等基础设施,使之早些进入文明状态;另外大量投资办学、医疗,孵化出与时俱进的观念和思想,培养出独立于王权与神权的精神理念……只要大众头脑因教育、知识施肥而丰饶,享受到现代科技的普惠。许多人不愿卷入教派冲突,愿意回归俗世的文明,因为脑袋开荒后不再盐碱,丰硕的文化可持续,升学就业健康医疗有保障,男女也平等,旅游经济和自然资源配置合理。或者从事恐怖暴力、野蛮掠夺的事件会大为减少,那些冒死偷渡的移民也因生产力的飞跃愿意留在故土。

自古战争总跟贫穷、无知、灾荒是三角恋的关系。除去特殊例外,只要有知识和先进科技的武装,谁想如二战那样忽悠煽动,如假以国会纵火案、卢沟桥事变,颠倒黑白的挑衅国际秩序来蛊惑国民、欺骗视听,大家也会将真相曝光于新旧媒体,使肇事者自食恶果。那不是该归功于教育擦亮人类的眼睛吗?即使撒旦颂读圣经,也要被人肉搜索揪出来。所以只要教育、法制、医疗普及,残存的中世纪野蛮荒谬,才有荡涤干净的可能。

再说先进的社交平台,也带来新型的生产力和人际关系。所有的造神迷信都将再无立锥之地。那时候,妻子母亲不再啼哭,儿童不会在斋月前伴着黑暗、恐惧、饥饿、未知与无人机轰炸吃凌晨最后的一餐饭,隐忍、痛苦和绝望……愿我们用书本让他们相信自己才是普罗米修斯,敢于用自己的力量主宰命运,不盲从于各类信仰,要用所学去为酿造甜美的生活而奋斗,那样的世界不是无限美好吗?”

我吐出最后一句话,有些心力衰竭,但我在热烈经久的掌声中收获了他们的认同和将来会努力不辱使命的回应,使我感动地掩面而泣……


下午,我骑着魔毯,穿过浩瀚的沙漠,在阿拉丁神灯的引领下,预备会见几位奇特的强人。

下了魔毯,腿有些酸麻,好容易扶着胯部摆了个马甲式,才勉强站定。我对门岗说明来意,她用纨绔的冰眼看着我,并不答话,掏出手机拨了一串数字,口音很重地说了什么国的外语,说罢又用手势叫我等着。

过了不久,就有一个人飘然而至。还没等我看清他的性别和外貌特征,便被他迅雷不及掩耳地罩上了头套,五官全被蒙住。接着他伸出浸透骨髓的手,牵引我随他跌跌撞撞、踉踉跄跄、东倒西歪地往前走。这期间我几次险些摔倒,有两次还摇摇晃晃、趔趄着撞在那人铁板一样的身体上。

走了那么长的路,他的手依然冰冷彻骨。要不是被他拉着,我几乎就想打退堂鼓、后撤、原路返回了,逃离这毛骨悚然、前途未卜、随时会将人吓瘫了的地方。

本来我的心已像蹦极,又像经历股市,分秒间涨停转跌停地狂跳不止,呼吸紧张到缺氧、眩晕得呕吐状。不料这时,从四方八面竟传来高亢浑厚、粗嘎尖细的各种怪叫:有的像大锯锯树,有的似人非人、似兽非兽,甚至有的像屠宰前受刑的注水猪,发出撕裂心肺的长嚎……我的神经崩溃了,无法自控地也尖叫起来,眼看就要摔倒。这时一个声音:“阿弥陀佛!”佛祖叫我挺住挺住,别忘了你是来干什么的。另一个声音:“阿门!”那是耶稣,叫我坚持把该做应做的事做完,不要半途而废。

这两个声音,像给我注射了白蛋白强心针。我也仿佛有了定海神针,渐渐地心智不再迷乱、惊悚、恍惚,又重新拾起遗落的自信,随那冰人继续前进。

不知是时间被柯达老相机定格了,还是别的什么缘故,我跟着他走啊走啊,就像走了一个多世纪。终于那只冰手抽出去,同时迅速地除去了我的头套,又用同样冷的机械声音说:“到了,坐下。你要见的人马上就来,但只有三刻钟,多一秒也不行。”说着,人随话音一同消失得无影无踪。


哐当……哗啦……乒乓……不知是铁链、镣铐或是别的刑具,我目眩神摇,看不清不远处的事物。随着视线适应眼前的幽光,我要见的那群中东强人,就由一个人领着鱼贯而入。

我知道时间有限,就抓紧问:“沙(龙)兄,假如你早点由推土机蜕变为和平鸽,或者你晚死两年,那么……”他用手势打断我……

我接下来又问拉(宾)君:“假如你早些同阿(拉法特)君签署合约,或者你不被刺客杀死,那么……”他也用手势打断我……

不等回答,我又转脸问阿先生:“先生,假如你还记得克林顿总统当时的国务卿奥尔布赖特,穿着高跟鞋,跑着追赶你乘坐的奔驰的画面?假如你停车下来,再次参与由美国斡旋的和谈,那么……”

没得到回答,我略为停顿,又去问那位穿着黑马甲的精神领袖:“亚(辛)先生,假如你稍有仁慈之心,不那么固执己见,不那么倔强如刚……”他也摇手……

这时,拉先生和沙先生长叹一声反问“人生可以假如吗?可以重来吗?”

阿先生和亚先生却似笑非笑,欲言又止,终于什么也没说。

我看了看腕表,忙对他们略带嗔怪道:“人生固然不可以假如,但是我们谁个不是生活在假如的希望中呢?假如你们当初有足够的智慧、胆略、魄力,相互退让妥协,拿出勇气,以土地换和平、换长治久安,也许你们留给后人的政治遗产就完全两样了。谁说历史不会因少些鲜血就会改为青山叠翠、鸟语花香、游客如织的和平圣地呢?在政治上做到弹性、伸缩性,是需要韬光养晦,胸怀远见,和有大爱的能力的!”

很想再次提问,只听得那领班道:“只剩几分钟了。”

我赶紧收拢思想,问拉先生和沙先生:“你们要不要给同事们带句话?”

沙兄说:“叫大家停止过度防卫,回到谈判桌,与我们的表亲言和。”

拉君说:“我曾得过和平奖,请转告同事和战友:要勇敢地向曼德拉学习,以宽容化解仇恨。不要把哭墙十字架老扛在肩上,要以互联网+思维向前看,把几千年的苦难历史翻过去,以暴制暴是不会有尽头的……”

我趁着最后一点时间,问阿先生和亚先生,有没有话要带给战友。可他俩依旧似笑非笑,似哭非哭,欲言又止……

领班将他们带离我的视线,这群曾让地狱颤抖的强人,都已躺进坟墓,我想起一句话:“人说作茧自缚,其实未必不好,换一种思维和心态,试想,若没有勇敢作茧的蛹,会有化蝶美化世界的可能吗?”

终于,我返回了城市的喧嚣。回眸刚才的一幕,体验了一把生死跨界的经历。庆幸依旧习惯并幸福着用视觉、嗅觉、听觉享受色彩、气味与各种天籁;用皮肤感受人情与风雨的冷暖,预备着下面的一场场卓绝之旅。


这是我在世的第三天。不知何故,心情和天气一样明朗晴好。

在欧洲工业城市里,映入眼帘到处是芳草鲜花,路旁的树结满果实。除了偶有鸟雀啄啃,人是不会占这些便宜的。

从无人机上俯瞰下面,这里的繁华和平与非洲或南亚的某些落后地区一比较,感慨真乃高峰与洼地的差别。难怪那些人会冒死偷渡了!

约好和各国领袖喝茶、喝咖啡。尽管是圆桌非正式会议,可交往中仍感觉到善于玩弄权术,喜怒不形于色,外热内凉的弄潮儿们有着特有的油滑、狡诈与铁石心肠。

交流中,感觉他们大都以本国、本族、本集团利益为重,少了些宽容、妥协与仁慈,因此,总有些自私利己的坚硬。尤其是政客中多为男性,他们之间总闪烁着较量、嫉妒、相互不服的博弈氛围。

我听着他们那些明明灭灭,欲擒故纵,讳莫如深,虚与委蛇,互不兼容的议论,很快就有几分厌倦。

例如听他们谈一战、二战,谈当今的伊斯兰国,谈宗教,谈民生……我不能容忍他们以鄙夷的口吻,嘲笑一些部落的野蛮愚昧,说他们与文明世界相距十万八千里……我终于逮住机会,把想表达的意图、话题的刀锋插进这个切入点。

我站起来真诚地笑着,向大家点头致意,这时他们才将咖啡杯暂搁桌上,停止高谈阔论。

我迎着聚焦过来的眼神,友好地说:“各位了不起的政治精英们,相信世界将因为你们的才干,治理得更好!我的时间所剩不多,想在谢世前把一腔热血肺腑倾倒在此时此地。但愿生灵涂炭的战争永远消失,纳粹类的狂人永无土壤诞生!”

我又说:“随着新经济、新国际秩序的建立,时代发展又有高科技互联网提速。可是,世界真的就平了么?富国若不帮穷国,不扶持他们的基础建设,不投资道路、桥梁、机场,不投资学校、医院、能源、工厂、矿业、养殖业,大家因找不到出路,是否容易被宣扬仇恨暴力的人所蛊惑、利用?他们会因贫穷障目,看不到愿景。于是,是非不分,迷失方向。贫穷就像无期徒刑一样,使人彷徨而堕怠!

其实我们应当明白,帮助别人,利在自己。只有消灭了落后贫穷,心理建设才会成功。我们中国的发展不是很好的证明吗?随便举个例子吧,比如在自己的园中,隔离种上世所稀罕的花木,不与别人分享。不用两年,品种便会退化,甚至死亡。若把它分送给临近各院栽种,有蝴蝶、蜜蜂受粉传播,因为有百花互相衬托,那种名贵的花卉会因之更美艳更繁盛。所以,独享、独守一种价值,受害的首先是自己。

把制造导弹飞机的钱用在教育和工业方面,大家会有幸福的目标,有追求,也许极端暴力恐怖会实力削弱,世界会因之太平不少。倘若我们反向行事,一味相信过度武力——飞机坦克,很可能犹如三千多年前的亚述王。当初他用火刑、剥皮、屠城等各种方式统治别国,不久,被周边的国家以同样残暴的方式消灭了……

“我想你们和我们同样坚信:以暴易暴未必能长治久安,莫如用软实力,重建心灵,用美好的生活丰饶头脑。那里的有识之士会以崭新的视角审视世界,引导大家正确地定位人生,挣脱教派的恶斗,也许那才是构筑和平、幸福最优良的基石。

不过这样是需要各位政要费尽心血地去斡旋、去谈判、去找准契机切入。我想只要情感硬盘够大,解决问题的内存有足够的智慧储备,并时常更新,用上灵动跨栏飞跃的技巧,点亮希望,使地区的生存环境改善,那么作为环境产物的人,才会不愿掉队,自愿同大家一起为建设自己的生活而奋斗努力。不管世间情为何物,老幼皆有所养,世界才有真正的和美。”

吐完最后一个字,我便心力疲惫地笼罩在炽热的掌声中,喝着一杯杯冰镇的咖啡和功能饮料。

十一

为了环保低碳,这一站决定乘坐热气球,飞过莱茵河、塞纳河、泰晤士河的天空,一路用手触摸莲花般的云朵,观赏风姿饶艳的飞鸟,预备着落地后去赴大智大慧门萨精神王国的邀约。

跳下热气球,坐在湖边的草坪上。这里有各门类的科研尖子,也有能影响企、实业家和政要的精英们,我静静地听他们诙谐幽默地聊天,让自己在他们的见识中高瞻远瞩。

忽然间有位老者打住话头,朝不速之客的我问:“有什么心愿尽可以说给大家听,我们这儿是平等、博爱、言论自由的……”

我朝老者感激地一笑,羞涩地开了口:“我崇拜、敬慕你们丰富的头脑、前瞻性的研究,相信世界会因你们做着有价值的改变……”说着,我有些语无伦次,便把一个幼稚的想法抛给他们。

我问:“能不能充分利用综合知识,制造出特别的预警装置,使机动车、飞机、轮船在碰撞、下坠、搁浅之前来得及分开,让人们安全逃生,以便减少致伤、致残、致死率?

当不可逆的伤残、疾病或意外事故发生时,能不能打印出肢体、关节、骨骼、皮肤、神经、器官,来替代残损坏死的部分?另外用奇效药、电子耳蜗、人造视网膜、视神经等芯片植入、药物修复,替换如视神经萎缩、视网膜脱落、鼓膜坏死,使聋哑人、失明者可正常地观听世界,回归主流社会。尽可能使伤病者生存、生活的质量如常,不拖累家庭和社会。使伤残者同样可以用意志和才华报效国家、造福人类……

当下,中青年事业生活压力很大,而长寿的老人却往往多病,尤其是老年痴呆。因此,如何用生化治疗法,配合其他可穿戴电子设备,必要时用上植入法,防治脑萎缩、健忘症、脑失忆等退化问题?在未富先老,各国都逐渐进入老龄化状态,生育率又不断下降的今天,上述问题的解决已刻不容缓!否则一个病人拖垮一个家庭的事件将不断上演,而中坚力量又难以找到情感支持、经济支撑,难免导致道义上的不幸悲哀。

是啊!雨果曾在《悲惨世界》里说过:‘贫穷使妇女羸弱、儿童饥饿、男人堕落……’

科学改变世界,也改变人类思维的走向。当你们这群伟大的门萨人发明创造出更多更先进的产品,运用到日常人的行为习惯里,有了替代、有了奇效的药物、有了智能化的设施作代偿的时候,人们的心灵会拓宽,精神思想更丰满,大家不再为一些小事纠结,大社会小社会都将因之和谐美好很多,不是吗?

我相信你们擦拭掉玻璃窗上的灰尘,会给大家带来满屋子的明媚;你们用智慧填平了旅途的坑洼,使大家走起来不担心跌倒。人们即使遭遇到意外不可测的命运捉弄,也不会担心被主流社会抛弃。他们有了你们递来的拐杖,能从容的转弯,再不会去金门大桥,也一样可以企及浪漫温馨的廊桥。进而,享受进步科技成果,让生命怒放,决不让痛苦、贫穷、不幸跨代!

亲爱的门萨朋友们,你们浓缩了知识的精华,那些遭遇了意外,突逢不幸的病残人士,就要仰仗你们为之截断众流了!我将在生命之轮中观听这一切。感谢你们的付出,祝愿你们头脑风暴碰撞出的业绩与成就,将使所有普通平凡的人淡化痛苦,忘掉眼泪的苦涩!”

此刻我感觉,站着的位置忽然地震一样地摇晃起来,整个我也一同随着灯光迷离朦胧地旋转,门萨人和清澈如眼睛的湖泊、碧绿如毯的草坪不见了,只有哗啦啦、轰隆隆的声音由远到近、又由近到远地响着。分不清自己是否被声音和灯光托举,漂浮在上空,我恍惚依稀胡乱地搜寻摸索,不知是在找马镫还是马鞍,到底是不是要踩准返回现实的汽车踏板……

不想,终于被来人开灯,撩起了惺忪的睡眼,结束了挣扎在梦魇的肉疼。我卯足劲坐起来,原来,似乎那鼓掌的声音还连接着世界。哦!那是生死都难解的缘!

(图片来自于网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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