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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阅读悦读丨小说】齐云轲《睢阳!睢阳!》(四)

 作家荟 2020-11-03

【阅读悦读丨小说】杨少帅《独妇》

文/齐云轲

【本文由作者授权发布】

张巡回到府中,刚跨进门,儿子去疾便扑过来大哭:“父亲救救小花!”

张巡抱起儿子,问:“小花呢?”

“被娘煮了。娘等我吃完了才说那肉是小花的,娘坏!我恨娘,恨!“去疾哭叫着。

“够了!“张巡大叫一声,把孩子放下,说:“你娘是为了你能活命,才杀猫让你吃的,你不识好歹,反倒怨恨起来,不准再闹了!”

去疾忙不哭了。

朝云跑出来抱起孩子,孩子又哭起来,张巡见此忙摆手,说:“去一边!”

张巡坐下,环顾四周,却也没有什么可以让将士们充饥的东西,顿时又愁闷忧心起来,眉头紧锁,叹息不已。

夜间,张巡抚摩着朝云的胴体,突然间哭了起来。

朝云忙问:“相公何故如此?”

张巡哭泣道:“城中军民饥寒交迫,朝不保夕,日日有死者,子丧父,母丧子,哭声如雷,陷于水深火热之中,在生死线上挣扎。而我们现在还能共享天伦之乐,张巡心非铁石,岂能不愧不悲?”

朝云听此,思想良久,问:“相公意欲何为?”

张巡捧着朝云的脸庞,泣道:“如此香肌玉肤,张巡岂敢再独自享用?”

朝云的泪也下来了,直视张巡,问:“相公舍得?”

“城中千百兄弟,为报效国家死且不顾,我张巡又岂可因私而废公?张巡血可洒,头可抛,命可弃,只是唯有你,我不舍,可是——”张巡直摇头,痛心地泣道。

“你我夫妻十年了,朝云早已知足。若能为大人,为江山社稷出点力,我一女流又何辞焉?舍得舍得,不舍又何得呢?”朝云力求平静点说,可还是激动不已,泪水纷飞。

“可是——”

“别再可是了!”朝云果断地说,“只要叛乱平定后,能把妾的遗骨带到妾的故乡洛阳,妾死而无憾。妾死,成大人之名,奋将士杀敌之心,死得其所,何以畏哉?”

“……”

朝云下床,对着张巡便拜,哽咽道:“妾十六岁随大人后,大人待妾不薄,尽管妾未能为大人生下一男半女。妾心里充满感激,虽欲报答,但不忍污节,还望大人赎罪。妾生是大人之人,死是大人之魂,来生牛马再报大人大恩了。小豆子虽不是我们的孩子,但他聪慧好学,好好培养,前途当不亚于去疾,望大人悉心照料,视其为子。”说着,她一头冲向门外,只听井中“扑通”一声。

张巡惊坐而起,呆了。良久,站起走到井边,拾起一只绣花鞋贴在胸口,跪下,泪水像两条小溪而下,嘴里念叨着:“朝云,我的贤妻!我一定把你送回洛阳老家去,我的贤妻啊——”

第二天,张巡带领十几个仆人挑着饭桶来到城上,对着将士们喊:“快来喝肉汤了!”

早已饿得发慌的将士们一听,忙一拥而上,一人一小勺地舀起喝了起来。南霁云见张巡两眼潮湿,眼皮子红肿,面有戚色,忙舀起一瓢,捡出一丁点肉丝,放入嘴中一尝,忙吐了出来。他忙奔到张巡身边,问:“大人,城被围二百多天了,战马业已宰杀过半,这又是哪来的细嫩肉?”

张巡听此,心中一阵隐痛,忙上去捂住南霁云的嘴巴,说:“不要问了!”

“大人,夫人呢?”

张巡看了看正在喝汤的战士们,没有说话,两行浊泪蚯蚓般向下滑行。

“大人!”南霁云扔了瓢,跪在城上,叫了一声。

正在这时,许远也率人挑来四十多桶汤来,众将士扑过去,痛饮了起来。

南霁云低声问许远:“大人,您这是什么肉?”

许远望了望张巡,见张巡点了头,才小声答道:“是我的两个书童。”

尹子奇连攻睢阳九个月不下,急得乱叫,实在没有办法,就用最简单的办法:“蹬道”攻城。就是用泥土垫筑成斜坡,每天令士兵携带灌满泥土的布袋攻城,近城把土撒在城下,几天后,蹬道筑成了。殊不知张巡等晚上将松明、硫磺等掺杂着柴草混入城下泥土里。待叛军来攻,张巡率900人出城迎战,同时派人去放火,堵住了叛军的脚步。见叛军先锋队伍受阻,张巡又忙回城固守。

大火烧了十多天,叛军蹬道攻城计划成了泡影。尹子奇气得病了一场,不再进攻。只令部下在营帐外挖了三条宽三丈、深七尺的壕沟,设置木栅栏,以防唐军劫营。

一夜,叛将李怀忠率一千多人攻城,被唐军设计包围。张巡问:“你为叛贼效力多久了?”

“两年。”

“你的先人可曾为官?”

“做过朝官。”

张巡叹息道:“汝世代为唐臣,汝又何忍为虎作伥?”

“我力竭被俘,非开门纳降,此乃天意,人不可违。”

“自古作乱者,若王莽、董卓之流,虽一时张狂,终不免亡身于兵戈,遗臭万年。一旦叛乱平定,汝之生死纵不计,但汝之亲眷可免乎?”

“这——”

“大丈夫行于天地间,当以忠义立身,否则无君无父,何以为人?今日我且放你回去,好好想想,是做忠臣虽死犹荣好,还是做叛军累及妻子、污染祖宗好!”张巡说着,令人开出一条路,放李怀忠走。

“大人之言,怀忠谨记心头。拜谢今日不杀之恩,来日当厚报。”李怀忠下马,顿首道。

“休要如此!”张巡扶起李怀忠,为他拂去尘灰,恳切地说:“国家正需要你这样的人才啊!”

“若大人不弃,怀忠愿效犬马!”怀忠再拜道。

“好!”张巡忙扶起他,笑道:“怀忠怀忠,人如其名啊!”

“哈——”李怀忠大笑。

     怀忠入城后,见将士们的军械破旧,甚为担忧,向张巡进言:“大人,如今将士们兵器破旧,加之四方无援,虽然志在死战,但也不可无备。以标下所知,城北十五里有一虎丘山,山虽小巧,但坚石可用。请允我率三百人出城,到虎丘山采石,以备不测。”

     “好!”张巡大悦,立刻令李怀忠从其部下中抽出三百人,前去采石。南霁云见此,恐怕他是借机偷走,急欲阻拦。张巡忙制止:“怀忠是真心归顺,不会生变。”

      “请让我随行!”南霁云力请。

      “用人不疑,疑人不用!”张巡正色说,”你的心我明白,但你去,只会寒了弃暗投明的将士们的心啊!”

      “大人所言甚是,云知错了。”南霁云歉意道。

      “哈——”张巡拍拍南霁云的肩膀,笑道:“你哪里有错?你也是为了大家好嘛!小心点终究是对的。”

       城中百姓得知要去采石,纷纷聚集起来,愿意同往效力。张巡见此,很是感动。

       李怀忠率七百多军民晨雾中出了北门,疾奔虎丘山而去。但见那云雾缭绕中的虎丘山,风吹雾飘,云压松胧,虽然高不可见,但遍地青苔生于石缝中,加之松草点缀其间,也可足为人间仙境。

      见此,大家长舒一口气,尽情享用这清新的空气。

      李怀忠见此,道:“待日出雾散之前务必回城,快行动,快!”

      “好!”大家开始分工合作,投入到火热的劳动中。年轻人用刀斧劈开山石,砍掉松树,把石头往下扔,山下的妇女孩子有的抱着石头运上车,有的俩人抬着一块石头放上车。发须斑白的老人则吆喝着畜生,驾着车。去疾和小豆子也偷偷加入到队伍中间,他们将除去的枝叶、绿草拾起来,兜回来喂牲口。见马吃着草,俩孩子别提有多么高兴了!

     张巡得知去疾和小豆子不见了后,十分着急,传令全城寻找,却没有音讯。雷万春提醒:“是不是偷着与队伍一起采石去了?今天我见不少孩子也出北门去了。”

     张巡忙令南霁云率十骑兵出北门,一为寻孩子,二为接应。张巡一再交代南霁云:“去疾可以有失,但小豆子一定要找回来。”

    听此,雷万春埋怨道:“大人,去疾已经是个没娘的孩子了!”

   “可咱们的小豆子连爹也没有了!”张巡长叹一声说。

   大家听此,双眼不觉都已经潮了。南霁云应道:“是!”便狠抽了一下瘦马,飞也似的出北门了。

南霁云迎上采石队伍时,距城仅有六里路了。一见是自己人,李怀忠拍马上前,问:“南将军,何事?”

“李兄!”南霁云笑道,“张大人的公子去疾不见了,疑是同你们一起来了,特让我来看看!”

听此,李怀忠仰天大笑:“哈——”

“哥哥何故发笑?”南霁云惊问。

“我一心弃暗投明,想不到张大人还是怀疑我的诚心,不能容我!既如此,那就用血来证明我的诚心吧!”怀忠说着,抽刀朝左臂膀一划,血便顺着臂膀流了下来。

“李兄真的是误会了!”南霁云忙跃下马,夺下李怀忠的刀,拜道。

“南叔叔,你怎么也来了?”正在这时,一个稚嫩的声音传来。

众人回头一看,正是去疾拉着小豆子从人群中挤出来,一脸的汗水和灰尘。

见此,大家都笑了;李怀忠真个又羞又气,懊悔不已。

临近北门,隐约中见有几骑迅速东去。南霁云忙策马追上去,持弦而发,一人被射中落马,其余的忙下马求饶:“南将军饶命啊!”

怀忠听此,忙飞马赶来:“南兄弟刀下留人!”

“李兄有何事?”

“此几位乃是我的至交兄弟,也给他们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吧!”李怀忠指着马下的几个人,劝说。

“既如此,甚好!”南霁云点了头,应了一声。

“兄弟们,叛乱迟早会被平定,安氏不会长久。咱们还是赶紧投诚,立功赎罪吧!”李怀忠劝道。

“敢不听兄长令!”几人伏地高呼。

回到城中,李怀忠引着刚投诚的几个人跪倒张巡门前请罪。见此,张巡忙出来相扶,笑道:“将军何过之有?错在张巡,张巡未知会将军,就派南八去寻人,致使将军自残,张巡之罪大矣!将军一腔热血,一颗忠心,一身虎胆,一心赤诚,只为杀敌报国,不但无罪,且有大功啊!”

“怀忠不求有功,但求赎过!”李怀忠泣道。(未完待续)

(图片来自于网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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