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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王建平 【作者简介】王建平，四川省作协会员。多年间断创作，有作品散见《四川文学》《青年作家》《小说林》等报刊，有多篇作品参赛获奖并入选集，出版小说集《那一盏灯》和《甜月亮》。
假期，在美院读大四的女儿从学校带回几幅画。画上的帅哥轮廓清晰，五官标致，无一丝儿岔笔。妈妈看过画，抿笑过后表情凝重起来。女儿不曾想，几幅画如牵牛花样会“牵”出妈妈人生藤蔓上的一段往事来。 四川北部有座九龙山，群山连绵，地阔人稀，上世纪七十年代在山上安置过不少重庆和本县的知识青年。年轻人虽多，但在排演样板戏《智取威虎山》时却无人出演匪徒首领座山雕。最后，一位叫汶剑的当地知青站了出来。 汶剑，个头不高，瘦精精的，一对扫帚似的眉梢上翘着，颧骨高突，两颊是泛青茬儿的络腮胡子。有人说，汶剑不化妆也像座山雕。 当上“座山雕”，汶剑心里美滋滋的。他跟“小常宝”同演一出戏，多说几句悄悄话，多看几眼，心窝里可以甜半年。 “小常宝”这年十八岁，眉目清秀，生得乖巧。她的爸妈都是重庆钢铁厂的工人，所以她常年的主打服装为蓝色工作服，看上去不鲜亮不娇艳，但依然抖撒出青春的风采。 这天彩排结束，“小常宝”坐在公社礼堂后院的石梯上，苦着一张脸。她还没从戏中走出来。 汶剑过来，坐在“小常宝”的身边。“小常宝”两眼喷火：你个座山雕——大坏蛋，杨子荣该一枪嘣了你！ 汶剑扭起一张脸。假死可以，真死我不干。 为啥呢？“小常宝”笑了。 汶剑大着胆子对着一只柔美嫩白的耳朵说，因为，因为我喜欢你！ “小常宝”听了，“腾”一下站起来，眉头一绾，留下坠着长毛辫的后背给汶剑。我就喜欢你！我就喜欢你！！汶剑的话追着“小常宝”的身影而去。 后来，发生过一件让“小常宝”感动不已的事。 这年的春节里，知青点上有三女一男没回家过年。 一天半夜，“小常宝”突发肠绞痛，痛得死去活来。天寒地冻。女知青叽叽喳喳急得团团转。这时，汶剑出现了，他背上“小常宝”就开跑。 到了九龙卫生院，汶剑放下“小常宝”，他没站稳，晕倒了，额头硌在木板凳的角上，鲜血如注。天意吧，正月里，公社卫生院住着一对知青。 春光泻洒，山野翠绿。“小常宝”头戴一只盛开着野花的花环。俩人依偎，可亲的样儿在湖面轻轻荡漾。但“小常宝”的心情不可名状。她伏在汶剑肩头泪眼汪汪。 “小常宝”喊了一声汶剑哥，说你是好人，感谢你了！ 汶剑心在狂跳，他应一声。轻轻的，生怕惊破水面，吓跑了幸福似的。 “小常宝”望着汶剑说：汶剑哥，我不能跟你好下去...... 汶剑问：为什么呢？我是小县城的人......我...... 都不是！“小常宝”摇摇头说。她吻了一下汶剑额头上的伤疤，手在汶剑的脸上轻轻地抚摸。柔柔地。最后她才喃喃地说：汶剑哥，你要是不长着一脸大胡子就好了，哪怕你身上少点啥我也情愿。 不远处，一前一后俩只白鹭掠破水面，仓惶扬翅而去。 “小常宝”的话语自然坦荡，无一丝儿做作。 “小常宝”讲了她妈妈嫁了一个长相凶悍的大胡子男人的故事。二十多年妈妈活得很苦，无数次被大胡子爸爸打得半死不活。“小常宝”说，我每一次见到大胡子爸爸发飙，就只敢躲藏在一个角落里哭。每哭一次就告诫自己——大胡子男人生性是野蛮、粗暴、狂傲、怪僻的，长大了一定一定不嫁大胡子的男人！ 汶剑挂着泪说，我后悔演座山雕！你？你不能破例吗？ “小常宝”摇摇头。 年底汶剑参军离开了农村。之后“小常宝”不定期会收到部队的来信。 两年后的一个夏天，汶剑回家探亲，在去九龙山知青点看望“小常宝”的途中，听到路边水库传出了呼救声，跳下去救起俩儿童，他却再没上来。在“汶剑烈士之墓”立碑这天，“小常宝”哭成个泪人。 女儿捧住一张黑白剧照，若有所思。她说，我认为姥姥的婚姻不幸是包办所致，你呢，是万恶的经验主义埋藏了你的初恋。呵呵，我呢？是不会在乎他是小胡子还是大胡子的。 妈妈欣慰地点了一下头。 紧接，女儿真切地说，但是，我得弄清他的房车他的收入他的职业他的星座他的婚史他的嗜好他的..... 此刻，沸腾的眸子凝固了妈妈点下的那个头。 （图片来自于网络）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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