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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如是:红楼梦之贾宝玉——我早知所有人的结局,唯独不知道自己的

 作家荟 2020-11-03

孙英杰:三月,草原上天鹅展翅,舞出清净出尘的优雅|吕世学

文/关如是

【本文由作者授权发布】

贾家众人被锁入狱,再无往昔景象。我随众而行,不过须臾,人世百态见得竟比二十年还多。原来,那一场繁华落尽,所剩都是难堪。花开有多美,花落就有多残。

那些被打骂推搡的,都是我曾呵护在手中的姑娘。如今,我护不住自己,也护不住那些无辜姑娘。也不能说无辜,曾经享的福,今遭全换成了苦。说破天,不过二字概括,因果!
入了狱,寒风凄凄,我竟也觉得庆幸。好在老祖宗先一步驾鹤,免了这遭苦难折辱。驾鹤先行的,又何止一个老祖宗?善棋之人又怎会呆木,我那什么都藏于心的二姐姐,吃尽了苦头,也先走了。我刻进骨血,融进脉髓的林妹妹,也离开了。紫鹃说,林妹妹最后一句话,是留给我的。只是还没说完,便一口气不来。
“宝玉,你好……”

我曾日日夜夜在思索,后面该接的是什么?如今,却有点明白,想来应该是,“宝玉,你好狠的心啊!”
我空为男子,却万事做不得主。连身侧之人,百年后的合葬人,都由不得自己选择。孤坟多是少年人,林妹妹干干净净地来,清清白白地走。不沾染贾家分毫肮脏,却带走了我的一颗心。不贵,不重,却是唯一。
对不住之人,又何止一个林妹妹?凤冠霞帔下的宝姐姐,红着眼垂着泪,这一场替身闹剧,她何尝不心碎?
寒风太急,吹得我有些晕眩。仿佛看见眼前是云端。我走过去,这地方,我来过。那是在可卿房中的一场好眠,我曾留恋至今,今日竟有幸再见。

我怀着记忆走进去,里面是人去屋空,往日痕迹,遍寻不见。
我踱步走得仔细,明明是场梦,我却回忆得起每个细节。
那所居之地,是离恨天,灌愁海。大姐姐元春、二妹妹迎春离去之时,谁又不恨?林妹妹、宝姐姐在世之时,谁又不愁?
曾路过七司,天下女子,几人不痴情?痴情怎能不结怨?结怨何来不朝啼?朝啼过后又暮哭,暮哭才能有春感,春感过后尽秋悲。这些动心动情女子,几人不薄命?
那一缕幽香,是名“群芳髓”,或者又做“群芳碎”。姐妹四散,如美玉碎,再也拾不起旧日欢娱。
那一品清茶,是名“千红一窟”,或者又做“千红一哭”。初来世间,第一缕哭声。而后多年,谁又不是咽泪装欢?自己这手心又捧了林妹妹多少泪?
那一盏美酒,是名“万艳同杯”,或者又做“万艳同悲”。那满园盛景,各色容颜,曾在大观园恣意开放,想着未来各有所归,地久天长。不想一夕家亡获罪,泣声不绝。

那四位仙子,名痴梦、钟情、引愁、度恨。这不就是贾家女儿吗?林妹妹痴梦一心,尤三姐钟情一场,三妹妹探春引愁一世,妙玉姑娘度恨一生。若无这些情钟,何来相渡?
我看遍离开,最后回首。那匾上,写的是“孽海情天”。那对联,写的是“厚地高天,堪叹古今情不尽;痴男怨女,可怜风云债难酬”。说到底,人来红尘走一遭,所经历世事苦难,不过一句,宿孽总因情!
走至前方,眼前无路,我纵身一跃,落下云端。脑子却分外清明,那仙姑名叫“警幻”。原来,早都告诉我了。我听过的曲,都是姐妹的一生。寥寥数词,写尽悲欢。
早该懂得,偏却才懂!
霁月难逢,彩云易散是晴雯。生平实堪伤,香魂返故乡是香菱。停机德是宝姐姐,咏絮才是林妹妹,父母违是云妹妹。那些活在我身边的姐妹,何来一个安稳和美人生?

终陷淖泥;湘江水逝;生于末世;哭向金陵;一载赴黄粱;独卧青灯旁;家亡莫论亲;他人作笑谈。本是灵秀地,怎落得奈何天?
原来,我早在那盛景之时,便知晓今日之悲。原来,我知道所有人的结局,却愚钝不懂挽回。原来,我这个世外闲人,参尽红尘,独独不知自己结局。原来,我是最先知道的人啊……
我忽地睁开眼睛,原来又是一场梦。

得蒙圣主开恩,我看着狱外耀眼的阳光,踽踽独行。身边的人,早已零落。我一步步走向古寺,一步步了断过往。
韶华已晚,聪明一世累,世难容。骨肉已分,只当乐中悲,恨无常。只盼留余庆,好事终了!
终身误,误的何止金玉良缘,更是木石前盟!如今,有的性命枉送,而我,遁入空门!
我的一世,路过了所有人的一生,最后独自一人走余年。
我的一生,挥毫泼墨下,不过最后落得一片大地茫茫真干净,尽是留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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