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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 1345 期 〓 文|郭守旺 编辑|王成海 上世纪七十年代中叶的一个深秋，后晌放学后，十二岁的二迷糊领着九岁的弟弟三浓带，拿着筐日到自家自留地刨了多半筐新山药，拔了一小捆毛豆秧放在筐日里，二迷糊右胳膊挎住筐系，用力欠了欠身，又让三浓带帮忙提了另一侧的筐系，筐日提起后挎在二迷糊的腰克朗上，二迷糊前倾身日走开了，三浓带跟在后面。 刚出了地头上了路，二迷糊挎不动了，把筐日蹲到地上，自己捉住一侧筐系，让三脓带捉住另一侧筐系，两个人往回舁，没走十来步，三浓带人小没劲，一块石头绊了脚跌倒，碰疼了右圪肘，哭着骂开了二迷糊:"就叫爷跟你舁，爷不舁了！" "你不往回舁，黑庄(晚上)怎吃焖新山药毛豆角，还有山药筋筋?" 二迷糊的几句话把三浓带说得不哭了，又跟舁开了筐曰。走着走着，三浓带又放开筐系，说饿的走不动了，两股稠稠的浓带(鼻涕)从鼻孔流出，象两根黄虫子快要爬过上嘴唇，三浓带"嗤流"一下吸了回去。二迷糊只好自个儿挎上往前圪察(走)一段路，再哄顺三浓带跟舁上一阵…… 两个人终于将多半筐山药抬回家中。一进堂屋，三浓带迫不及待地奔向靠后墙的烂黑柜柜顶上的大柳条笊篱，笊篱上苫着一块变得黑黄黑黄的笼布(纱布)，笼布上密密麻麻落了一层苍蝇。三浓带左手一下掀开笼布，"嗡"地一声，苍蝇象炸了锅在堂屋里四处飞撞，有十几个苍蝇撞在了三浓带的脸上、眼上、鼻上、嘴上后又反方向飞走，三浓带没管这些，右手从笊篱里抓起一坨黑的发亮的干山药面饸饹，塞进嘴里吃开了，两条黄虫虫又从鼻孔里爬了出来，快要过河(嘴唇)粘上黑饸饹呀，又是"嗤流"一声被吸了回去。 饭给饥人吃一点儿不假，就因这黑干山面饸饹，三浓带中午屁股上还挨了老娘大粉莲几笤帚疙瘩。当时三浓带看着笼里刚蒸上来的干山面饸饹，调在碗里吃了两口，有点恶心反胃，哭着闹着要吃别的，把他妈气急了，从后炕拿起笤帚疙瘩边打他的屁股边骂道:"枪崩猴，你还想吃啥?这两天青黄不接，能吃开干山药面就不错了！有的人家连锅也揭不开了！不想吃甭吃！咱们窖里的旧山药也吃完了，后晌下了校(放学)，跟你二岗去自留地刨点新山药拔点毛豆，黑庄(晚上)焖上吃，你要再哭，啥也不给你吃！"三浓带虽止住了哭，但当时再没吃一口干山面饸饹。 傍晚，割莜麦的社员们三三五五陆续回来，大粉莲走在最后，背了一小背杂草进了院，将草解开在院中抖匀后进了家，满脸汗渍也没顾上擦一下，抓了两三大把糠麸放在地上有点泔水的盆日里，拌了两下端出去放在窗台下，七八个鸡连跑带飞挤过来抢食，卧在地上的大黑狗也站起来抖抖毛"汪汪"地叫了两声，往前跑了两步被拴狗铁绳拽了回去。 大粉莲进了堂屋赶快将锅台上大锅里焖的甜菜叶铲在盆日里，倒在地上的另一口乱大锅里，铲尽后舀水涮了一下锅，把刨回来的一半新山药和豆秧放在锅里洗了两遍，又放回锅里，点着火，让二迷糊拉风匣烧火，自己用盆日在地上的大锅里挖了多半盆糖菜叶，又抓了三把糠麸，拌了拌，端出来到了猪圈跟前。 "妈呀！怨不得半天没听见猪叫唤，原来早跑得没影儿了！"大粉莲看着猪圈石头墙被猪拱塌，气不打一处来:"这个老枪崩，除了会放羊，啥也不会做，连个猪圈墙也垒不了！招毛没毛，攒粪没粪！活圪泡二羊倌儿！" 大粉莲一边骂着男人二羊倌儿，一边把猪食盆又端回了堂屋，让三浓带出来烧火，教二迷糊去二奶奶家把三岁的二丫妹妹接回来，并安顿三浓带，一会儿烧滚后等姐姐大丫从姥姥家回来时，让大丫把那半笊篱干山面饸饹馏上。自己着急的半走半跑出了院门，一路"唠……唠……唠"地大声吆唤着找开了猪。 那年头，猪不算资本主义尾巴，养猪是庄户人家的支柱产业。大粉莲家每年养一口，秋后卖上个五七六十元，一分也舍不得花，攒起来等得给已经十九岁的大儿子大军找媳妇。 一号首长 官场争锋 官场博弈 前半个月，牛圐圙村的三忽戏给介绍了他们村的二改花，二改花将就的看对了大军，二改花家提出的一系列条件他们也勉强答应下来，人家说一次性拿来五百元彩礼就能订婚，其他条件以后慢慢兑现也行，大粉莲家当时只攒了四百元，说等忙完秋收，让猪再往大长一长卖了，揍够数就订婚。 大粉莲在村后面收割完的莜麦茬日地里"唠……唠……唠"地叫了半天，也不见猪的踪影，又赶快往东走去，心思谋猪要是跑到东头队里的山药地，让看田的逮住，不知又要罚多少工分多少粮，前二年邻居二黑头家的猪黑夜跑进了队里的莜麦地，让巡逻的民兵一枪打了个不出气，白死 ！ 认灯(晚上点灯)时分，大粉莲终于把猪赶了回来。脚前脚后，二羊倌放回羊刚进院就让大粉莲给了一个下马威:"活圪桩日，连个猪圈墙也垒不了，快死圪哇！"说着把一盆猪食倒进猪食槽，头也不回地进了家。二羊倌丢下带铲的羊鞭，垒开了猪圈墙。 总算安顿住了，二羊倌脱了鞋上了炕，脚趾缝日里的黑圪卷儿散发出刺鼻刺脑的臭酸气和身上的羊粪味，与刚刚焖熟的山药毛豆夹味缠和在一起，五味杂陈;煤油灯放在饭盆一侧，摇摇曳曳;刚刚开窗人们用衣服轰出了一大群苍蝇，但仍有无数苍蝇象直升飞机似的，"嗡嗡嗡"的在饭场上空来回盘旋，时不时的急速直下，侵袭刚刚在案板上端上来的焖山药、焖豆荚、干山面饸饹及酸菜盆日等，人们拿着筷日不停地驱赶;窗外房檐下吊了个秋灵儿(蛐蛐儿)笼日，笼日里秋灵儿"曲……曲……曲"地叫个不停，清脆响亮，给庄户人的晚饭伴起了舒心的乐曲。 煤油灯下，人们各自埋头"哈嗤哈嗤"地咬着烫嘴的绵沙乎乎的新山药，"圪噌圪噌"地嚼着光滑筋甜的毛豆颗粒，一大阵后，个个粘头汗浸，有的打饱嗝，有的伸懒腰，炕上吃饭的案板边，放满了吃完毛豆的豆秧和山药皮，一片狼藉。大军摸了摸盆里剩下的焖山药说:山药凉了，拿上铝瓢捣筋筋哇。 大丫在后炕炕沿边跨着，听大军说完后欠身下地到堂屋取过了铝瓢和粗擀面杖，递给大军，大军扒了三四个山药放在瓢里，稍微盘了盘腿，把瓢放在两腿中间的空隙处，又用腿紧紧地把瓢圪夹住，左手攥着瓢把，右手攥住擀面杖捣开了山药，捣了一阵，山药都捣成了粘粘，又两手攥住擀面杖的顶端并放低，用劲快速杵开了山药粘粘，来回滚动地杵了十几下，一块筋筋捣成了。二迷糊紧挨着大军，先夹了一块，吃着吃着倒在后面呼呼地睡着了。二丫也嚷着要吃筋筋，母亲大粉莲给夹了一小块放到她的碗里，大丫正准备也夹一块儿，不料三浓带一下拿起瓢，把一大块筋筋全倒进了自己的碗里，低倒头两股黄浓带快挨住碗里的筋筋呀，大丫又气又恨又恶心，抓住三浓带刚刚放下的瓢把，恨恨地把瓢扣在三浓带头上:"吃哇！吃哇！连瓢也吃了！" "哇……"三浓带大哭，把瓢扔到了地上"咣朗朗"大响，紧接着双手推向大丫的小腹部，并骂道:"日你妈大丫屄！" 大丫没防住往后退了几步险些跌倒，幸亏身后红柜顶住，随后抬起一脚踹在三浓带肚上，三浓带面迎天倒在地上，浓带抺了两脸。 大粉莲赶紧跳下地拉起三浓带骂开大丫:"你倒十六了，快成大人呀，还跟他一般见识！" "你们就懂得护着他！惯成个啥样儿了还惯！"大丫受了委屈，"呜呜"地哭着跑到了堂屋。 二羊倌儿刚刚把吃完的空碗推前，佝偻着身子用长烟锅装了一锅烟，嘴角含住了烟锅嘴，用手扶着烟锅杆让烟锅头伸向煤油灯往着点，烟锅头刚刚伸过去，被这突发的家庭战争怔在那里一动不动，正在这难解难分的时候，传来了邻居二黑头十来岁的儿子三肉蛋的声音:"二大爷、二大娘，我妈跟你们借一下捣咸盐钵钵。" 说着话三肉蛋已推门进了堂屋，话音刚落，三肉蛋被冲进来的大黑狗扑倒在地，狗嘴在三肉蛋的后背和屁股上蹭来蹭去，二羊倌一下惊醒了，攥着没点着烟的烟锅，从大军脸前一跃跳下地，光脚奔入堂屋狠狠地将烟锅头"噹"地一声敲在狗头上，"呀……呀……呀"大黑狗疼得叫着带着铁绳跑出门外。 二羊倌迅急扶起了三肉蛋进了里屋，一家人惊慌到了极点，三浓带、大丫都不哭了。 "快点收拾饭场日，从外面取块砖，再剪点狗毛，抬点水给人家把狗咬的伤口洗一洗吸吸毒。"三羊倌有条有序地安排着，又让二迷糊赶快叫三肉蛋妈过来。 三肉蛋妈过来了，解开三肉蛋的衣服裤子，原以为身上多处被咬破，结果浑身光溜溜毫发未损，原来二羊倌家的大黑狗拽开铁镢后扑在三肉蛋身上玩耍，三肉蛋人小支撑不住跌倒，大黑狗原本也认得三肉蛋，没下口咬他，把众人吓出一声冷汗来。 大粉莲对三肉蛋妈说:"把孩子吓的甭丟了魂，我们赶快安顿住睡觉，安稳了你过来给孩日叫叫魂。" "按说没事，一阵儿叫叫也行。"三肉蛋妈说着领上三肉蛋要走，大粉莲把柜顶上鸡蛋篓篓里的六颗鸡蛋全拿出来塞给三肉蛋妈，说拿回去给三肉蛋煮着吃压压惊，三肉蛋妈坚决不要，说没事儿，又把鸡蛋放回了鸡蛋篓篓。 三羊倌一家人早早入睡。过了一大阵子，听得外面三肉蛋妈的叫魂声由近而远:"三肉蛋，回家哇""三肉蛋，回家哇……" 第二天一大早，太阳还没出来，大粉莲已经熬好了稀粥煮山药，赶紧给猪倒食，走到猪圈一看，猪躺在地上喘着粗气站不起来，赶快让三羊倌叫来兽医，兽医一看说没治了，这是昨晚吃得焖甜菜叶子产生的亚硝盐中了毒，赶快找会杀猪的，趁猪没死杀了还能放出血，一会死了就放不出血了。 前晌大粉莲没出工，大军在青年突击队也请了假，又叫来了会杀猪的二黑头来帮忙，一直忙到十点半，杀猪、褪毛、倒肠肚全部做完，二羊倌赶紧拿起羊鞭放羊走了。大粉莲割了四五斤腰条肉让大军给二改花家送去。自己和大丫在家煮猪心肝肺及槽头肉，打算中午叫队长、会计、保管等人来家吃饭，因为早晨跟队长请假时队长挺同情，说让把猪肉分给各家社员，肉钱等到年底决算分红时往回一扣，让肉价定的低一点，不然社员们有意见，大粉莲感激不尽。 中午时分，大粉莲把槽头肉心肝肺都做好啦，还给倒了二斤散白酒，队长、会计、保管二黑头等人都到齐上了炕，大粉莲正往出铲菜，大军提着猪肉回来了。大粉莲愣怔地问道:"半天你没去二改花家?干啥圪了?" "怎啦没去！今天二改花家又来了一个相她的人，是一个背锅日，口泉煤矿的工人，他们说咱们到现在也没把彩礼钱送过去，总是不想订二改花了，人家只好另找别人。" 大粉莲停住了舀菜的勺日，半天回不过神来…… 传递温暖，谢谢赞赏 喜欢本文就在最后右下角点个“在看”让更多朋友看到！ 平台精选官场小说阅读区，点开即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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