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网红的城市,时代的玩笑

 昵称46638367 2020-11-04

这是半佛仙人的第391篇原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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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元627年唐朝贞观之治开启,创造了一个国富民强,威名远扬的大唐,也创造了一个盛世长安,那是当时全世界都梦想一睹真容的城市。

二战结束,美国崛起成为世界第一强国,纽约市借势成为直接影响着全球经济、金融、媒体、政治、教育、娱乐与时尚的世界第一大都市,成为当代年轻人心中的文化天堂。

1953年电影《罗马假日》上映,欧洲贵族公主和美国穷记者短暂的爱情故事让罗马这座城市成为了浪漫的的代表,吸引着无数欧美青年男女前去朝圣。

每一个时代,每一个地方都有一座城市,吸引着所有人的目光和关注,出现在很多人的梦里,用现在的话来说,就是“网红城市”。

网红的本质是注意力经济,在网红城市的塑造中,大城市对人流、物流、资金流的集聚效应在这个过程中不断的凸显。

但在这个过程之前,最核心的举措,是标签的树立和传播,也就是注意力的获取。

长安是因为强大,罗马是因为浪漫,纽约是因为繁华,人们都认可这一标签。

而长安的强大通过贸易口口相传,罗马的浪漫通过电影为人所知,纽约的繁华通过媒体的传播举世皆知。

网红城市的形成,跟信息的传播是离不开的。

当媒介变化时,城市也就变了。

2

国内第一代网红城市的建立,起源于上世纪90年代。

90年代初期,经济建设的春风已吹遍大江南北,经济突飞猛进,全国人民的热情,东南沿海城市成为国内大众追捧的热点。

向南,向南,向南。

电视、报纸为主体的传统媒介,是当时的主流传播渠道,也是大多数普通人获取信息的唯一途径。

1994年深圳世界之窗建成,标志着国内第一个网红地标的诞生。

世界之窗是一个文化主题公园,整个公园分为世界广场、亚洲区、美洲区、非洲区等8个主题区,分别展示了法国埃菲尔铁塔、巴黎凯旋门、意大利比萨斜塔、印度泰姬陵、埃及金字塔等一百多个世界著名的文化景观和建筑奇迹,公园中的各个景点,都按不同比例仿建。

简单的来说就是一个世界各地著名景点的微缩仿制品,于是叫做世界之窗。

坦率的说,这个公园模仿的并不精致,但这是从无到有的关键。

更何况,网红城市本身也不是精致的代名词。

90年代经济快速发展,让许多人有了见识世界,解异国风情的需求,但此时的经济还不足以支撑大多数普通人出国旅游。

而世界之窗的诞生,完美的切合了当时旅游消费者的这一需求。

于是,以世界之窗、恐龙乐园为代表的主题公园就成了大多数消费者游玩增长见识的最佳选择。

游客在园区内乘观光电梯到塔顶饱览深圳市和香港风光,这是当时大多数人对于“看见世界”的理解。

让世界之窗在一众公园中突围而出的,是电视广播的循环播报和那个仿照罗浮宫的玻璃金字塔。

每当电视、报纸报道的时候,这个有着重大意义的金字塔总是以不容置疑的身份登上C位,占据头版,在电视还是唯一消遣的时候,这个地点在电视不断重复出现的建筑,成为了当时国内最著名的景点。

90年代到00年代,那是电视和报纸这些传统媒介的时代,是经济快速发展的时代,深圳是那个时代绕不过去的一个名字,而世界之窗是深圳绕不过去的名字。

在那个出国旅游还不常见的时代,广深港地区就是先进文化的代表,“洋气”就是对一个人所能给予的最高赞誉。

在世界之窗前跟那个玻璃金字塔来一张合影是无数小孩的梦想。

对世界之窗,对深港澳的崇拜,实际上是在经济快速发展时期,对经济发达地区的崇拜,本质上是一种经济上的慕强心理。

很长一段时间里,世界之窗就是深圳的代表,就是经济发达的象征,是旅游城市的代表,那个玻璃金字塔更是每个到深圳旅游的人都必然要去拍照打卡的朝圣之地,尽管很多人都不知道它其实只是一个地铁站的入口。

和世界之窗一同火热的,还有欢乐谷,方特,恐龙乐园等一大批性质上有点高仿的产品,依靠电视报纸等传统媒介的传播,和民众对旅游的需求,成为第一代网红景点,也造就了第一批网红城市。

尽管那个时候,大多数人都还不知道网络是什么,网红这个词还未诞生。

这一类网红地标的崛起,依靠的其实就是广泛传播,其成立的基础完全建立在消费者对旅游的毫无认知之上,其特点就是,不需要特点。

只要传播就是胜利,这是那个物质快速增长的时代所独有的红利。

从1994年到2004年的十年间,世界之窗累计接待入园游客2650多万人次,营收32亿元,利税10.5亿元,国家旅游局统计的全国99个景区中门票收入排名第一,行业龙头的地位,不言自喻。

10年,是一个分水岭。

千禧年之后,国内旅游业呈爆发式增长,旅游人数逐年飙升,但比消费者增长更快的是竞争对手的数量,深圳欢乐谷、香港迪士尼、广州长隆、东部华侨城、珠海长隆……

欢乐谷主打游乐设施,迪士尼展现童话世界,长隆更是以动物园、游乐设置、演出、水上乐园等全包围的策略吸引了全年龄的游客,世界之窗的对手越来越多,每个对手都有独特的杀手锏。

世界之窗的流量被大量分走,再加上可供游客选择的东西多了。对世界之窗来说,这是很正常的市场分流现象。

随着生活水平的提高,出国方便,网络发达,游客的选择变得更多,像世界之窗这种高仿的产物已经难以满足国内游客的需求。

他的存在,就是基于大多数人对看世界的渴望,当人们有能力去真的看世界的时候,他的存在也就失去了价值。

很多时候,价值只存在于暂时的需求之中。

世界之窗因此跌下神坛。

3

千禧年后期,旅游的需求开始发生变化,互联网已经开始大范围普及。

从00年代开始,电脑逐渐成为一种家用数码消费产品,进入千家万户,互联网开始进入主流的视野,网络成为大众传媒中的一环,民众真正拥有了“看见世界”的机会。

论坛、QQ、博客的诞生和普及在传统的电视报纸之外新增了一种基于图文的传播媒介,大众传媒开始进入图文时代。

网络开始挑战电视和纸媒的地位。

在图文的大范围流行下,我们迎来了第二代网红城市——云南丽江,云南大理,西藏拉萨。

最先发现拉萨、丽江的其实并不是国内网民,而是国外的背包客。

来自经济发达地区的欧美游客对东南亚、西藏等异域文化有着深厚的兴趣,将之视之为另一种程度上的文化天堂。

早在80、90年代,拉萨和丽江当地就有针对旅游业的规划,但受限于时代,并没有许多国内游客有这样的经济能力和时间到这样远离国内大多数区域的地方来旅游。

而国外背包客在此时开始进入,他们发现了这里,“淳朴”、“天堂”、“美丽”等字眼是外国游客对丽江和拉萨的初始印象。

他们的旅游经历和产生的图片,成为了传播的火种。

千禧年之后,国内的经济越加增速,随着经济的增速带来的是人们对于旅游的需求。

跨过了第一代旅游城市之后,消费者对旅游开始有了一些基础的需求,他们不再满足于去一个电视宣传的东西,不再满足于去一个仅仅只是“知名”的地方,而是要去一个人人向往,有价值,有“逼格”的地方。

什么地方有逼格?

欧美人喜欢去的地方。

必须要承认的是,有钱有闲的欧美人的现代旅游史远比我们要深厚,你说是无脑崇拜也好,说是借鉴学习也行,国内许多人开始跟随欧美游客的脚步,开始跟随发展出自己的旅游产业。

“穷游”“驴友”这一类舶来词出现在中国人的旅行词典中,泡户外论坛、住青年旅舍、攀岩、徒步越程…...

国外背包客发上网络的素材成为了他们的追求。

他们在论坛上,在博客上看到了玉龙雪山、虎跳峡、泸沽湖、羊卓雍措、布达拉宫、大昭寺,这些西南地区壮丽的自然景观并为之神往。

也惊讶于那些与主流城市不同的少数民族人文风情。

这些外国游客和部分文艺青年的旅游照,这些埋下的火种,借由书籍和论坛的,传回到国内互联网吸引了第一批国内用户。

西南地区的旅游热潮由此开始。

2004年在丽江拍摄的偶像剧《一米阳光》开始热播。

这个现在看来有些俗气的爱情故事,给丽江冠上了“艳遇之都”的名号。

从那一年开始,丽江古城出现在人们口中之时,它的代名词再也不是“少数民族聚集地”,而是“艳遇”。

而拉萨则通过西方资本主义背包客的不断歌颂和论坛的不断发酵成了“洗涤灵魂”的最佳去处。

借由QQ空间、论坛、博客、贴吧以及各大门户网站等图文媒体的发展,拉萨和丽江成为了新时代的网红城市。

但这时候,真正能实际到丽江和拉萨旅游的,依然只有少数有钱有闲的城市中产。

大多数人也只能望图兴叹。

时间来到了10年代,移动互联网到来,微博崛起,图文时代迎来巅峰。

移动互联网让每个有手机的人都有了接触世界的机会,微博成为当时国内最大的图文分享社区,短平快的内容方式降低了每个人跟世界交谈的门槛。

高铁的发展与普及,极大的改变了人们的出行时间,缩短了“中国距离”。

旅游的门槛在逐渐降低。

与经济的加速发展不同的是,在这个时期,物质的丰富开始让人们对精神追求提出需求。

这种需求在社交网络的加速传播下,诞生了“文艺青年”这种群体。

人们开始“停下来”,开始“深度游”,开始“在旅行中做自己”。

“世界这么大,我想去看看”“灵魂和身体,总有一个在路上”,这些内容在微博上疯狂发酵。

好看的皮囊千篇一律,有趣的灵魂万里挑一,在对精神追求的向往下。

“文艺”成为青年群体的最大追求。

“文艺青年”成为了当时一个青年所能拥有的最高赞礼。

这种时候,远离城市还有人文加持的拉萨、丽江成为了网民共同的追求。

追求洗涤灵魂的人,催生了洗涤灵魂的地方。

人们对世界的向往,对“不同”的追求有了一个完美的宣泄口。

丽江、拉萨的旅游热迎来顶峰。

那个时候的大学生、城市白领,都把去拉萨、丽江视作一项人生必须完成的壮举,每个骑行者都把骑行西藏当做是对自我的挑战。

对他们而言,洗涤灵魂是成为独立人格的必经之路,没去过丽江的人生是不完整的。

但实际上每个人去丽江、拉萨的目的,却又不过是为了拍照发个九宫格微博,配上一句“我去西藏洗涤了灵魂”之类的主题文字,用以彰显自己的不同。

借助这股文青的大流,拉萨、丽江成了文青圣地,接下了世界之窗留下的空挡,成为了旅游界的顶流。

2016年,丽江旅游业总收入为608.76亿,同期全市GDP仅为约310.2亿元,旅游总收入已经是GDP的2倍。

同年,西藏全区累计接待国内外游客2315.94万人次,旅游总收入达到330.75亿元,同比增长17.3%。

有行业自然就会有产业,旅游的配套产业最引人注目的,是民宿。

在2007年左右,中国民宿行业开始加速,陆续出现了云南丽江、大理、浙江莫干山、厦门鼓浪屿等典型行业集群区域。

其中最出名的当属丽江,丽江的民宿已然全国闻名,这种火热更是在2013年达到顶峰状态,特别是古镇区域的民宿,旺季一到,一房难求。

但,没有一阵风可以永远吹下去,顶峰过后,便是回落。

随着丽江拉萨的过度火爆,民间网络对“文艺青年”开始出现反弹和反感。

丽江民宿的火热也成为了背后各种矛盾的导火索。

房东毁约、房租疯涨,民宿挂羊头卖狗肉,龙蛇混杂,2014年,束河古镇发生房东强行驱赶租客的“泼粪”和“泼漆”事件让这一行业的黑暗面被暴露在大众面前,即便从行业结构上而言,缓慢增长的消费市场面对指数型增长的行业竞争者也是远远不够的,市场饱和,导致了行业内部的恶性竞争。

不止是民宿,景区、饮食、路费各种在旅游城市,特别是景区中的消费大多都暗藏陷阱,宰客的事时有发生。

大多数游客都是第一次到该地旅游,不是本地人,也没有在当地生活的经验,信息不对称是自然而然的事情。

而凭借网红城市带来的流量,这些商家也没有赚回头客生意的打算,所有的生意,所有的交易都是一次性买卖。

网红城市的存在给商家提供了一个最适合“宰客”的土壤。

一个人不买单,后面总有人排着队买单,高价低质的服务背后,是无良商家对网红城市流量的底气。

这种情况不止存在于丽江拉萨,厦门、凤凰、阳朔那个时代的每一个网红城市都发生这样的事,或者说仍然存在这样的情况。

2016年,女游客丽江被打事件,让这阵热潮迎来了终结,拉萨和丽江依旧是旅游热点,但巅峰已过,理性回归。

大众不再对其抱有那种超出寻常的狂热。

只是可怜了那些拼命砸钱开民宿等着大捞一把的接盘人。

第二代网红城市的举起,依托于互联网时代,论坛,博客的兴起,图文时代的崛起。

这些网红城市的兴起大多数是远离国内消费者,自身有独特的地理特点,依靠距离感和大众的美好幻想构建出来的理想旅游圣地,依靠的是环境或人文的加持。

时代造就了拉萨、丽江,“洗涤灵魂”、“艳遇之都”,瞄准了文艺青年的痛点,经济的发展让更多人有了旅游的需求,交通的进步也让更多人有了这样的条件。

在那样一个图文的传播时代,我们的精神需求需要是树立不同的人设,只能够依靠漂亮的图片和所谓人文的高级感文字来吸引对方,所以那个时候网红城市的特点是什么?

是逼格。

这些第二代网红城市,贩卖的是建立在图文和脑补下的一种对于诗和远方的幻想。

是的,西藏的人文很独特,丽江的山水很好看,但对于许多人来说,无法被人看见的山水没有作用,无法用来衬托自己的背景没有价值。

而“逼格”往往终结于“人多”。

以丽江拉萨为代表的网红城市衰落的真正原因,其实不是图文的式微,也不是因为宰客的盛行,而是因为“网红”的进场。

丽江拉萨在成为文艺青年的终极梦想之后,无数网红蜂拥而至,身披红色围巾四十五度仰望天空的女生带着布达拉宫或者是酒店民宿后院做背景的照片,这种洗涤灵魂主题的图文在那几年几乎遍布全网。

拉萨和丽江成为网红城市关键价值在于其“逼格”在于“诗和远方”的幻想,“诗和远方”必然是小众的,大众的东西没有逼格。

当拉萨丽江成为大众都能去的地方之后,作为文青圣地的价值也就不复存在了。

“网红”的定义,依然是由人赋予,尽管城市很少会变,但人总是善变的。

当网络的风气转变,当这些城市失去了“逼格”,滑落也就无可奈何。

4

“洗涤灵魂”的幻想在加速前进的互联网中逐渐被抛弃。

移动互联网的神话还在继续,社交媒体的崛起让信息的传播速度越来越快,图文这一形式已经难以承载海量用户在快节奏生活下的需求,用户需要的是更有冲击力,更加直给,更能够刺激感官的媒介。

时代的浪潮不会持续打在一个人身上,但每个时代都有人能接住这持续的浪潮。

图文作为一种媒介,迎来了退潮,而下一个接住浪潮的,是短视频。

以及短视频一同到来的,是以重庆、成都、长沙、西安等为代表的第三代网红城市。

第二代网红城市随着“文艺青年”的热潮一同退去,让城市归于正常。

但年轻人的追求还在继续,追求的网红地标一直在变,但追求这件事本身是不会变的。

只不过现在用户的追求不再是逼格,不再是单纯好看,不再是诗和远方,而是有趣和独特。

用户需要的不再是单纯的依靠图文展现的幻想,而是更有冲击力的内容,更能够刺激他们的内容。

这种对旅游需求的变化反映的其实也是图文这一传播媒介的衰落。

所以才诞生了第三代的网红城市。

其中最典型的是其中的山城重庆。

山重庆凭借自身独特的地理优势成为无数国内电影的取景地。

你或许没去过重庆,但你一定听说过关于这座8D山城的传说:导航让你靠右行驶,注意不要上坡,过去一看,右边一条上坡一条下坡;平地进入一座大楼,低头一看发现自己站在20楼的窗台上;从楼宇中间穿过的地铁,铺在楼顶上的公路。

交错的大楼,高低层叠的楼宇,穿行在城市中的复杂交通线,重庆凭借其特俗的地理构造营造出了一幅魔幻现实的场景,像极了上世纪香港的九龙城寨和蝙蝠侠电影里罪恶横行的高谭市。

这种钢铁森林的魔幻现实的构造对导航是噩梦,对影视剧而言则是天然布景。

“硬核”、“荒诞”、“赛博朋克”成为了重庆的专属形容词。

《疯狂的石头》《双食记》《日照重庆》《火锅英雄》《少年的你》一部部影视剧都在重庆取景,让其成为许多游客心中的打卡必去地标。

而重庆自身的川渝气质,浓重的生活烟火气,洪崖洞、解放碑、长江索道等一系列网红景点都让重庆成为了一个绝佳的旅游城市。

这是第三代网红城市的共性,它们大多数二三线城市,每一个城市自身都各具特点,比如重庆的魔幻江湖气,成都天府之国的舒适,西安十三朝古都的文化价值,同时城市自身内部也诞生了非常多的网红景点,本身就具备了成为旅游城市的潜质。

这些城市都需要一个契机,一个获得流量被大众所认知的契机,而这个契机在17年到来。

这一年,短视频正式爆发。

和定时定点播放、无法选择、内容偏严肃庄重的电视、报纸,以及阅读门槛较高的图文媒体不同,短视频作为一种传播媒介而言,内容更加大众化,传播上冲击力和传播性更强。

短平快的内容形式,基于大数据精准定位和千人千面分析,也有效的降低了用户的使用门槛,使其传播效率更高。

抖音、快手两大短视频平台借此有效的延长了用户观看时间,成为了新时代的杀时间利器,带来了巨大的流量价值。

于是,这些缺乏流量的城市在时代的加持下获得了短视频的赋能。

短视频对于城市内容的塑造不再聚焦于城市地标、建筑、传统文化这种老掉牙的的宣传,而更多的基于用户、消费者的直观体验进行二次创作。

内容选择上更偏向于对地方小吃、城市小众景点、特色服务进行传播,像西安摔碗酒,重庆轻轨穿楼,成都火锅,长沙臭豆腐这些地方特色人文景点,以及特色消费点,这些场景和画面成为了一道道的流量收割机塑造出了一个个更为立体、多元的城市。

从用户来说,喜欢电影纪录片的人肯定没有喜欢看无脑综艺的人多,泛娱乐的时代,每个人都喜欢看娱乐化的内容,网红城市休闲安逸的风格以及由此产生的强娱乐性内容,就是最好的营销。

大量专注于线下的短视频内容成为各大城市树立并传播形象的最大利器,迅速改变了大众脑海中对这些城市的固有形象。

于是第三代网红城市由此诞生。

每个短视频用户都被那些城市特有的美食小吃,那种不同文化带来的冲击所吸引,看完视频,顺手就定个时间,买张高铁票就直接开启了一个随意的周末游。

短视频平台上,主力用户依然是年轻用户,旅游市场同样如此,年轻人好奇心强,更容易接受新事物,几十年的旅游业发展也让这一代年轻人养成了想走就走的旅行观念,而社交网络的过度发达也让许多人有了追随潮流,紧贴热度的需求。

不论是抖音还是快手,不论是网红奶茶店还是网红景点,只要是与网红相关的,他们都愿意去尝试。为的是让自己开心,更为了让社交场上的那个自己看起来开心。

这个周末去杭州游西湖,下个周末去长沙喝茶颜悦色,放长假重庆吃红油火锅变成了这个时代最让人羡慕的生活方式。

地方政府也借势合作,利用这种网红经济带动起了城市消费。

2018年,西安、重庆等多个城市和抖音达成战略合作,进行城市形象传播和推广,直接带动了当地旅游。

在抖音公布的 2018 年城市形象短视频播放数据中,重庆,113.6 亿次;西安,89.1 亿次;成都,88.8 亿次在,数据稳压北上广一头,而武汉、长沙等中部城市排名也十分靠前。

2019年五一假期期间,西安全市共接待游客1302.49万人次;旅游业总收入66.34亿元,同比增长47.46%。

成都市共接待游客1335.3万人次,实现旅游总收入212.02亿元。

重庆全市共接待境内外游客2559.65万人次,实现旅游总收入200.16亿元。

其中西安的旅游收入尽管只有66.34亿元,但同比增幅却高达47.46%。

而能做到这一点,短视频功不可没。短视频成为了一个放大器,放大了我们的需求,也放大了那些城市的供给。

这一代的网红城市在成长路径跟上一代有明显的不同,城市自身具备一定的特点,通过短视频传播放大,将其“网红城市”的定位打入用户心智,借助高铁的全面普及、交通的越加便利以及国内消费市场的上行,拉动消费者进行旅行消费。

重庆,西安,成都,长沙无一不是如此。

其核心玩法,跟消费品市场的卖点可视化+流量放大的那一套基本一致。

只不过这一次,它们贩卖的不再是产品自身,而是“有趣”和“体验”。

我不再追求和别人不一样,我只追求和别人一样。

5

第三代的网红城市热潮就存在于我们身处的这个时代,但第四代的网红城市浪潮已经开始隐隐成形。

你去成都宽窄巷子,去长沙解放西,去重庆洪崖洞,看到的是什么?

是轰炸大鱿鱼,是麻辣小龙虾,是红油火锅,是正宗臭豆腐。

是各种名曰特色,实际遍地都是的小吃。

你同样去成都太古里,去长沙五一广场,去重庆解放碑,

看到的是什么?

是奶茶。

是各种华丽但无趣的网红装修,实际已经看到让人发腻的网红店。

每个网红城市,都会有一条步行街,有的叫宽窄巷子,有的叫宽厚里,有的叫观音桥。

所谓的网红城市,其实就是一个个网红地标组装在一起形成的。

网红地标怎么形成?

大批量的复制。

网红店好赚钱,我也想做网红店,可是自己另辟蹊径做一个未必能够成功的,而在重庆,在成都,在长沙就有放着现成的在那里,我直接照搬就行了。

本质上还是抄作业。

每一个城市都是如此,在长沙抄了一个臭豆腐,在广东抄了一个白斩鸡,在四川抄一个红油火锅,组装在一起,网红一条街就诞生了。

这就是未来第四代的网红城市的雏形,一个人造的网红城市,这里全部,你在一个城市可以看到任何一个东西。

网红城市由网红地标组成的,网红地标后面是网红生意,网红生意后面是资本的利益。

资本会自己找一条利益最大化的路。

无数的资本都在做无数同样的事情,我们就看到了每个城市都有着同样的小吃,同样的店面,同样的步行街。

我们会看到每个城市里,都有一条缝合了小龙虾,臭豆腐,旋风土豆,奶茶,盲盒的网红街。

看到重庆,长沙,广州,北京,东北的所有特点融合在一条街道里。

其本质都是缝合和搬运,更核心的是效益最大化。

6

每一个网红城市的诞生,都是因为它符合了时代的需求。

电视、图文、短视频,每一个在不同时代诞生的媒介,都是那个时代下最适合消费者的信息接收工具;

世界之窗、拉萨丽江、成都重庆,每一代网红城市都是那个时代下消费者需求的具象化产物;本质上两者都是在为消费者需求服务。

因为我们想要看世界,所以电视报纸给了我们世界之窗;

因为我们想要诗和远方,所以网络图文给了我们丽江拉萨;

因为我们想要有趣的体验,所以手机短视频给了我们重庆成都和西安;

因为我们的需求越来越集中,所有集合我们所有需求的网红城正在被孕育。

所谓的网红城市,不过是大众内心的时代投影。

网红和现实,不过是一个硬币的两面。

和当年的世界之窗,拉萨丽江一样,没有一个事物可以永远站在风口上。

他们的逐渐暗淡不是因为他们抓不住风,而是因为这阵风,已经消失了。

每一个网红城市都因为小众而被认可,都会因为不再小众而逐渐被抛弃。

世界之窗因为是少数人去的地方,才让大多数人向往,丽江拉萨因为是文艺青年的归宿才让大多数青年神往。

当一个旅游城市成为了网红城市,当网红城市迎来了大量网红,实际上它就离大众化,离被“去网红化”不久了。

“网红”这两个字,是这种模式必须背负的宿命。

时代并没有抛弃任何人,但同样的,时代也不理会任何人。

你追逐我,与我无关。

7

每一个时代,都有属于这个时代的需求。

我们现在的需求是独特的体验,为了满足这些独特,网红城市一个接一个的崛起,到最后,天然的网红将无法满足我们不断迭代的需求,到最后,每一个城市中心,或许都将会是一个人造的网红城。

需求造就了选择,选择带来了流量,流量同化了事物。

以前是每个城市都有不同的东西,而现在是所有的不同都在同一个城市。

以前是城市孕育文化,现在没有文化也能做出新的城市,我们在改造城市,在异化城市,未来或许不再是城市孕育文化,而是用文化创造新的城市。

这是坏事吗?

是,也不是。

文明的进步,必然会选择生存几率最大的那条路,必然会走利益最大化的那条路。

特异性的文化会消失,每一个小众的文化都会在时代的行进中消亡,但他们并没有完全消失,而是被大众化,被融合在流行文化中。

世界之窗不需要真的有全世界,恐龙乐园不需要真的有恐龙,网红街道不需要有真的网红。

30年前,世界之窗缝合世界,30年后网红城市缝合全国。

同样的道路,我们走了三十年,又走回了原地。

每个网红城市都是一个重置版的世界之窗,一切都是一场轮回,当中的每一步都没有错,但幻想就是无可挽回的走向了破灭。

资本的选择从来没有变过。

未来的某一天里,或许我们会在同样的景点里,走在同样的街道上,吃着同样的小吃,看着同样的段子,露出同样的微笑。

这是我们不愿见到的景象,但这又是我们自己的选择。

没有人做错了选择,但遗憾就是这样产生了。

这或许,就是时代跟我们开的一个玩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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